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春香從小宮女的手中接過膳房新供應的水果, 走進裏屋才發現裴氏依然還在繡絹子, 上頭小小一朵夕顏花已經繡了快兩個時辰。

春香對着裴氏心疼道:“良娣今兒有心事, 這繡活還是改日再做吧,仔細針紮了手指頭。您都坐了兩個多時辰了, 奴婢給您揉一揉肩膀,也省得做久了繡活頸肩難受。”

“都這個點兒了麽?”裴氏擡起頭來,眼神頗有些茫然,“春香,你是知道我心意的。進宮之前爹爹一直叮囑我,要跟着太子妃的路子走,才會能有好的結果。可我也沒想到,太子妃竟然會是這等不容人的做派……我也不知道繼續跟着她究竟是對是錯, 是好是壞。”

春香想了想,對着裴氏勸道:“咱們老爺是跟着左相,有這一層關系在, 太子妃不會對您太絕情, 至少會比陳良娣更好一些。叫您兩位換住處這件事, 可能只是太子妃剛一嫁過來, 想要給你們兩位來個下馬威。即便太子妃心裏同您更要好些,也不好表露太多,終歸還是要一視同仁。”

裴氏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太子妃這麽做,甚至可能有些想要考驗我們的意思。只有我主動過去同太子妃示好,和她站在同一陣營, 她日後才好多多幫我一些。”

裴氏也聽宮人們私下議論過,陳氏曾經半路攔截太子殿下,想給殿下請安,結果讨了個好大的沒趣兒,是而裴氏更加有些不敢輕舉妄動。

既然她們現在見不到太子,要想在東宮過得好一些,太子妃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想到這裏,裴氏又對春香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同太子妃身邊的荟茹是能說上話的?”

“是。”春香道,“荟茹姐素日對我們極為和氣,倒不像是那等看人下菜碟的。”

裴氏道:“她是能在太子妃面前伺候的,沒事同她多走動走動,日後若是咱們若是有什麽事情求她幫忙,也好在太子妃面前遞上話。”

春香道:“這個自然沒有問題。只是荟茹姐姐終究沖了姑娘的字,咱們要不要禀了太子妃,請她給荟茹姐姐另改一個名字?”

裴氏自嘲地笑笑:“我現在過得連太子妃的奴婢都不如,哪裏還能叫人家避我的諱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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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王府內,大皇子用過膳後,将筷子往那八仙桌上一拍,對着大王妃抱怨道:“咱們這都換了多少廚子了,竟是一個比一個不如。內務府這起子慣會曲意逢迎的,只顧着給東宮挑好的廚子,從來不顧我們這些外頭建府之人的死活,這日子真是沒法兒過了。”

大王妃看着大皇子空空如也的飯碗,嘴角抽抽。

已經吃了兩碗了,這還只是早膳。這麽大的碗,竟然半粒米都沒留下,還嫌人家廚子做飯不好,的确叫人挺無語的。

不過話說回來,每一粒飯都吃得幹幹淨淨也挺好,起碼可以拿這事兒好好教育一下孩子不要浪費糧食。

大皇子想起昨日惠妃宮裏太監傳話,對大王妃道:“你也很久沒去鹹陽宮給母妃請安了,今兒就同我一起過去吧。”

大王妃膝下無子,只有一個三歲大的小女孩,惠妃對這個兒媳有些不大待見。

惠妃同大皇子一樣,對于儲君這個位置是有想法的,因為太子剛剛大婚,至今無子,是而惠妃一直想着叫大皇子抓緊時間養個哥兒出來。

只可惜,大皇子側妃同王妃一樣,也生了個女兒,侍妾們的肚子都沒有好消息。惠妃以前找人算過命,說王妃頭胎會是男孩,但現在變成了女孩,惠妃覺得這一定是王妃不夠虔誠的原因導致的。

因為這事情惠妃心裏不爽,不免把氣都放在了大王妃和女兒身上。

大王妃自然也是不願意去見惠妃的,但她的确也有許久沒有去鹹陽宮請安了,這次大皇子入宮,她不跟着也有些說不過去。

大王妃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大皇子的要求。

到了鹹陽宮裏,惠妃果然看大王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還直拉着大皇子的手說他瘦了,話裏話外都是大王妃沒有照顧好大皇子的樣子。

大王妃:……

一天能吃八碗飯的人能瘦到哪裏去?惠妃年紀不大,眼神倒是不好使得厲害,應該找個太醫過來好好調理一下。

大王妃直接告退了出來,說是出去透透氣,把房間留給了她們母子。

惠妃便将貞兒那日聽到的見聞同大皇子細細說了,大皇子聽後一臉了然,道:“此事不足為奇,兒臣早有預料。”

惠妃拉着兒子的手,囑咐道:“既然東宮現如今成了一團亂麻,你一定要抓住機會,趕在太子前頭生個小公子才好。”

“這個自然。”大皇子眼睛一亮,“到時讓舅公找人參上太子一本,說他福運不夠,子嗣單薄,不以為君。科舉出身的朝臣最是迂腐,成日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到時定當會倒戈支持于我。”

惠妃聽了這話也高興起來,仿佛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大王妃出了鹹安宮後,看日頭不小,懶得去禦花園閑逛,便對身邊跟着進宮的嬷嬷道:“說起來,太子大婚後我還沒見我那弟妹一面,難得這日有空,不如去東宮坐坐。”

嬷嬷道:“您可是皇長子的正妃,太子雖是半君,可畢竟您是長,過去見太子妃終究有些跌份兒,叫大皇子心裏也難免會不痛快。”

大王妃反駁道:“妯娌之間哪有這麽多講究,難道還要我等着太子妃巴巴兒特意出宮見我不成?”

大王妃近來很是看不慣大皇子,才懶得管大皇子的心思,大皇子不高興了她才高興呢。

瓊芳殿裏,溫嬷嬷快步走進側殿,對着甘棠報道:“太子妃,外頭大王妃來了,問太子妃可否得閑,說是相同太子妃說說話呢。”

大王妃比甘棠七歲,當年莫氏還曾想着将她說給大哥甘韞。只可惜大王妃的父親濟國公更喜歡大王妃的位子,執意要将大王妃許給大皇子,莫氏也就此作罷。

大王妃在京城名媛圈裏也是響當當的人物,閨中名氣比甘棠大得更多,京城內外遠近聞名。說起來,就連未來三王妃韓冰也挺有名氣的,當初一直養在祖母屋中,每次祖母傷病都是衣不解帶的徹夜侍疾、陪伴,也算是至賢至孝的典範。

想到這裏,甘棠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如果她不是甘霆的閨女,這太子妃的位子定當跟她無緣。

甘霆早先年曾經幫趙國公料理過一段公案,兩家之後也一直都有來往,女眷之間也彼此熟悉。大王妃一直很喜歡年幼的甘棠,覺得這小姑娘既懂事又漂亮,像團子一樣糯糯的可愛,叫人恨不能天天都帶在身旁,甘棠也喜歡這個大姐姐,對她極有好感。

聽得大王妃來訪,甘棠自是歡心:“自然有空,快請大嫂嫂進來罷。”

大王妃一見了甘棠便拉着她的手笑道:“這次是跟你大哥一道兒過來母妃宮裏請安的,想起許久不見妹妹了,就臨時過來看看妹妹。來了東宮才想起這一趟走得突然,手上連個像樣的禮物都沒有,還望妹妹見諒。“

甘棠笑道:“嫂嫂能過來看我,同我說說話解悶兒,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驚喜了。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哪裏還要這些虛禮呢。”

大王妃一開始還有些客氣,後來同甘棠聊開之後就健談起來,且越說越投機,同甘棠記憶中那個爽朗的大姐姐漸漸重合,還是滿滿的生機活力,叫甘棠越發喜歡。

鹹安宮外,大皇子從惠妃那裏告辭出門,對着身邊小杜子問道:“可知道大王妃去哪兒了?”

“回殿下,大王妃身邊的嬷嬷說,大王妃去了太子妃那裏說話。”

大皇子長長地“哼”了一聲,“她巴巴地去那裏做什麽?太子的女人哪裏是那麽好相與的?不過是自讨沒趣罷了。”

大皇子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還是叫小杜子帶路東宮,準備去接大王妃回府。

東宮門外,大皇子想起之前不久時候,他層在這兒被太子擺了一道,失去了江南恩科巡視的大好機會,只覺得倍感郁悶。

他一點都不想再踏入傷心地,便站在大門口對小杜子吩咐道:“太子近來一向是忙,本王就不過去打擾了,你快些把王妃叫出來吧。”

與此同時,荟茹對着甘棠和大王妃通報道:“外頭大皇子來了,說是要接王妃回府呢。”

甘棠起身對着大王妃笑笑:“我送嫂嫂出去。”

兩人一同走到東宮門外,就見大皇子果然站在那裏等着。

甘棠十一歲那年,大皇子就不去書房了,之後甘棠也一直沒怎麽見到過他,看他比以前讀書時候長高了不少,也壯了許多,但不知道為什麽,甘棠看着他時,腦子裏總會冒出類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詞條。

大皇子也有五六年沒見了甘棠了,乍這麽一看,卻突然愣住。

他雖然跟王妃感情一般,但也一直覺得他的王妃是個美人。

但是甘棠站在那裏,比起他的王妃來說一點都不遜色。

甘棠身姿窈窕,五官精致,又是初為人婦,沒有經歷太多煩心事,婉約中帶了幾分嬌妍,有種出水芙蓉般未雕琢的美感。

大皇子這一愣之下,早把剛才跟母妃說甘棠壞話的事情跑到了九霄雲外。

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投身成了甘霆的閨女,又嫁了太子那等不解風情且心胸狹窄之人。

造孽啊!

這個看似普通的清晨裏,大皇子異常忙碌,秦峥也不得閑。

因為邊部軍制改革的事情,兵部和戶部吵得頭疼,中書省和稀泥,皇帝面上大公無私,兩邊不幫,實則一直暗中向着左相說話。

右相韓奎這蠢貨只管胡攪蠻纏,句句搭着左相,只要左相贊成的,他必當要反對,只要左相反對的,他就想盡辦法找理由贊成。而甘霆很明顯并不想和傻子計較,最後只管立在一旁靠着柱子微阖雙目,直接噤聲,不再多言。

秦峥被這群人吵得頭裏難受,回到文昭閣時只覺得腦仁都嗡嗡的疼。李意看他家殿下仿佛有些不大精神的樣子,便出門弄了幾朵睡蓮花,擱在青玉蓮葉碗裏送了過來。

秦峥用薄荷油塗在太陽穴上醒了醒腦,再看到那睡蓮花後心情終于好了一些。

女孩子大抵都會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吧?

秦峥活動了一下僵直的手腕,拿剪刀将花枝稍做了修剪,對着一旁龐通道:“把這個給太子妃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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