第56章 056
KTV包廂定的是大間,歐敏人緣不錯,來的人不少,不僅有一班的學霸,也有其他班,更有她校外的朋友。
周醒從外推門而入,看見的便是烏泱泱的人,就算認為人多熱鬧好玩,他也退縮了下,感到頭疼。
不難意料,到時候玩起游戲來,場面會很混亂。
包間裏燈光四射,觥籌交錯,LED頻繁切換顏色,各色映照在人身上,入眼朦胧不切實,音響播放着一首無人唱的歌曲,頂多就是營造氣氛。
周醒回頭看郁覺,他神色自始至終冷峻,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好似他不太在乎此混亂場面。
他俨然站在外面長廊,暖黃燈暈籠罩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模糊起來,見周醒看來,他視線從包間裏移到面前人上。
或許是燈光原因,淺色眼瞳宛若冰雪消融,只留一灘暖意與脈脈春風,看的人逃不掉一眼陷進去。
“要是不習慣,我們待一會兒就走。”周醒非但沒慌亂挪開眼睛,還十分鎮定膽大盯着看。
反正郁覺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想看就看。
郁覺倒也沒拒絕,應了聲。
“你們倆站門口講什麽悄悄話?”陳吹銳眼尖。
有聲必有回響,包間裏的人朝他們看來,多的是一閃而過的驚豔,心底一時的心動。
周醒拉着郁覺進了包間,唇角上挑:“你都說了是悄悄話,那怎麽能說出來?”
人都到齊了,周醒跟郁覺是最後抵達。
周醒接過郁覺遞來的手提袋,轉手給今晚主角歐敏:“我跟小郁的生日禮物在裏面。”
歐敏臉上笑意更盛,還有絲好奇:“你們送我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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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醒聳了下肩:“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歐敏說:“希望不是口紅。”
周醒正想問為什麽,陳吹銳哈哈大笑地插嘴:“小明跟陳劍楓一個送了死亡芭比粉,一個送了鎏金紫。”
“那你呢?”
陳吹銳不說話了。
鐘志明補充:“他送了變色潤唇膏,可以當口紅的潤唇膏。”
“……”
這是交了什麽智商稅?
“那個潤唇膏我想直接當着陳吹銳的面扔掉。”歐敏都忍不住說,“你們怎麽都送口紅?”
她打開了周醒的禮物,是五支阿瑪尼口紅,色號的确不是踩雷款,都是些TOP款,說是他精心挑選的,誰會信?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問人家櫃姐哪五支賣得最好。
五支口紅,她該開心還是不該開心呢?
還是開心吧,至少數量多,顏色不奇葩。
“你們女生不就喜歡口紅嗎?”幾個送口紅的直男異口同聲。
歐敏瞪了他們一眼,桌面就剩郁覺的禮物沒有拆,被埋怨瞪一眼的男生都盯着這份禮物。
周醒也不例外,他雖然跟郁覺一塊出來,可他送什麽,這并不清楚。
禮物盒上印有LOGO,看到的那一刻,大夥都知道郁覺送的不是口紅,他送的是Tiffany手镯。
嘶……
手镯一出來,口紅大戶顯得十分寒酸,周醒依然覺得自己的口紅很不錯,他可是上網科普過的,經過層層篩選,才決定買口紅。
可算收到一樣不是口紅的禮物,歐敏心情都好起來了,她剛想說什麽,壓抑嘶吼的前奏響起。
不止周醒愣了下,陳吹銳欣喜抓起話筒,看着字幕開始唱:“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死了都要愛~”
“……”
千算萬算都沒想到當初避開了陳吹銳的這首歌,如今卻遭受上了。
看他吼得那麽認真,周醒表示還能忍忍,不打斷他的歌喉。
周醒稍稍偏頭看向郁覺,發覺對方在看他,他挑眉勾唇笑了下。
此時歌都是搶着唱的,恰好周醒沒興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歐敏提議說:“要不要玩游戲?”
有人問:“什麽游戲。”
歐敏說:“你們有什麽好游戲推薦?”
有人說:“國王游戲玩不玩?”
國王游戲,顧名思義,裏面有位高權重的國王,至于國王怎麽選取,那麽這時候就需要一副撲克牌,鬼牌代表國王,有了國王自然就有蝦兵蟹将,聽從國王的命令。假設玩游戲的有十個人,牌數就有黑桃A,2、3、4、5……至10,因為撲克牌裏沒有1,所以黑桃A當做1。
10張牌外加鬼牌就是11張,洗牌後,每人抽取一張牌,牌的點數要藏好,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抽到鬼牌的要明牌,多出來一張牌自然就是國王的牌,但國王不能看自己牌的點數。
國王不知道其他人點數的情況下,随意點1~10號,兩人或者三人,都可命令他們做任何一件事,當然,國王也可能點到自己的點數,如果坑大,還把自己給坑慘了。
如果沒人抽到鬼牌的話,就要重新洗牌抽取。
游戲終歸是游戲,太過分的事自然沒可能硬要你做,頂多就是些取樂的小事件。
周醒踴躍報名:“算我一個。”
“玩嗎玩嗎?”周醒詢問郁覺,“沒事,別慫,國王總不能要你随便去親一個人吧?”
郁覺垂眼看着盛情邀請的周醒,抿了抿嘴,再次妥協。
人數很快就确定了,9個人9張牌,加上鬼牌共10張。
一行人圍着桌子坐下,開始抽取撲克牌,周醒瞄了眼自己的牌,點數5,他剛瞟向郁覺,就見一張鬼牌亮了出來。
郁覺是國王。
周醒開始回想自己方才有沒有不小心暴露點數,被旁邊的郁覺看見。
國王開始點數了,周醒跟着緊張起來,桌底下的腿外側被碰了碰,他神情恍惚了下,好在此刻燈光不明亮,沒人看見他的異樣。
‘點數’
郁覺修長的指尖在周醒腿上一筆一劃寫出的字,周醒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裏發虛地在他腿上寫了回去。
‘5’
郁覺開口了:“3幫4擰瓶蓋。”
躲過一劫的人松了口氣,同時有人笑着說他的命令不夠刺激。
周醒也是這麽覺得,但他此時耳根有點燒,因為他們兩個背着一桌子人在作弊,好不道德哦。
接下來幾局,郁覺運氣爆表了般,連中國王,每次他都在桌子底下跟周醒搞小動作。
郁覺的命令很微不足道,甚至是無聊,滿足不了大夥想要的刺激。
周醒想着郁覺都不必問他點數了,反正他的命令簡單易行,執行的人無須糾結。
歐敏感慨:“周醒你運氣太好了吧,都沒被點過。”
周醒不要臉:“人品好呗。”
旁邊的郁覺聞言眼底流露出笑意來。
“呀!”歐敏驚喜亮牌,“天道好輪回,我是國王了。”
終于可以結束掉郁覺那單調無趣的命令了。
付元樹大抵想到事情不妙,開始念起禱告來,祈求別被點到。
歐敏笑盈盈地掃視全場,舉起手邊的一包薯片,說:“9號咬着薯片喂6號,6號唇銜着不用吃,9號得一點點地啃掉這片薯片,快要親上的時候,就可以不吃了。”
“哦~會玩。”
“哈哈哈刺激。”
“9號實慘,誰是9號?”
沒被點到的已經開始幸災樂禍,準備看好戲。
周醒面無表情掀開自己的牌:“我是9號。”
“哈哈哈哈你人品呢?”
“不知道,雷劈掉了吧。”
“哈哈哈哈。”
“6號在哪?這有帥哥跟你近距離接觸哦~”
周醒也盯緊場面,打算看看誰是那個6號。
“我。”
郁覺語調冷淡,擲出自己的牌點。
“……”
場面一度陷入一陣沉默,竟沒有人敢再嘲笑。
誰不知道郁覺這個冰塊臉有潔癖,嘴喂嘴的,這個不得氣死他?
歐敏也是這麽想着,怕鬧了個不和氣,剛要張嘴說學神有潔癖,換一個。
周醒已經扯過那包薯片,撕拉開來,朝郁覺挑眉:“來。”
他牙齒輕咬着易碎的薯片,附身貼近郁覺,一旦拉近距離,對方身上好味的氣息撲面而來,侵占着所有呼吸。
郁覺渾身冷若冰霜,四周氣壓低得可怖,周醒渾然不知似的,手撐在沙發,從容不迫地将薯片另一端觸碰上薄唇。
他不肯含住,卻也沒有推開,周醒一點點地磨蹭,硬是把薯片塞進他雙唇之間,兩人幾乎快沒有距離可言,一時氛圍暧昧至極。
旁邊看的人完全禁言了般,連呼氣都快忘記,就怕郁覺突然撂倒周醒,把他打一頓。
按照命令,周醒得一點點啃完這片薯片,他思忖了會兒,幹脆一口咬了薯片一半,吞進嘴裏吃了下去。
剩下一半還卡在郁覺唇裏,薯片上邊還有周醒的牙印。
在數雙眼睛下,他們看着周醒淡定地伸手撚住薯片外端,從郁覺唇裏抽出來,丢進垃圾桶裏,臉上多了幾分調侃:“來,繼續。”
衆人都看呆了,而郁覺的心情似乎進入了暴風雨區,眼底有望不盡的暗湧,可他總能遮掩掉所有情緒,叫人發現不了。
接下來又玩了幾局,一局比一局好玩,自然就沒人記得剛才那場鬧劇了。
後邊郁覺興致不高,退出了游戲,一個人沉默寡言坐在角落裏,哪怕身處置錐之地,他仍然能看見周醒渾灑自如混在裏面玩。
他好像真的不在乎。
心髒像被人用力攥緊,疼得人冷汗直下,抽痛不止,包間裏的暖氣都如寒風萬分砭人肌骨。
淩晨十二點,歐敏的生日過了,這場生日會才得以散場。
大夥紛紛散場打車回家,一個一個地送別,不知何時,KTV包間裏只剩下郁覺跟周醒。
周醒看了電子表,拉開門偏頭對郁覺說:“走了。”
兩人沉默地一前一後走在長廊,兩廂包間燈火通明,喧鬧不已,與他們之間的安靜不同,差距甚大。
周醒知道郁覺情緒低落,他心中百感雜味,停下腳步,待人走到同水平線,他沒來得及開口,郁覺已經目不斜視走了一大段路,他追上問:“生氣了?”
說完,他自己低聲笑了起來:“有什麽好氣的,我又不是強吻你,實在不行,我跟你道歉咯?”
前面的郁覺驟然剎住腳步,後邊的周醒差點撞上他後背,想再說幾句。
郁覺嗓音壓得極低,在他說話前開口:“是不是誰都可以?”
“什麽?”周醒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郁覺一字一句重複:“是不是誰都可以?”
他一步步逼近,周醒無退可退,背抵牆邊,想要試圖溜走,偏生他不肯放過,牽制着周醒的手腕,不讓其離開。
“周醒,告訴我。”
周醒心中大作警鈴,他皺眉:“話能不能說清楚。”
“那樣喂薯片誰都可以嗎?”
薯片?
郁覺是在為
“周醒。”
“啊?”
擡眼便措不及防撞進盛滿柔情的琉璃眼裏,像是幹旱的沙漠注入水流,萬物複蘇瘋狂生長,全新堅韌卻因萌芽不久,脆弱無比,如珠散玉盤的嗓音低吟引誘:
“我想當你男朋友。”
“周醒。”
周醒心髒幾乎将近驟停,常年嬉笑的面部表情徹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
久久得不到回應,郁覺語氣再次放軟,清冷的眉眼只剩失意不安:“你想嗎?”
從喜歡上的那一刻,這場萬劫不複的情感早就料到,同性戀,這跨越性別的愛意,違背了世俗常理。
大多數男人都會覺得這種情感惡心,避之不及,被一個男的告白,怕是快惡心吐了吧。
他看不透周醒的性取向,但似乎就是個很正常的男人,他想過很久,一直做朋友也好,總抵得最後被厭惡要好得多。
可是今晚,他看周醒毫不猶豫地執行咬薯片,心像是跌入數百米寒冰,由深處發出的寒意。
周醒他那麽一個開朗的人,對他都能這樣,那對其他人呢?
他無法接受,壓抑着的情感全部湧現出來。
他想表達他心中所想,想将這個人劃進自己的人生裏,他一向不是沖動的人,卻的的确确為了一個人沖動了不止一次,這個人也一直在打破他的底線。
郁覺抓住周醒手腕的手逐漸松開,他怕弄疼了他,心底在懊悔自己的語氣似乎太咄咄逼人了些。
良久,周醒依舊一言不發。
郁覺後退幾步,斂下的眼睑總能很好擋去難以抑遏的情緒,他輕聲:“對不起。”
失敗者離開的背影總是灰溜溜的。
他所有最低的姿态都給予了周醒,沒人見過他多元複雜的模樣。
在周醒眼裏,他必定狼狽極了。
他的腳步也很跄踉吧。
身後的周醒站直了身子,他的聲音照樣張揚響亮,仔細聽能發現裏面多了幾分笑意:
“去哪兒呢?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