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池澈離開時,仍舊帶了很多符篆,黃澄澄一大疊塞在錢包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鈔票。
方銳早早地就帶着豆漿和肉包來了,一大一小在客廳吃得飽飽的,就呼吸着清晨的空氣,下樓散步消食。
景泰長庭雖然住戶不多,但小區裏設施齊全,除了幾個專供小區內的商戶,還有書咖和私人泳池。
逛到書咖這裏,池纓看到裏面散發出淡淡的白光,純淨又讓人安心。
方銳見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裏面,彎腰問她:“纓纓要看書嗎?”
池纓點點頭,奶呼呼地答應一聲:“好喔。”
書咖裏安安靜靜,大清早的人不怎麽多,角落裏播放着輕淺的純音樂,靜谧又舒适。
池纓跟着方銳走到巨大的書架前,仰頭看了看,眨巴眨巴眼睛,定在發出白光的幾本書上,然後伸出小手指道:“小方可以給我看看它們嗎?”
方銳按照她說的把幾本書拿下來,看着封皮上的書名,迷惑且肅然起敬。
《資本論》、《xxx宣言》、《山姆獨立宣言》……
這些書上散發着淡淡的信仰之力,必定是傾注了許多人的信仰和願景,能起到些微辟邪的功效。
池纓本來是好奇,結果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白紙黑字,眼皮就開始往下掉,烏溜溜的大眼睛快變成蚊香。
她抿起小嘴,把書推給方銳,鄭重地背着小手說:“小方,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你多多讀書,就不會跟葛格那樣倒黴了。”
方銳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指指自己,不确定地問:“纓纓讓我看這些書?”
池纓點了點頭,奶聲說:“對呀。”
然後垂下腦袋,把目光放在跟自己視線平行的兒童書架上。
——粉喵少女。
池纓:“!”
書架上擺放着一整套粉喵少女的漫畫,封面都是粉粉嫩嫩的,少女們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會發光,她們對面是一些萌态的暗色調怪物,呲牙咧嘴的似乎在挑釁。
池纓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慢慢伸出小手,拿出第一本漫畫揣在懷裏,仰頭跟方銳說:“小方,我們去看書吧。”
方銳覺得手裏的書有點燙手:“……好。”
……
劇組。
池澈頭一次參演電視劇,沒什麽經驗,但這部劇的導演季川就喜歡用新人,還覺得池澈那股勁兒符合男主張朗的氣質,進組後對他很滿意。
所以在他的指點下,池澈的進步還算快。
倒是入行多年的孫澤凱,這兩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頻頻ng,演的一塌糊塗。
季川本來還算有耐心,但前段時間李制片竟然求到他這兒,想讓孫澤凱替掉池澈,上位男一號。他最讨厭別人在自己戲裏加塞,這剛好觸了他的逆鱗,于是難免對孫澤凱印象跌落。
又一次ng之後,季川皺起了眉頭:“孫澤凱,你是在演戲還是跳大神,以你現在的狀态,別說男二號了,路人甲都演不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孫澤凱這個老演員狀态比新人還差。
李制片也覺得自己被啪啪打了臉,連手裏的古董扇子都嫌燙手,搖搖頭皺眉問:“你怎麽回事?”
被兩個人接連否定,孫澤凱的臉上彌漫起黑氣,變得有些猙獰:“你們說我演得不好?”
池澈心裏咯噔一聲,就見孫澤凱的身體裏湧出黑氣來,直接朝着兩人撲過去。
情急之下,池澈也顧不了許多了,直接抓出一把符篆撒出去,天女散花一樣落在孫澤凱身周,将他遮了個嚴實。
黃色的符紙堆裏傳出厲聲嚎叫,卻不是已經昏過去的孫澤凱,而是仿佛被灼燒到的黑霧。
李制片吓得跌坐在地上,話都快說不伶俐了:“這,這是怎,怎麽回事?”
黑霧在符紙堆裏凄厲亂叫,李制片一回頭,悚然發現那些人竟然都跑了!
他趕緊爬起來追上去:“等等我!”
……
保姆車裏,季川心有餘悸地問:“池澈,剛才怎麽回事,你是早就有準備嗎?”
池澈含糊其辭:“前陣子不是總倒黴嗎,符是一位高人給的,說能派上用場。”
李制片險險追上車,聞言立馬驚恐地拽着他問:“符呢,還有沒有?”
池澈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抽回衣服,樂了:“還真是巧,高人說了,這符給誰都行,就是不能給你李大制片。”
李制片剛才跟黑霧近距離接觸,都快瘋了:“為什麽?!”
池澈撇撇嘴:“因為你做人有問題,嘴上沒把門,不知道尊老愛幼,連小孩都兇。”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跟我耍嘴皮子!”
李制片認定池澈還在記仇,也腆不下臉繼續求他,顫着嘴皮子大聲道:“當誰還不認識幾個大師嗎?”
為了不在池澈面前丢人,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撥出大師的號碼。
電話接通後,李制片趕緊把這邊的事詳細告知了大師,然而在長久的靜默中,那邊忽然傳來挂機聲——
挂了?
李制片懵了。
池澈看了場好戲,笑着問:“是給您擺祭桌那大師嗎?”
李制片攥着手機,憤怒已經蓋過了害怕,簡直想罵人,他可沒少往那個大師身上砸錢!
那些符篆不知能困住鬼多久,季川皺着眉道:“那只鬼可是還跟孫澤凱在一塊呢,不知道他會不會出事……池澈,你認識的那位大師,能不能把她請過來?”
池澈瞥了一眼李制片,模棱兩可道:“高人不太好請,還得看李制片的态度。”
李制片這人迷信,最敬重風水術士,自己的路子都斷了,聞言哪有不應的,連聲道:“沒問題,沒問題!大師只要願意出手,讓我幹什麽都行,要什麽東西多少錢也都滿足!”
池澈嗯了一聲意味深長道:“記住你說的話。”
……
樓下的小花園裏,池纓坐在秋千上晃着小短腿,旁邊方銳給她喂着果脯,再輕輕地推兩下。
李制片看到她,都結巴了:“這,這……”
池纓嘴裏含着果脯,奶聲奶氣地問:“哥哥,你怎麽把壞蛋帶過來了。”
池澈:“壞蛋想請你去捉鬼,纓纓自己決定。”
池纓不相信,挪開視線,小小哼了一聲:“壞蛋看不起纓纓。”
李制片都傻了:“池澈,你小子故意糊弄我呢吧?”
池澈微哂道:“祭桌上的香火你轉頭就忘了?不信也沒事,就讓那只鬼待在那兒吧,誰知道他逃出來之後會不會一個個找上門,反正我不用怕。”
李制片聞言,臉色一白,直接吓得跪下:“請小大師出手相助!”
池纓轉過腦袋,小嘴嘟着。
李制片快哭了:“小大師……”
池纓心思簡單,也不會故意為難人,聽他求了兩句,又道了歉,就不情願道:“那好吧,不過你要把扇子給我。”
李制片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哪個,剛要拒絕,就聽小家夥又說:“髒東西住在裏面很久,那麽重的怨氣……”
她還沒說完,李制片臉色就變了:“竟然是因為這破扇子……我給,我給!”
李制片愛好古董收藏,興許是知道了這點,前段時間,孫澤凱專門帶着自己的傳家寶去拜訪他,希望能出演男一號。
李制片見多了好東西,本沒怎麽放在心上,但瞄到那把扇子之後,目光一下子轉不開了。
雖說是古董,那把扇子卻不見多少陳舊,扇骨是鍍金玳瑁制成的,雕刻着精致繁複的雲紋,扇面是清涼薄爽的紗制成,因為養護得當,只是顏色稍稍有些泛黃,反而增加了一些華貴。
李制片愛極了這把折扇,收下之後,立刻把孫澤凱當成了自己人。他把扇子帶在身邊,覺得涼爽了很多,還跟身邊的人說這扇子值當,跟那些俗物都不一樣。
如今想想,只想打自己的臉!
季川不知道祭桌的事,見那麽兇險的鬼,就這樣被一個小家夥攬下,滿腦子魔幻。
李制片向她道歉求情,就更魔幻了。
他跟着這群人上了車,一路上都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回到空蕩蕩的劇組,打眼瞧見黑霧從燒盡了的符紙堆裏蹿出來,裏面裹着一只看不清面貌的厲鬼。
厲鬼兇殘地到了跟前,堪堪張開腥臭的大嘴,又一個急剎車——
李制片本來半信半疑,準備抓鬼不成跟池澈兄妹好好讨說法,此時面對厲鬼,吓得魂都要丢了。
季川也臉色發白,差點暈過去。
厲鬼卻一個剎車,瑟瑟發抖地沖着人群跪下,幹啞着嗓子開口:“小,小大師饒命!”
……
厲鬼幾百年前叫孫秀文,家裏窮被送去做了戲子,因為資質好,很快成了名角,有許多富貴人家請他去唱戲。
然而再出名,那個時候也是比娼妓還低賤的下九流。一次到高官家唱戲時,他因為生病把戲唱砸了,就被高官狠狠辱罵了一頓,說他名不副實,唱的是爛戲。孫秀文那時候脾氣養刁了,聽高官罵他戲爛,當場就吵了起來,結果鬧得太難看,高官直接派出家奴把他亂棍打死,事後賠了錢草草了事。
孫秀文死的時候怨氣深重,靈體滞留人間,帶着強烈的怨恨找上了高官,結果高官帶着寶剎開光的玉佩,反而将他擊成重傷,于是他不得不躲藏在自己十分珍愛的一把扇子上,沉睡了幾百年。
那把扇子是他的心愛之物,他死之後,自然也作為一個念想留給了妻子,妻子臨死之前又把它交給孩子,就這麽傳了上百年,直到傳到孫澤凱手裏……
孫澤凱把它帶到劇組,送給了李制片。
孫秀文瑟瑟發抖地伏在地上。眼前這個小女孩不知道什麽來頭,明明是還要被人抱着的年齡,身上的氣息卻恐怖到讓他窒息,簡直比當初高官的玉佩強大百倍,不,或許更強大,那是能夠讓他消失的力量。
……
池纓握着古董扇子,炎熱的太陽下,整個人像是在空調房裏一樣。
她坐在池澈的胳膊上,眯眯眼睛,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孫秀文的話,惬意道:“纓纓送你下去。”
說完,她指尖送出一道金色八卦,化成金光籠子将孫秀文困了起來。孫秀文的身影越來越淡,金光消失的時候,他也随着消失了。
一抹淡淡的功德金光從虛空中飄過來,纏繞上池纓腕間的玉珠,隐沒不見。
李制片和季川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工作人員都吓得跑光了,今天的拍攝肯定沒辦法繼續,池澈幫妹妹推掉李制片請客壓驚的請求,抱她回到保姆車上。
車子啓動,池澈吐槽:“所以那家夥一直讓我倒黴,就是因為他的子孫給我作配?幾百歲的老家夥,好強心怎麽還是這麽重。”
現在說的輕松,要是池纓沒有出現,那可就兇險了。
窦興安慶幸萬分:“說纓纓是福星還真沒錯。”
池纓忽然從哥哥懷裏坐起來,烏溜溜的大眼睛彎起來:“福星想吃冰淇淋。”
王奶奶給她吃過一個冰淇淋,涼絲絲甜甜的,一到嘴裏就化了,特別好吃,但是小方總不給她吃。
車子剛好經過一家超市,池澈笑了:“行吧,那就只準吃一個,不能多吃。”
池纓趕緊點頭。
窦興安停下車,池澈戴上口罩帽子下了車,抱着池纓去超市挑選冰淇淋。
超市裏,幾個女生剛放暑假,出來閑逛,說起最近的傳聞。
“聽說附近有一只招財貓,只要向它許願,它就能滿足你的心願,讓你發財暴富!”
“哪有這麽好的事,平地暴富肯定要付出代價的,編謠言的人也想的太好了。”
“招財貓這麽吉利,能付出什麽代價,傳說裏就是小貓咪直接送錢呀。”
“反正我不信,太瞎了。”
“行了吧,一個謠言也能吵起來。”
池纓偏頭過來,剛好看見一個眼熟的女孩,好像是那天跟給她買糖的姐姐一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