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在溱太子歸朝的第四天, 南國皇帝駕崩。

同時留下傳位東宮的聖旨。

賀清風是元皇後嫡出長子,冊封太子繼任皇位本就是順理成章。

然總有人生了不該有的妄想,試圖争奪那把龍椅, 比如繼後所出的嫡三皇子, 比如皇貴妃所出的二皇子。

當然,皇室争權是自古以來就有的。

歷朝歷代諸位皇嗣幾乎沒人能免俗,畢竟他們是離皇位最近的人,畢竟那一國之主的位子誘惑力太大。

賀氏皇嗣若安分賀清風也不會中鴛鴦血。

哪怕傳位聖旨已下, 他們依舊沒有放棄。

皇帝屍骨未涼,賀清風還手握聖旨跪在塌前時,皇帝的寝殿就已經被包圍了。

繼後安氏在貼身嬷嬷的攙扶下起身, 與同時起身的歷皇貴妃對視一眼。

本該鬥得你死我活的對手,這一刻默契的選擇了聯手除去東宮。

至于後頭那位子歸誰,她們各憑本事。

賀清風依舊跪在塌前。

對身後的一切恍若不覺。

他一手捏着聖旨,另一只手放在皇帝的掌心,皇帝臨終時緊緊握着他的手,駕崩後掌心松動, 賀清風卻保持那個姿勢一直未動。

也不知跪過了多久, 賀清風才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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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母後薨逝後, 他又沒有父皇了。

不管曾經有多少怨念, 有多少不平, 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賀清風緩緩起身, 眼尾泛着微紅。

留在寝殿的有很多人,安皇後,歷皇貴妃,還有許多賀清風不記得封號的妃子。

除去後宮嫔妃,還有以嫡三皇子, 二皇子為首的好幾個皇子。

總共加起來,快三十人。

賀清風想,父皇該是走的安息的。

畢竟有這麽多人相送,不像母後走的那般凄涼。

不過……

賀清風看向歷皇貴妃,她的面上滿是算計與陰狠,沒有半絲悲悸。

若父皇知道在他屍骨未寒時,曾寵愛的妃子就已是這幅面孔,恐怕也安寧不到哪裏去。

賀清風與生俱來便是矜貴的,讓人望塵莫及,卑躬屈膝的。

他就那麽平靜的立着,就能讓人畏懼,即使他看起來永遠都是溫和端正。

二皇子賀鄞壓下那股心慌,冷聲道:“你不該回來。”

賀清風瞥了他一眼,半晌才道:“若你的毒下的再烈些,孤或許就回不來。”

賀鄞一驚,但很快便冷靜下來,臉色陰狠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對于賀鄞的否認賀清風當做未聞,聲音愈發冷冽:“鴛鴦血世間難尋,讓你們費心了。”

“只是兩位皇弟做事還不夠狠絕,你們該下那種立刻讓人斃命的毒藥,如此,孤便沒有機會再回來找你們算賬。”

賀鄞眼裏狠辣兇惡,鴛鴦血本就無解。

誰知道他這般命大!

嫡三皇子賀清淵亦是沉着一張臉。

鴛鴦血是江湖中一種極為致命的毒藥,中毒者兩個時辰後會心脈衰竭而死,就連太醫都檢查不出來有中毒的跡象,所以就算賀清風死了,父皇也懷疑不到他們身上。

可誰知,他竟好端端的活着回來了!

賀清風看向賀清淵,緩緩道:“毒殺儲君,是死罪。”

“所以兩位皇弟,想好死法了麽。”

太子的聲音平緩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卻讓整個殿內的人都忍不住微微一顫。

安皇後向來都知道東宮這位不好對付。

即使他溫和矜貴的名聲傳遍大陸,可安皇後比誰都清楚,在他那副溫淡的皮子下,隐藏着怎樣的狠厲。

這些年,她動過無數次手,沒有一次讨了便宜!

“想來太子還不清楚眼下局勢。”安皇後壓下心中的不安,擡着下巴高傲不可一世:“我們的人已将此處包圍,若太子束手就擒或可走的體面些。”

賀清風偏頭靜靜的看着她,眼裏無波無瀾,且還帶着些憐憫。

安皇後被這眼神盯得頗為惱怒,厲聲道:“交出聖旨,本宮留你全屍!”

賀清風仍舊無動于衷。

歷皇貴妃心裏開始不安,她總覺得太子不可能毫無準備的回宮,這不是他的性子。

思索半晌,歷皇貴妃試探道:“太子大半年未歸朝,恐怕已不了解都城局勢,否則怎敢只身回宮。”

殿內的人都是人精,沒人聽不出來這話裏頭的試探之意。

賀清風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了眼歷皇貴妃,眼裏帶着贊賞,總算有個長了點腦子的。

“孤有東宮,有詹事府,何談只身回宮。”

賀清淵下意識看向賀鄞。

只見賀鄞神色微松,嗤道:“若東宮與詹事府是太子最後的籌碼,那恐怕要讓太子失望了。”

在賀清風初回宮時,他就已經讓人見機行事,一旦父皇駕崩他的人就會将這兩處控制。

此時,東宮詹事府已經淪為他手中魚肉。

賀清風側目,似笑非笑。

“張玉劉坤?”

賀鄞:……

“你怎麽知道。”

他派去圍剿東宮詹事府的正是這二人!

賀清風幾不可見的一嘆。

“二皇弟的手段還是太拙劣了。”

賀鄞皺眉,暗道不好。

賀清淵眼裏劃過一絲陰狠,瞪向賀鄞。

蠢貨!這點事都做不好!

“孤說了,你們不應該讓孤回來。”賀清風負手而立,聲音淡淡:“孤回來了,你們就活不成了。”

安皇後指尖緊緊掐着手心。

雖然她已經大權在握,禁衛軍,侍衛隊都是她的人,可這一刻她還是生了懼意。

“淵兒!”

不能再拖了,必須快刀斬亂麻!

賀清淵眯起眼,靜靜的看着他們。

似在看戲一般。

賀清淵深吸一口氣,他從來就沒看透過這個皇兄,明明一副溫和恭良的樣子,可偏偏那雙眼卻透着無盡的深淵,每每視線相對都叫人坐立不安,無處遁行。

“來人!”

賀清淵朝門外厲聲道,他絕不能讓他活着走出寝殿,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然殿內平靜的可怕。

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喊殺聲,更沒有人破門而入。

賀清淵心中一緊,愈發慌亂。

加重聲音喊道:“來人!”

仍無一人應。

這下不止賀清淵慌了,殿內除了賀清風以外,所有人都開始慌亂。

安皇後緊緊捏着拳頭。

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濃。

歷皇貴妃不死心的轉身朝外走。

然很快,她便一步一步退了回來。

是的,是退了回來。

她的面前是一把明晃晃的劍。

“母妃!”

賀鄞驚的上前幾步,可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又堪堪頓住腳步狠狠瞪向賀清風。

“你要做什麽!”

用劍指着歷皇貴妃的人正是唐堂。

他一臉漠然,顯然是沒将殿內這些人放在眼裏。

賀清風沒有回答賀鄞。

而是長長一嘆,道:“你們總把孤的話當耳邊風。”

安皇後死死盯着他,只還來不及說什麽又聽賀清風道:“安皇後以為孤不在宮中,禁衛軍,侍衛隊就是你的人了?”

“呵……還真是敢想。”

安皇後一個踉跄。

心中有什麽東西驟然崩塌,只餘一片死灰。

“禁衛軍,侍衛隊歷來只聽令皇帝,安皇後覺得你那點小恩小惠就能收服他們?”

賀清風輕笑道。

“不過,安皇後那幾箱夜明珠倒還不錯。”

安皇後閉上眼,胸口劇烈的起伏。

該死的方澈!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當然,二皇弟贈予張玉劉坤的那些珠寶也尚可。”賀清風又看向賀鄞道。

“只可惜,它們如今都在孤手中。”

賀清風的語氣越淡,安皇後等人心中怒火便更甚,不是因為所有的計劃功虧一篑,而是從頭到尾他都将他們玩弄于鼓掌之中!

“若孤是你們,定在這大半年裏排除異己,将那些重要位置換上自己的心腹,而不是用盡心思去收買。”

賀清風将手中聖旨遞給一旁的掌印太監,搖頭嘆息:“孤的人你們也敢妄想,真是不知所謂。”

安皇後捂着心口,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她要是鏟除得了,還用他來教!

歷皇貴妃一聲都不敢吭。

畢竟那劍離她的脖子只有不到一寸。

賀清淵雙拳緊握,他恨極了賀清風。

他永遠都是那麽溫淡如水,卻偏偏能輕而易舉掌控将所有事!

他更恨極了他矜貴不可侵犯的樣子!

不論他做了多少努力,在朝臣百姓眼裏都只有一個天之驕子溱太子,有他在,父皇永遠不會多看他一眼!

賀清風不打算同跟他們繼續掰扯。

吩咐掌印太監:“敲鐘。”

掌印太監是皇帝心腹,自然知道皇帝歷來是向着太子的,遂恭敬應下:“是。”

皇帝駕崩要敲響皇宮最高處的銅鐘。

鐘聲厚重綿長,能傳入整個都城。

此鐘非大事不鳴,一旦響起非喜即悲。

都城大臣百姓則按照鐘聲次數分辨,八十一下,乃皇帝駕崩。

賀清風沒有立刻對賀清淵賀鄞等人動手。

而是讓他們跪在大殿為皇帝守靈。

在皇帝棺木入皇陵前,賀清風自始至終都跪在靈前,送他的父皇最後一程。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賀清風會留安皇後等人性命時,賀清風讓人送了一壺清酒。

“明日父皇入皇陵,你們該是要陪葬。”

賀清風輕飄飄的定了安皇後歷皇貴妃的生死:“若是不願殉葬,那便按逼宮謀逆論處。”

安皇後歷皇貴妃頓時便停止了掙紮,左右都是死,殉葬還能落得幾分體面。

安皇後歷皇貴妃是死得體面,但賀清淵賀鄞卻沒這個殊榮。

謀害諸君,禦前逼宮,不論哪一樣都足矣要了他們的命。

三月二十一。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同時赦免賀鄞賀清淵謀逆死罪改以流放。

“你去一趟。”

流放三日後,已是南國新帝的賀清風招來唐堂吩咐道。

唐堂恭敬應下:“是。”

至于去哪裏,他們心知肚明。

斬草除根是心照不宣的規矩,若是那日敗的是賀清風,他連今天都活不到。

然唐堂才剛出宮門,便遇上了鷹剎。

一人在城牆上,一人在城牆下,兩兩相望,相對無言。

最後是唐堂先開了口。

“你……你爬我南國皇宮的牆做什麽。”

鷹剎冷着臉跳下城牆,将一旁的城門侍衛吓得目瞪口呆。

“什麽人!”

頓時,鷹剎便被侍衛緊緊包圍。

唐堂看着黑着臉的殺手欲言又止。

在他要動手前才趕緊讓侍衛退下,開什麽玩笑,跟這尊煞神動手,他幾個隊的城門侍衛都不夠他砍!

“長公主叫你來的?”

等侍衛都提下後唐堂才湊近鷹剎,吊兒郎當道。

鷹剎冷冷的瞥他一眼。

“我要見驸馬爺。”

唐堂:……

驸馬爺,哪個驸馬爺?

“我南國有好幾個驸馬爺,你要見哪個,見他做什麽?”

鷹剎深吸一口氣:“我家殿下的驸馬爺。”

唐堂:……

好像是沒什麽毛病。

“你直接說見我家殿……陛下不就行了!”

鷹剎剛到南國都城便知南國先皇薨逝,驸馬爺已繼位。

所以,如今的南國是驸馬爺掌權了。

那麽他們借道,應當問題不大,如果殿下那封信沒有惹怒驸馬爺的話。

小半個時辰後。

賀清風拿着信,面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不借!”

鷹剎輕輕一嘆。

殿下不愧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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