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屋子裏頭氣溫正好适宜, 甘棠窩在秦峥懷中, 就被他這麽輕輕拍着, 只覺得心安無比,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後, 甘棠在秦峥懷中醒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不由自主地往後挪了挪:“我沒碰到你傷口吧?”

“沒事。”他道。

她睡覺一向還算老實。

昨晚半夜被喚醒,一直沒得再睡,此時放松下來,難免有些困倦。甘棠看了看窗外已是黃昏,她就這麽在他懷中睡了起碼兩個時辰!

紀嬷嬷在外頭敲了敲房門:“殿下,太子妃, 膳房送了晚膳過來,主子們可是要現在用膳?”

秦峥應道:“進來罷。”

紫陌幫着紀嬷嬷和李意等人将膳桌擺好,取出一封信來交給甘棠。

“這是家裏夫人托人帶來的。”

在李意的眼神示意下, 紀嬷嬷等人識趣兒地離開了寝殿。

甘棠打開信來, 快速地浏覽了一遍, 将信收起擱在一遍。

秦峥好奇道:“你母親在信中說了什麽?”

“就是報平安說家裏一切都好, 問了我的情況,再有……她說衛修已經從大理寺出來,哥哥和爹爹也都一切順利, 讓我不要為家裏的事情擔心。”

“嗯。那就好。”

他的聲音突然冷了幾分下來。

甘棠回顧了一下自己方才說的話,覺得沒什麽太大問題,唯一可能惹到他不高興的, 大概也就只有“衛修”兩個字了。

雖然的确別扭了些,但他這麽正大光明的吃醋樣子,還挺可愛的。

甘棠從桌上取了綠豆百合粥,端着白瓷碗輕輕坐在他的身旁:“別生氣了,我喂你喝粥好不好?”

秦峥悶悶地“哼”了一聲,面對着甘棠遞過來的勺子,依然乖乖張開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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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祥将一封請柬放在甘霆書桌上:“老爺,門房說這是霍家老爺遞來的帖子,想請老爺過府一敘。”

又逢年初人事調動,皇帝考慮再三,決定将大皇子的舅父山西布政使霍賢調回京中,拟任左軍都督。

霍賢此人原本就有些不大安分,又在地方上為一方封疆大吏,長久以往下去勢力發展太大,終歸不是一件好事。

霍賢武将出身,而左軍都督畢竟是要直接接觸軍權的,甘霆到底還是覺得不合适了些,同皇帝最終敲定了兵部尚書一職。

霍府內,霍夫人給霍賢披上外衫,對着自家丈夫奇怪道:“你剛剛回京,手上一堆事情等着處理,難得今兒有空,卻也不好生歇歇,要請左相來府上用膳是何道理?我可聽宮裏娘娘說過,那左相甘大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霍賢道:“太子既然還在儲君的位子上,皇上就不可能把李家晾着太久,況且我被調入京中後,皇上需要制衡朝政和皇子之間的關系,李家興許在不久的将來也會被調進京來。咱們同李家不對付,李家又同左相有仇,這正是拉攏左相的最好的時候。”

正說着,小厮來報:“左相已經到了,就在前頭花廳。”

霍賢理了理衣衫:“請左相稍等片刻,我這就過去。”

酒過三巡後,霍賢終于從閑聊轉入了正題:“當初貴府大姑娘出嫁之時,我這做叔叔的還在山西,只叫人送了禮物過去,到底有些失禮了。不知太子妃近來在東宮可是一切安好?”

據霍賢得到的線報,多半是不大好的,聽說太子天天都睡在書房,碰都不碰太子妃一下,兩人關系怎麽可能好得起來?

甘霆面上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小女一些安好,多謝霍兄關心。”

東宮太子夫婦一直都是大衆關注的對象,外頭說什麽的都有,但甘霆有自己的判斷,也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就太子對自家的熱絡程度來看,甘棠在東宮一定過得不錯。

霍賢呵呵一笑:“想來李家老太爺也快回京了罷。”

甘霆道:“這個自然。”

皇帝松口把霍賢調回來,李家即将回京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事就算皇帝想不到,他作為丞相也是要提的。

霍賢道:“不瞞左相說,我霍家素來同他李家有些不大對付,甘相也素日覺得李家行事不妥。”說到這裏,霍賢壓低了聲音,拿酒杯同甘霆輕輕一碰,“相爺可願同霍某聯手,扶持大皇子上位,不給李家任何翻身機會?”

甘霆古怪地看了霍賢一眼。

他放着自己的女婿不扶持,反而要去扶持別人女婿,他腦子得多大問題才會做出如此決策?

甘霆面無表情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甘某素來不願在黨争一事上花費太多心力,只願效忠萬歲一人,霍大人這話以後不必在同甘某說了。”

這就從“霍兄”變成了“霍大人”。

霍賢冷着臉喝了一口酒。

他原本以為甘霆是個聰明人,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執迷不悟。

作為一個權相,此時不站隊、不争儲,新君登基清算之時,就是他甘霆倒臺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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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瓊芳殿需要修繕的緣故,甘棠就暫時搬到了成平殿中。

這日剛剛用過早膳,紫陌收拾好桌子,對着甘棠低聲報道:“外頭兩位良娣過來了,說是想給太子妃請安。”

兩位良娣最近已經被秦峥敲打得不出頭了,這麽早早的冷不丁地過來,說是要給太子妃請安,實則估計還是想來見太子一面。

畢竟整個京城剛剛經歷了一場地震,兩位良娣要過來請安也是理所當然。

甘棠原本以為,秦峥一直無視她兩人是因為他自個兒不喜歡,在面對兩位良娣時候心裏還挺有底氣,覺得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跟自己無甚關鍵。

自從知道了秦峥是因為自己才對人家冷淡的,甘棠對着兩位良娣難免有些心生內疚。

秦峥被那柱子被結結實實砸到了,雖然骨頭并無大礙,可到底還是傷得不輕,太醫說起碼要卧床再養上三個月才好活動。

甘棠轉頭對秦峥問道:“绛雲軒的那兩位良娣過來了,殿下可是要見見?”

“不見。”秦峥半坐在床上看一本西文書,簡短地應了一聲,頓了頓,又道,“要不你也別見了,陪我看會兒書可好?”

秦峥現在身上有傷,太後和皇後都心疼他,不叫皇帝拿任何朝政之事煩他,太子殿下這幾日在成平殿裏也自然樂得清閑。

他身上有傷,還是為了她,他又明着表示自己這麽多年心悅于她,甘棠這幾天對于秦峥幾乎是達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

也因此,甘棠深刻的知道,說是陪着他看折子,一會兒會變成什麽暧昧樣子。

他力氣大,沒有傷到的右手也格外靈活,她顧及着他身上有傷,不敢打,不敢碰,動都不敢大幅度地動,最後還是她吃虧。

甘棠擺了擺手:“自打我來成平殿裏,已經晾了她們好幾天了,還是出去見見罷。”

裴氏還算安穩,一進來就對着太子妃規矩請安,陳氏則不由自主地拿眼睛往裏頭瞟,似乎想要穿過宮牆看一眼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甘棠作為這兩人的直接領導,先從身心健康上做了一些關懷問候,又吩咐紀嬷嬷和荟茹關注一下兩人一應飲食起居,不能叫底下人克扣了相應待遇。

難得進到成平殿中來,卻依然沒有見到太子殿下,陳氏悵悵然離開後,裴氏卻在臨走之際暫停腳步留了下來。

甘棠看了她一眼:“裴良娣還有事?”

“昨兒得了皇後娘娘允準,家裏母親得以入宮見了妾身一面。妾身的父親前幾日剛剛去了兵部任職,道是大皇子舅父霍賢也于近日提拔至正二品兵部尚書,且似是有針對甘相的的苗頭,太子妃且要告知丞相務必小心。”

看甘棠見過兩位良娣之後有些憂心忡忡,秦峥放下手中書卷,對着妻子發問道:“怎麽了?難道她兩個又給你找了不痛快?”

甘棠搖了搖頭:“聽說霍賢霍大人回京了,似乎還有針對爹爹的傾向,霍大人這幾年越發勢大,又是大皇子的舅父,我……的确有些擔心爹爹。”

秦峥招呼甘棠坐過來,有些無奈地輕輕捏了捏她的後頸:“當初霍家被我外祖壓了那麽久不得翻身,可甘相輕輕松松就叫我外祖父遠去外放涼州,孰強孰弱,一目了然,你怎生會覺得霍家能動得了甘相?”

甘棠警覺地看了秦峥一眼:“殿下,你是儲君,李家不可能一直在涼州安營紮寨,以後總要放回來的,不是麽?”

甘棠畢竟是甘霆的女兒,跟着父親和兄長這麽多年耳濡目染,即便只是猜測,也将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沒錯。”

秦峥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甘棠緊張地拿手指抓住了秦峥的袖子,“那你呢?你會不會因為當年之事,站在你外祖那邊,同樣也對爹爹不利呢?”

“不會。”

“好像自打那件事發生以來,你同皇後娘娘都沒有找過我們家麻煩。”甘棠想了想,有些不解道,“這是為什麽呢?難道你同你外祖關系不好的麽?”

“正是因為我關心外祖,才會覺得甘相這麽做是對大家都好的,這裏頭的意思,你想想就該能明白。”

再說,他已經有了甘棠,不管日後如何,就算為了甘棠,他也絕對不會做出對甘家不利的事情。

對大家都好麽?

甘棠想了想,基本也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李家當年鬥倒了霍家,春風得意,又有太子這個儲君在,在朝堂之上拉幫結派鞏固自己的勢力,做起事來也更加有些肆無忌憚,甚至想着幹預皇上和太子的決策,只為了給自己行方便。

皇帝怕是心裏頭早就想辦他了,只是顧及着太子的面子,不好直接出手。而太子是個合格的儲君,一向公私分明,恐怕也對李家的行為早有些看不上。

可他們兩個都不能對李家做些什麽:皇帝若是直接發落,等于給朝廷內外一個新的訊號——他對養育皇後的李家有所不滿,很容易波及到太子和皇後,産生一系列不好的效應。

而太子作為李老太爺的親外孫,若是直接出手清理,很容易被人诟病,扣上不孝的帽子。

而甘霆的那番動作恰好幫兩位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

可饒是如此,甘棠依然對于太子有些不大放心。

“那殿下可以給我做個保證麽?”

最好能白紙黑字寫下來。

秦峥看她這一副認真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逗她,“這可就說不準了,誰知日後如何,還是走一步算一步罷。”

甘棠爬上床來,軟軟地抱着他的脖子,請求道:“不過是按個手印簽個字嘛,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素日裏簽了那麽多公文,怎麽就能差我這一個呢?”

秦峥繼續逗她:“可我從來沒寫過這種保證,歷代儲君怕是也從沒做過這種事情,你這要求也太不合情理了些。”

甘棠蹭着他的左耳撒嬌道:“那殿下就為我破一次例,成不成嘛?”

秦峥偏頭吻上她的唇。

甘棠執拗地轉過頭來不給親,只聽身後人妥協道:“給親我一下,我把字據寫給你。”

甘棠聽話地轉過頭來,在他唇上輕輕印了一下,被他反客為主越吻越深。

被秦峥吻得迷迷糊糊間,甘棠腦子裏蹦出一個想法——原來所謂的枕邊風就是這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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