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挑土,給前後兩個院子的地坪做平,天也黑透了,因為明天要帶孩子去雲城,許主任送過來的蔬菜姜晚全給炒了,拍了個涼拌黃瓜,炒了個西紅柿炒雞蛋,芹菜炒小白幹,魚丸蝦皮紫菜湯,蒸了個雜糧飯。

“顧北川,一會吃飯了啊。”姜晚手腳麻利走到廚房門口喊了句,又折回竈臺上忙起來。

顧北川從地上直起腰來,廚房裏的飯菜香味勾的人越發的餓,他走到門口,看姜晚在竈臺前麻利的切菜,小刀在竈臺下燒火,小風和小魚圍着她遞油遞鹽,顧北川被這一幕晃了眼睛。

他知道姜晚會做飯,不過結婚的那天,妻子站在民政局門口就表過态了:我一不給你做飯,二不給你看孩子。

姜晚一回頭,看顧北川站在廚房門口,他個子高,廚房門又低矮,得彎腰低着頭才能進來,她笑,“你洗手啊。”

顧北川收回視線,說道:“我給用完的工具送給丁叔就回來。”

丁尚農家剛巧在吃晚飯,看到顧北川來了,丁嬸子忙拿了碗筷,“小顧在這吃吧。”

顧北川忙說不用,“家裏做好飯菜了。”

丁尚農是駐地軍醫院的外科醫生,看顧北川猶猶豫豫的沒平時果斷,放下碗筷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聽說你媳婦不鬧離婚了?”

“嗯。”顧北川說道:“她說在老家磕到頭失憶了,性格變了好多,不鬧了。”

“這是好事啊。”丁尚農說道:“好好過日子不好嗎?你愁啥?”

顧北川擡起頭,嘆了口氣,“如果想起來,性格還會變回去嗎?”

顧北川就是丁尚農接生的,1940年顧北川的母親動了胎氣早産,要不是丁尚農及時給做了剖宮手術,顧北川可能就活不下來了,他待顧北川跟親兒子一樣,顧北川有事也不瞞着他。

丁尚農思忖了一會,“這不太好說,有機會你帶她去京市的醫院,找個腦科神經科的專家看看。”

至于能不能恢複以前的記憶、恢複後性格會不會變回去,這個哪能說的準。

顧北川看着家裏廚房上方飄起來的炊煙,沉默了一會說:“不太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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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尚農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原本媳婦死活要離婚,現在到了部隊,不哭不鬧還給看三個孩子,瞧着他家裏的炊煙,居然賢惠的做起飯來,顧北川這是怕媳婦想起以前的事兒,又開始鬧上離婚了。

哎,他說道:“你看看你,躲又躲不過去,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早看早好,萬一是腦子裏有淤血壓着了記憶神經,你不給她看也危險不是?”

“嗯。”顧北川應了下來。

丁嬸子包了七八個白面饅頭出來交給顧北川,“你媳婦兒來這幾天也不串門子,我們也沒敢上門,你帶幾個饅頭回去。”丁嬸子是大同人,做的一手好面食,就是這年面粉是細糧本就難得,一斤面粉也就能蒸出來十一二個饅頭。

她早就想上門看看顧北川的小媳婦,老丁就勸等幾天,等顧北川回來再說。

顧北川說道:“太多了,家裏有糧,面食你們留着吃。”

老丁說道:“你帶上吧,你嬸子看你今天回來,特意蒸出來給你家的,我們老兩口,哪能吃得了這麽多。”丁尚農和妻子無兒無女,拿顧北川當半個兒子看待。

顧北川只得接了過來,“姜晚明天要帶孩子上雲城,等她回來再帶孩子來這串門。”

夏天白天長,天黑透的時候都已經七八點了,等吃了晚飯顧北川再帶孩子玩一會,就該到了睡覺的時間。

顧北川沒回來之前,她帶小黑魚睡一屋,小刀小風睡一屋。

顧北川看媳婦打熱水擦涼席,幹站了半天,問道:“晚晚,晚上怎麽睡?”

姜晚手上一頓,想了想,“東屋的床大,那要不三個小家夥睡東屋,我們倆睡西屋?”

這樣……安排的嗎?顧北川跟着她進了屋裏,心跳快了幾分,“你上回可是給我攆到外頭凍了一.夜。”

上回,應該是結婚的那天晚上吧?姜晚回身笑了一下,“你這人怎麽記仇呢?我都說啦,失憶以前的事就算翻篇了。”

她拍拍床,“你來不來睡覺?”

顧北川掙紮了一下,呼吸急促了幾分,控制不住的朝媳婦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他有點擔憂,真的同床共枕了,萬一媳婦想起來怎麽辦?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新婚當晚,她說:你要敢碰我,我就給你剁了。

嗯,說的時候面無表情,他當時就出去了,他一直以為,媳婦跟二嫂一樣,心裏頭有人。

他眸子裏的神采都暗淡下去,“要不再等等?我怕你恢複記憶會拿刀給我剁了。”

姜晚:……他這到底是有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小黑魚氣鼓鼓的赤腳跑過來,“嬸嬸,叔叔回來了你就不帶我睡,你好偏心,那我們三個一起睡總可以了吧。”

姜晚指着他光光的小腳丫,“顧小魚,光着腳亂跑是不準上.床的,快點去洗腳。”

“那洗了小腳丫能跟嬸嬸睡了嘛?”

姜晚看了看顧北川,似笑非笑的說:“行吧,反正你叔叔也不稀得我。”

“我稀得嬸嬸。”顧小魚抱着自己的小涼鞋去沖腳,“我想跟嬸嬸睡。”他剛被媽媽抛棄,姜晚待他比親媽還細心,小黑魚在心裏就默默的認為以後嬸嬸就是媽媽了。

顧小風抱着小枕頭,站在門口可憐兮兮的說道:“我也想跟媽媽睡。”

就連顧小刀也跑過來,不想一個人睡覺。

姜晚看看可憐的架子床,說道:“這架子床可睡不了這麽多人,都上去準得壓塌,得了,小刀跟叔叔睡,小風小魚跟我睡吧。”

安排好了,皆大歡喜。

但是顧北川發現,媳婦好像不怎麽高興。

夜半三更,顧北川看着身邊的小刀睡的香甜,給他搭上小被單,起身出了屋子,蹲在後院堆砌的磚頭上想事情。

想着抽個什麽時間去京市,找幾個專家給媳婦看看,不帶媳婦看看腦子,他是真不敢睡,看過才能放心,這以後日子是不是就能踏實過下去。

身後有腳步聲,顧北川想也不想,手肘拐過去給人慣在地上,就差沒踩上一腳了。

韓景遠揉着摔疼的肩膀,氣道:“幫你挑了一下午的土,你這下手也忒狠,聽腳步也該知道是我吧。”

顧北川:“摔死你活該。”

韓景遠問道:“咋的了,怨念這麽深,你又被媳婦給趕出來了?”

因為顧北川那個好爹和好後媽的宣揚,家屬院幾乎都知道顧北川的新婚之夜是被媳婦趕出來的,能上陣殺敵的熱血青年,對上自己的小媳婦依然無可奈何,那年在老家零下十幾度的新婚夜,就這麽在外面凍了一宿。

估計心裏都有陰影了,韓景遠心想:真可憐。

顧北川懶得理他,“你呢?不也被趕出來了?”

“我才不是。”韓景遠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包大前門,抽出一支來,笑的賤兮兮的,“我出來散根煙,事後煙,你懂吧?哦……你跟你媳婦還沒圓房呢,估計你也不懂。”

顧北川一腳給他踹到磚墩子下頭,“滾……”

晚上同樣睡不踏實的還有虞燈芯,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拉了燈把丈夫推醒,“你去北大荒的事兒有的商量嗎?”

魏安泰累了一天,睡的正香的時候被喚醒了心裏也有氣,随口來了一句,“沒得商量。”

虞燈芯一下子被打擊的心都死了,她不可能跟着丈夫去北大荒的,海島就已經夠艱苦的了,可那也比北大荒強多了吧。

北大荒那是什麽地方呀,風雪肆虐野獸成群的荒蕪之地,一年有一大半都是冰霜期,凍土幾米厚,前幾批過去開墾的軍民知青帶回來的描述,可給虞燈芯吓的不輕,北大荒哪裏比得上離島,她在這裏好歹還是個婦女主任呢。

再看自己丈夫不會鑽營到現在也只是個後勤部的司長,還要被調到北大荒,心裏可來氣了,“你看我姐,人家挑的男人現在就成了個副師長,你再看看你,扶都扶不起來。”

魏安泰一把坐起來,被媳婦擠兌他漲紅了臉,“我從小就是個沒爹沒媽的老實孩子,你教的那些手段我學不來,你嫌我沒出息,那你等我死後找個二婚頭,也找個副師長去!”

虞燈芯忍不住罵起來,“魏安泰你反了天了,你別忘了你是倒插門的女婿,孩子都是跟我姓虞,要去北大荒你自己去,我跟女兒絕對不會去的。”

魏安泰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給虞家做上門女婿,窩囊了一輩子了,這個家他是一點都不能當家做主。

他也冷笑起來,“怎麽着,你還真想做顧北川的丈母娘?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我懶得跟你說,我明天去找我姐商量去!”

顧北川給姜晚和孩子送到汽車站,昨天就給顧衛國家打了電話,說今天會帶孩子過去,他又畫了詳細的雲市地圖,還是不放心,“能找着嗎?找不着不要亂跑,我在雲市有戰友,可以聯系他們去接你們,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姜晚說道:“都忙,不用麻煩人家,我方向感好着呢。”

“回來的時候提前打電話,我來車站接你們。”

“嗯。”

坐了五六個小時的汽車到了雲市,又轉了兩趟公交,到了雲市的部隊大院門口,都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姜晚牽着三孩子跟門口的警衛員說道:“同志,我找顧衛國家,我是他兒媳婦,帶孩子來看爺爺的。”

警衛員還有點狐疑,顧副師長的兒媳婦懷孕還沒生呢,沒聽說過他有孫子。

警衛員敬了個禮,“有證件和介紹信嗎?”

“有的。”姜晚給介紹信拿出來,還有倆孩子父親的烈士證,“倆孩子沒了爹,也沒見過爺爺,我這不就帶過來見見嗎。”

烈士遺孤,還有離島駐地部隊開的介紹信,這位女同志的丈夫也是位保家衛國的軍人,警衛員肅然起敬,“稍等一下,我給顧副師長家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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