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妖精的第八十五天 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
陸妖妖只恨這個差點将她折磨瘋的變态, 所犯的罪行懲罰太少,即便自己報警把他抓了,過不了幾天他又會被放出來, 繼續危害社會。
許南笙沒她這麽好脾氣, 段旭每多說一個字,他的心口就揪痛一分, 最後終于忍無可忍,連續幾拳重重揮下,每一下都好像玩命似地要将對方給活活打死。
他雙眼猩紅,表情可怖。
陸妖妖從未見過這樣的許南笙,以前的他就算冷漠疏離,但對人也算和氣,絕不會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問題。
在她的印象裏,他一直都是冷靜的, 自律的,且自控能力極高。
可此時此刻, 他那招招要置人于死地, 完全不計後果的舉動,着實令陸妖妖心驚,讓她連前一秒的憎恨之情都顧不上,便心慌地扯住許南笙的袖口,制止他的行為,“南笙, 別打了。”
“這種人渣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他哪裏冷靜得下來。
光是聽着男人那瘋子般的發言, 以及陸妖妖那恐懼得煞白的臉,他就沒法原諒這個畜生。
他就恨不得把這人給千刀萬剮了!
“你把他打死了你也要進牢裏陪他,值得嗎許南笙?我們還有很美好的未來, 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該像現在這樣。”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來了電影院的保安,一群人迅速圍上來,但好在許南笙及時收手。
保安趕來時,便只看到段旭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怪叫,眼裏迸發的恨意尤為明顯,他淬了口血,近乎癫狂地大笑,“這就受不了了?告訴你,我還将偷拍她的照片,全都做成人形玩偶,每天抱着她睡覺,還有……你是男人應該懂的哈哈哈哈。”
男人眼底滿是扭曲的笑意,一聲聲鑽進陸妖妖的心尖,将她早已結痂的心又一寸寸撕裂。
她渾身都在顫抖。
而許南笙也第一次産生了殺人的沖動。
好在,不等他反應,兩名保安迅速摁住段旭,反剪他雙手,強行押着他前進。
餘下一名保安微擡下颚,對着許南笙低低道,“你們也跟着一起來。”
這之後,幾人一起去了派出所。
雙方各執一詞,段旭賣慘裝傻,完全不提自己剛剛發瘋大吼所說的那些變态行為,只一個勁兒地控告許南笙因吃醋誤會自己和他女朋友有染,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把他打成了這樣。
而陸妖妖這邊當然是實話實說,将段旭之前所說的那些話全複述一遍後,又篤定道,“當時那三名保安也聽到了他所說的那些話,他們可以為我作證。”
可即便是這樣,段旭這個渣男也抵死不認,非說他倆和那一群保安認識。
不然,許南笙把他打成這樣,保安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把兩人拉開?
他的謊話編得溜,但陸妖妖也不是什麽傻白甜。
早在段旭第一次親口承認跟蹤、尾随,甚至偷拍她時,她就已經開始錄音。
如今證據确鑿,即便他想抵賴都不成。
一來二去,民警多多少少也了解了大概,段旭當場被拘留。
而許南笙也繳了罰款,被口頭教育了整整半小時才脫身。
出派出所時,陸妖妖擡眸看了眼已經全黑的天——
點點繁星劃破黑暗,像極了她此刻的真實寫照。
心口的那顆大石漸漸松動,直至完全落下。
因為段旭而長久以來積壓的心結,雖不能說完全解開,但至少這個人渣也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
只可惜,這樣短短的拘留幾日,罰款千元的懲罰,與他對陸妖妖所做的那些變态行徑相比,根本無法抵消他的罪惡。
可人生不就是如此嗎?
哪有那麽多事事盡如人意?
成長不就意味着我們也要逐漸釋懷那些我們所忿忿不平的種種?
就好比此時此刻她頭頂的這片天幕,黑沉而壓抑,但她身邊站着的男人,卻用他堅實的臂膀為她撐起了整個世界,給予她無限的愛與溫暖,帶領她走出陰霾,學會放下。
想到這,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們回家吧。”
許南笙眸底柔和,氤氲着溫和的光。
她微點額頭,主動牽起他的手,突然提議道,“南笙,我們走回家吧。”
“好。”
這裏離許南笙家大約十分鐘的車程,走回去最少也要半小時,但許南笙卻無條件配合,甚至連一句為什麽也沒問,就這麽牽着她的手,一步步朝着回家的路漫步在街頭。
沉默良久,陸妖妖側目,聲線低啞地開口,“以後別再為我打架了。”
兩人視線交彙,她蹙眉低嘆,“你剛剛那樣真的吓到我了。我不希望你為了我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舉動。更何況,那個人渣他不值得你把自己也給搭進去。”
他沒有解釋,也充分理解她的心情,只鄭重承諾,“我以後不會再做讓你擔心的事。”
她眉眼彎彎,一絲笑意溢出嘴角,“那就好。”
片刻後,她似是做出某種決定,深吸口氣,幽幽開口,“南笙,我跟你講個故事好嗎?”
“好。”
女人眼神漸漸變得悠遠,那些她曾經以為早已塵封的過去,随着段旭的出現,猶如過電影般在她眼前浮現——
“你有沒有一瞬間懷疑過自己?當所有人都覺得你在臆想的時候,你卻一遍遍遭遇着同樣的事情。”
看似問句,她卻并不在意他的回答,仍舊自顧自地說,“我有過。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感覺有雙眼睛在我身後盯着我的一舉一動,閉上眼全是手機按動快門的聲音,那樣清晰,那樣恐怖。”
“可當我将這一切告訴同寝室的女生時,她們卻只認為我有病,明明沒有那麽一個人,我竟然自戀地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圍着我轉,甚至還瘋狂地偷拍我。”
“她們的嘲諷,外加長時間找不到跟蹤我的那個人,讓我一度陷入崩潰。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精神出現了問題,整夜整夜睡不着覺,即便勉強睡着了,也會被噩夢驚醒。”
“後來,我終于受不了了,就去看心理醫生。”
“醫生告訴我,我可能中度抑郁,所以出現了幻覺。如果再不抓緊治療,很可能會發展成重度抑郁,有輕生的可能。”
“我很害怕爸爸會擔心,那段時間哪怕學校離家不遠,我也不敢回家,謊稱很忙,就是怕他看出我的精神狀态不好。”
“這樣渾渾噩噩,每天擔驚受怕,自我否定,精神高度緊張的日子大概持續了半年之久,那個跟蹤我的男人因為搞大校長女兒的肚子而被退學,因為這事在當時鬧得很大,他就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迫不得已離開了這個城市 。”
“然後,在某一天裏,我突然就感覺身後的那雙眼睛不見了,我甚至愚蠢地覺得自己的心理疾病有所好轉,并相信自己會越來越好,過屬于自己的正常生活。可那時已經快研究生畢業了,我從各種精神壓力中好不容易解脫出來,又跳入了另一種迷茫與不安。”
“所以,南笙,我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好。”
“我會選擇天南地北四處游歷,不僅是為了那些瀕危的野生動物發聲,更是因為我內心怯懦且自私。”
“大學時期遭受的校園暴力與研究生時期被人足足跟蹤、尾随、偷拍半年的經歷讓我無法再正常地與人交往,特別是異性,讓我生理性地抵觸與反感。”
“所以,我才将自己放逐,選擇與動物作伴。雖然它們并不全都溫馴,待人可親,甚至有些還攻擊性極強,但我就是覺得,和它們相處,遠比與人交往要純粹自然得多。”
“我花了兩年的時間,撫平自己心口的傷,學着與志願者團隊的每一個人相處,讓這支團隊越來越壯大,這才選擇回國。”
許南笙聽到這裏,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那裏的揪痛感從她開始述說這個故事,揭開自己傷疤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停止過。
他嘴唇翕動,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可最終卻還是沒有擠出一個字。
各種複雜情緒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五髒六腑都仿佛攪在一起。
他握緊的雙拳,青筋明顯,指尖陷入掌心,陣陣刺痛,卻不及心間萬分之一。
陸妖妖沒有看他,眼神毫無焦距地定在前方的某一點,讓人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麽。
也不知這樣沉默了多久,她清了清幹澀的喉嚨,聲音變得沙啞,“我一直以為那雙偷窺我的眼睛,就如其他人所說的那樣,全是我精神失常的臆想。畢竟……我沒有一次親眼見證過這個人的存在。”
“可今晚,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壞人或許真的自有天收。兜兜轉轉,我居然會在電影院再次遇見段旭,揭開了從前那段我不願提及的過去。”
“好在,他受到了該有的懲罰,哪怕這個懲罰太輕。但它卻意外地還原了當年的真相,讓我有機會與幾年前的自己說聲抱歉,讓我知道——原來,當初的一切都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想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即便它的存在仍舊是我揮之不去的夢魇,但我想,從今晚起,我也将向着真正釋然邁開一大步。”
此刻,昏暗的燈光下,女人眼底眸光亮得出奇,似是潺潺流動的星河。
她的聲音輕而淺,猶如暗夜裏拂過他心間的一根羽毛。
他心疼得無法言喻,大手一攬,緊緊将她抱在懷裏。
她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順勢回抱住他。
男人寬大的手掌撫在她背脊,一下又一下,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道,令她緊繃的背脊漸漸放松,直至完全陷入他的懷抱之中。
兩人無聲相擁,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嘶啞的聲線自她頭頂傳來,“妖妖,未來的每一天我都會用生命去護你。”
已經發生的事他無力改變,但他願用餘生護她未來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