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當地的軍營立刻展開了搜救,就連謝翊也派了印風堂的人手盯梢。謝绫聽到這個消息七魂六魄丢了大半,只恨自己如今身在長安,不能親赴那處山崖。
車辇失事的地方地處北疆,是汝南王管轄的區域,汝南王如今已有自立為王的意思,封地上的調兵遣将也自然由汝南王做主。柳之奂不過是個鴻胪寺的小官,又戴罪在身,即便朝廷下令搜救,當地的官府也不一定會多上心。
山崖下的地形複雜,地方遼闊,搜救并非一兩人能夠成行。印風堂即便再神通廣大,也很難達到正規軍搜救的效果。偏偏探子傳來消息,汝南王果真沒把這位時辰多放在心上,搜救了一日未得,便不再派兵找人。
一來二去,謝绫終究還是瞞着謝翊,出去找了蘇修。
他如今久居長安,是朱雀街上的常客,不是在各大酒樓,便是在青樓樂坊。要在朱雀街上打聽他的行蹤,對于謝绫而言易如反掌。
渺紅樓的東家與四季居一向不怎麽對付,兩家又緊挨着對門開,裏頭的夥計都認得謝绫。她一走進去,引來了不少好奇目光。
蘇修正叫了幾個姑娘在雅間裏聽曲兒,見她來,眼神頗有玩味:“謝姑娘,真是稀客。”
他身旁一左一右貼了一粉一紫兩個姑娘,皆着輕薄紗衣,風塵味甚濃,見了謝绫,目光也有些不懷好意。謝绫皺了眉,冷聲道:“讓她們下去。”
她這時候來找他,蘇修自然清楚她的來意,不急不緩道:“謝姑娘可是嫌她們粗陋?”他嘴角勾起絲嘲弄的笑,在紫衣姑娘的臉上掐了一把,“可在下卻覺得,謝姑娘與她們各有千秋,何必分高下?”
謝绫僵着身子一動不動。
粉衣女子端着酒杯,讓蘇修替她斟滿了一杯酒。他從那玉指間取過酒杯,迎向謝绫:“既然來了,何不共飲一杯?”
謝绫似笑非笑地冷哼一聲,神色陰沉地一步步走近他,伸手去接那沾了脂粉味的酒杯。蘇修半眯着狹長的眼眸,看着她一點點将酒杯靠近朱唇。
尚未觸到她的雙唇,謝绫兩指忽然一松,酒杯帶着酒液直直往地上墜去。清脆的瓷器碎落聲,酒液灑了一地。
蘇修的笑容一凝,甫要開口,雅間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一行人持刀湧了進來。方才還媚眼如絲的兩個姑娘頓時吓得花容失色,左右躲避。
一柄寒刀架上了蘇修的脖頸。
謝绫拍了拍手,上前一步逼近他,冷笑道:“我不過是不想吓着不相幹的人。我待你客氣,你可當真把我當軟柿子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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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渺紅樓時,街角有一人鬼鬼祟祟地藏入拐角之中。謝绫與那人的目光短暫地交接了一刻,心下覺得幾分熟悉。再一想,日日觀察着她的行蹤的人,不是仇家,便只有一人了。
謝绫向主事的聆風吩咐了幾句,登上車辇,假托了去白馬寺敬香的借口,向相反的方向駛去。
安福順迎來了謝绫,也覺得驚奇。如今他也算是把聖心揣摩了個透,一見到這位主子出現,立刻把她恭恭敬敬迎去了書房。
不出所料,蘇昱的反應頗為冷淡,見她現身,也只是擡眸淡淡看了一眼,低頭批閱奏章,只當她不存在似的。
謝绫不言語,上前在他案前站定,攏袖伸出一雙素手,替他磨墨。
大殿之中徒餘研磨之聲,混雜在他翻閱時的紙張刮擦聲響裏。
良久,謝绫收了手,垂眸去看他:“我的時間不多,逗留久了師父那頭瞞不過。你要真不想同我說話,我這就走了。”
蘇昱對她總有種英雄氣短的無可奈何,即便心中有氣,依舊停下了手中動作,擡頭去看她的眸子。他的眼神定定的,眼眸仿若是一泓月下夜潭,深不見底。
依舊沒有言語。
謝绫找他其實是有正事要說,可月餘不見,說是沒有私心也是假的,哪知道他這麽較真,竟真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從來都是她鬧別扭他來哄,忽然掉了個位置,謝绫也有些後繼乏力,只好俯□湊近他的臉,笑道:“生氣了?”
又是柳之奂,又是有求于人。遠水救不了近火,這回最能幫上她的忙的人不是他,她便上趕着去找別人。他的擔心全都應了驗,還有多少話好說?
但他到底沒有下逐客令。
謝绫得寸進尺成了習慣,這時候沒擺出一副端正态度,反而輕慢地挑了挑眼:“你也知道我這個師弟同我情同姐弟,他如今有難,我這個做姐姐的能幫着的就幫一點,又如何了?”
見他無所反應,她繞過桌案走到他跟前,随手翻着他方才寫下的幾行字,嘴上繼續無所謂道:“反正也不見得是什麽吃虧的事,汝南王世子原本就與我有些交情,這回不過是走動走動。交情好了是一勞永逸的事,以後有什麽事都能幫襯。”
在案上胡作為非的那只手突然被捉住,猛地被向後一拽。謝绫失了重心,身子斜斜轉了半周,像是要摔下去似的。一只手在她的腰間輕輕一帶,她便跌落在某人的懷抱中。
他仍是方才端坐的姿勢,兩手将她抱上雙膝,俯身逼近她的笑顏,聲音沉得可怕:“答應了他什麽?”
這個姿勢拗得她周身酸痛,只好往他肩上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攬住他,目光狡黠地一閃:“唔,答應了好幾件事呢,你要聽哪一件?”
蘇昱聞着她身上染上的幾絲酒香,和淡淡的脂粉味,心頭抑制住的無名火又竄了上來。她一向不施脂粉,如今竟也要出賣顏色,去讨人歡心了?他原本便知道,她與從前終究不是同一個人了,可沒有想到果真可以到這個地步。
他松開她,撇去目光不再看她。
謝绫作勢要往下跌,等他下意識地伸手攬住她,她才得逞似的環緊了他的脖子,湊上前去附在他耳邊輕聲道:“聽都沒有聽呢,便嫌棄我了?”
她主動地投懷送抱,他卻無所動靜,目光有如蒙了一層陰翳。
謝绫低聲說着話,氣息有意無意地拂着他冰涼的耳垂,忽而展顏一笑:“我派了人把他綁回了印風堂,之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沒有找到,汝南王這個寶貝兒子,便一日不能回府。”她見他神情一滞,故作為難道,“我光天化日之下綁了個世子,你是不是要把我打入天牢了?”
她便這樣把他的緊張都當作是玩物,可以逗弄來逗弄去的?蘇昱回過頭,那雙狡黠的眸子裏融了清光,熠熠如星輝,正彎着眉梢看着他。他心頭有些松動,眼中卻依舊一片陰霾,沒有半分笑意。
“這會兒官府該亂成一鍋粥了。我把渺紅樓裏見到我行事的人全都綁了回去,自己在隔壁喝了幾杯花酒才出來的。按理說沒人會懷疑到我頭上,哪怕懷疑了也沒有證據。可要發現是我做的也很容易,一切盡看那個辦案的想不想和我過不去了。”謝绫怯生生地眨了兩下眼睛,“挾持世子可是個大罪,要砍頭的。你真想治我的罪麽?”
“你如今是無法無天了。”他厲聲厲色地教訓她,她卻沒個正經地往他身上貼,軟玉溫香在懷,讓他的呼吸都不再那麽平穩。
謝绫玩得夠了,收斂了幾分:“哪有。我這不是失手做了錯事,來求你庇護來了麽?”
蘇昱氣得笑出了聲:“若是人人都像你這般,天下還不亂了套。”
“真是人人都能像我這般的麽?”謝绫佯裝出驚訝的模樣,失望道,“我還當有人果真是全心待我一個的呢。果然還是輕信了,要不得。”
她失失落落地松開手臂,慢吞吞地想蹭下地,剛要站起來,又被一個大力拉了回去。尚未落穩,一副滾燙的唇便印了上來,猝不及防間撬開她的齒關,去尋她的溫香軟舌,清甜滋味盈滿唇齒,舌尖灼熱地交纏着,把她直逼到避無可避之處再絞着她重重吮着。
謝绫不住地逸出聲哀吟,面色因呼吸不暢染了層薄紅,眼底霧蒙蒙的失了主意,胡亂地掙紮着。蘇昱聽着她的嘤咛聲,不住地想加深這個吻,箍着她的纖腰化解了她的掙紮,懲罰般在她唇上輕輕一咬。
“唔……”她吃痛地掙了掙,雙手在兩人緊貼的胸口用力地向外推。
蘇昱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依舊未飽足一般在她嫣紅的唇上輕輕地啜吻着,氣息略有些粗重:“以後做事前多動動腦子。若是對方早有準備呢?”
“怎麽會有準備?人家看我一個弱女子,還當我是去投懷送抱的呢……”
“正因如此,才要小心。”
總之他如今是寧願小題大做,也不肯放過她了。謝绫無奈道:“小心又怎樣呢?總不見得因為有風險,就不顧之奂了吧。”
“人已經找到了。”蘇昱停下動作,替她撥開唇邊沾上的發絲,“只是情形不太好。你把該放的人放回去,準備好去接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