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範階
有人給清明觀送錦旗這麽大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老街。
就是街口閑聊的那批老太太,吃飽了沒事幹,組團兒到清明觀裏參觀錦旗。
那秦游成也挺具有沙雕氣息的,送的錦旗上書四個大字“妙手仁心”。
張清山看得眼熱,內心一陣兒一陣兒的翻滾着酸醋,差點沒酸死自己。
周奶奶還大聲道:“阿淺啊,聽說你治好了小張醫生都治不好的病,厲害了!”
張清山得到了會心一擊。
K.O!
餘奶奶接道:“我腰疼很久了,吃了小張醫生給開的鈣片,沒屁用啊,阿淺你什麽時候有時間給我治一治?”
小張醫生又得到了會心一擊。
K.O!
夏映淺早就想好了說辭,“也是趕巧了,師父留下了一點……藥,剛好就對那位秦先生的病症了!藥本來就不多,都給秦先生了,這也算是給師父積功德了不是!”
餘奶奶一聽這話真急眼了,她斜了一眼不認識的年輕人,不快地說:“也不能勻一點給自己人啊?”
那個姓秦的一看就不是老街上的人。
誰親誰疏,早有分明!
秦游成默默地立在一旁,耷拉着眼睛。
他回想起三天前,怪不得那位夏大師舍不得給他藥,敢情是世上獨一份的孤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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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撿了天大的便宜,在心底碎碎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神水有是有,他可舍不得勻給別人。
夏映淺趕忙又跟餘奶奶道:“您那個是年輕的時候太勞累了,積勞成疾,你要是信得過我,過幾天我給您做兩副膏藥貼一貼,少幹點彎腰活就沒事兒啦。您要那個……其實沒用!”
井水怼香灰呀,他想起來還是心虛。
得到了應允,餘奶奶很高興,rua了一把蘇錦霓,慈愛道:“奶奶家做了燒仙草,一會兒給你送啊!放了葡萄幹、花生碎,還有紅豆沙,可甜了!”
蘇錦霓壓根不知道燒仙草是什麽東西,但一聽說可甜了,當即笑眯了眼睛,誇口道:“奶奶,你用了表外甥做的膏藥一定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每天能跑一百裏。”
張清山不憤地嘀咕:“切,那麽厲害去跑馬拉松啊!”
餘奶奶今年都八十七了,除了腰疼啥毛病沒有,尤其是眼不花耳不背。
她沒好氣地說:“什麽美麗國牌的鈣好吸收呀,我看就是坑人的玩意兒!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爹在世的時候可沒有坑過咱老街人!等我用了阿淺的膏藥,我就去跑那個馬什麽松!”
張清山一噎,老老實實,不出聲了。
夏映淺被幾個老太太輪翻的誇,誇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說他是人間少有的好少年,不像其他黑心肝兒,出去上了幾年學,心都鑽到了錢眼子裏,就會使壞。
還說他表姨機靈可愛,就跟財神爺座下的散財童子似的招人喜愛。
大約是誇到沒什麽新鮮的詞彙了,老太太們又組團兒離開了清明觀。
已經捐過香油錢的秦游成也準備離開。
主要是害怕夏映淺問他那神水還有沒有了。
夏映淺正心煩意亂,欲言又止。
“不送,不送!”秦游成樂呵呵地走了出去。
都走了,但張清山并沒打算走來着。
他想厚着臉皮讨要點治好了秦游成的藥,然後找人化驗化驗,看看到底是什麽成分。
明人不說暗話,他科學了三十來年,絕對不會一下子就被牛鬼蛇神給打敗。
可夏映淺的眼神,直直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且那眼神不太友好。
現下沒了其他人,他很是害怕,他會關門放狗。
夏映淺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張醫生,咱們還按以往的規矩,我不插手你診所的生意,你也不用插手道觀的事情。”
話說的略微委婉,但他想,小張醫生應該聽得明白,秦游成的事情已經不在他的診所能醫治的範圍了。
有些話沒有挑明說的時候,張清山還可以騙騙自己。
這都挑明了,他敢咬着牙說自己不相信,但……還是會害怕啊!
張清山也不想着讨藥了,一轉身,消失的飛快。
說來也可樂,張清山前腳剛走,秦游成後腳又轉了回來。
夏映淺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游成。
奇怪的很,眼前的少年最多十四歲,身量有些瘦,身高還沒他高。
可不知道為什麽,少年看過來的一眼,會讓自己産生壓力。
秦游成不由自主摸了下鼻子,心裏還泛起嘀咕,他打着哈哈道:“那個什麽,哦,我還有問題想要請教大師。”
“你問!”夏映淺像是早有預料,一點兒都不顯得差異。
“這個神水呀,能不能內服?”秦游成壓低了聲音。
夏映淺的嘴角一抽,看了一眼他表姨,想說其實內服也可以。
有點兒甜,可能還帶點兒苦。
但與他身上的鬼印記,沒什麽作用。
夏映淺一開了天眼,就瞧出了秦游成的不對勁。
他的身上似隐似現,已然有了鬼氣。
夏映淺正在發愁,怎麽跟秦游成說,他才能好接受。
這時,餘奶奶又轉了回來,特地給他們送燒仙草。
蘇錦霓歡天喜地地道了謝,目送餘奶奶出門。
好了,現在道觀裏只剩下表姨,表外甥和一個倒黴蛋!
蘇錦霓乖乖地坐在一旁,吃餘奶奶送來的燒仙草。
這東西滑滑溜溜,又甜絲絲的,一吸溜就進了肚子裏。
她吸溜的聲音太大,夏映淺不由看了她一眼,囑咐:“吃太多會拉肚子的!”
不聽,不聽,就不聽。
這世上哪有表外甥管表姨的道理!
蘇錦霓晃悠着小腳,假裝沒有聽清。
夏映淺拿她沒招,心想着,讓她疼一次,才能變乖。
他轉回了視線,抓了下頭,還是直接了當地跟秦游成道:“秦先生,我也不瞞你,你這症狀可不能叫根治,現在治了标沒治本,你做好會再長疙瘩的心理準備,甚至會賠上性命。”
秦游成一聽,膝蓋一軟,差點兒就跪在了地上。
他拉着哭腔,怪委屈地問:“我臉上的疙瘩不是沒了嗎?怎麽還會賠上性命?到底是什麽疑難雜症啊?”
“我方才說了,那是标,不是本。想要治你的病,得先找到病根兒才行!”夏映淺晃了下頭,緊鎖的眉頭并沒有舒展開。
他沒敢提鬼印記的事情,怕秦游成一個撐不住,先吓厥過去。
可能是無知,所以才無畏。
秦游成一聽找病根兒,那就是能治,他的心…稍稍放到了肚子裏。
他還有些慶幸,幸好他把剩下的神水給冷藏了起來。
等到回家,他先內服一口。
秦游成想了想又問:“我這病根是……”
夏映淺瞧了他一眼,嘆氣:“我看不出來……”
他頓了一下又說:“你自己好好回憶回憶,長疙瘩前,你都去過什麽以前從沒去過的地方,或者吃過什麽奇怪的東西,再或者有沒有碰到過什麽怪異的事情?”
這可是關乎到自己的小命!
秦游成不敢怠慢,他咂了咂嘴,怪委屈地說:“我就是長得像個壞蛋,但真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他想岔了道,想到了因果報應上。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沒跟人聊騷,買東西也給錢了,坐地鐵沒有逃票,就連上回外賣晚了半小時才給他送到,他連差評都沒給呢!
他真的是個長了壞人臉的大好人!
夏映淺汗了一把,“不是傷天害理的!就是特別一點的,以前沒遇到的,稍微有點奇怪的……”
秦游成接着往下想,還是沒想到。
這時,蘇錦霓拉着小奶腔提醒道:“比如天黑遇到鬼啦!”
“什麽鬼不鬼的,哪有鬼啊!”夏映淺差點暴走了。
他幹的雖然是這行,卻想讓他表姨離這些都遠遠的,當一個普通人,去其他的行業裏發光發熱,大鵬展翅去。
這大概跟當初師父封印他的天眼是同一個心理。
他是沒辦法了,生就是幹這個的命。
他小表姨,又沒有天眼,本就不具備幹這行的先天條件。
蘇錦霓撓了撓小臉,眨巴眨巴眼睛,賣萌。
夏映淺又被這種可愛的表象蒙騙了過去,他只當她是童言無忌,沒有多想,繼續盯着秦游成。
還別說,秦游成真的受到了啓發。
他前前後後這麽一琢磨,沒吓到別人,先吓到了他自己。
他戰戰兢兢地組織好了語言,開始講。
**
“七月十五那晚,我跟朋友一起在網吧包夜開黑,一直玩到七月十六的早上五點多,我們才從網吧裏出來。
十五不是鬼節嘛,十字路口畫了好多圈圈,圈圈裏都是燒過的紙灰……
我奶奶以前說,那是活着的人在向死去的人表達思念和牽挂之情。
彼時天還沒亮,我熬了一宿,走路的時間也沒太帶着眼睛,一腳踩中了一個圈,踢飛了裏頭的紙灰。
我下意識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天黑,沒看見,真不是成心的!’
後頭的狐朋狗友打趣: ‘沒事兒,沒準是個鬼美女,你就給她當上門夫婿,供她奴役一輩子權當賠罪,反正也沒女人要你!’
我今年都二十八了,大大小小相了二十八場親。
狗友說的很對,還真沒有哪個女人看上過我。
但被人這麽直白的揭了短,我當時特別生氣,就沒過腦子,往地上呸了一口,‘就是楊貴妃,老子也不要。’
然後就起了一陣怪風,刮起了一片黑色的紙灰,粘在了我的眼睛下頭。
當時,沒事來着。
我也沒在意,随便吃了點早飯就補覺去了。
等到我晚上洗臉的時候,才發現眼睛下頭長了一個黃豆大小的疙瘩。
再後來疙瘩越長越大。
大師,你說病根兒是不是怪我這張嘴?”
**
秦游成問的小心翼翼,他的臉色吓得發白,手腳冰涼。
他瑟瑟發抖的樣子,實在是跟他那張反派大哥臉不太匹配。
夏映淺怪無語的。
蘇錦霓早就吃完了自己那份燒仙草,夏映淺怕她着急,給她開了《小豬佩奇》。
主要是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真不知道這個動畫片有什麽好看的,幾只小豬最愛的就是跳泥坑。
還沒有她和林家兄妹玩的游戲種類多呢。
蘇錦霓壓根就沒有看進去,歪着小腦袋,很适時地插嘴道:“怪你不講衛生!”
話是這樣說不錯,但是從蘇錦霓的嘴裏說出來,夏映淺還是一個頭倆個大。
他想趕緊打發走秦游成。
夏映淺緊跟着問了他,那個十字路口具體在哪兒,又安慰了一番,就讓他先回家了。
畢竟鬼想讓他死,他這麽身強體壯,陽氣十足,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死的事情。
夏映淺想過了,這事兒吧,如果一開始小張醫生沒使壞,他根本就不會去管。
可如今管了一半,這剩下的一半,不管就不行了。
晚間,夏映淺準備出門一趟,不想帶着他表姨。
“你自己睡,還是我送你去周奶奶家?”夏映淺拿上了桃木劍,還有重新畫好的符紙。
蘇錦霓破天荒很好說話,她打了個哈欠,裹着小毯子道:“我自己睡!”
孩子不作妖,夏映淺倒不放心了,“不害怕啊?”
“嗯!”蘇錦霓耷拉着小腦袋,昏昏欲睡。
“不許去煩三官大帝!”夏映淺又交待道。
“嗯!”
蘇錦霓嫌他煩,擺了擺手,暈呼呼地躺在了小枕頭上面。
她把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只,任誰看都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夏映淺rua了rua她的頭發,退了出去。
他站在院子裏自言自語:“哼,也不問問我去哪兒!”
有點點氣!
**
夏映淺還能去哪兒!
他走得不遠,畢竟五河鎮一共也就沒多大點兒。
秦游成說的那個十字路口,在商業街的西邊。
鬼節過去了好幾天,祭拜用的圈圈早就消失不見。
夏映淺站在十字路口,用天眼感應着周圍的一切。
五河鎮的空氣雖然不算很潔淨,但這裏民風質樸,并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夜是深藍色的,他瞧見的氣息也都是深藍色的。
一只流浪貓大搖大擺地從他的身邊跑進了旁邊小巷。
小巷沒有路燈,黑漆馬虎,倒是适合隐藏一些無法見光的東西。
夏映淺緩緩地邁着步伐,朝小巷走去。
周遭安靜的只有他的腳步聲音。
夏映淺立在小巷的入口處,擡起的步伐還沒有邁出去,再想往後退已然遲了。
他從沒有感受過這種讓人無法呼吸的壓制力。
頃刻間,天旋地轉,小巷不見了。
他的眼前是清明觀,他看見小時候的自己拉着師父的手,從他的面前走了過去。
一只野貓從屋檐上跳落,弓起了脊背,發出了瘆人的聲音。
夏映淺一下子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仍身在小巷。
他陡然想起,自己小時候開天眼之前生的那場怪病,就是被吓掉了魂。
剛剛那個幻境恐怕是想讓他重溫噩夢,自己吓死自己。
這時,夏映淺看見一個穿紅旗袍的女人,從巷子中央瞬間來到了自己跟前。
“多管閑事的小道士!”她的聲音涼涼的,沒有一絲的溫度。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只有嘴唇是紅豔豔的,卻紅的極其不正常。
她看起來像個人,實際早就不是人。
看女鬼的裝束,就知道她死了不止一年兩年。
夏映淺的道行到底是太淺,要不然也不能輕易就着了她的道。
他抿了抿嘴,氣呼呼問她:“你是誰家的老奶奶呀?都是街坊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小心我去你家小輩的面前告你的狀,說你為老不尊,一把年紀了,老牛吃嫩草,也不嫌臊的慌……”
女鬼死去的年紀也就二十來歲。
被個半大小子叫老奶奶,她氣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她亮出了又黑又鋒利的指甲,就連面容也頃刻間變成了将将死去的恐怖模樣。
這是個吊死鬼,舌頭耷拉了老長。
看她已經發綠的眼睛,恭喜秦游成,他得罪的是個厲鬼。
夏映淺舉起了桃木劍,向女鬼的方向猛然刺去。
廢話,人家一上來可是想要他的小命,再說什麽都無益。
一擊不中。
他奶奶的,那秦游成的運氣當真是差!
當然他的運氣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嘤嘤,要麽不捉鬼,一捉就碰見了厲害的!
夏映淺揮劍的速度飛快,可他只有一把桃木劍,人家女鬼有十根長指甲外加一條長舌頭!
他才十四啊!
還是個連初中都沒有畢業的小道士。
幹不過啊幹不過!
夏映淺一邊打架一邊扔符,扔完了手裏所有的符紙,忍不住在心裏哀嚎:小爺的命休矣!
可,幹不過也得硬着頭皮幹!
夏映淺像猴子一樣在女鬼的上頭翻來翻去,終于找到了時機,一把拽住了她的長舌頭,繞着她的手腕打了個死結。
“叫你吓唬我,叫你吓唬我!”
他桃木劍放平,憤恨地打在女鬼的頭上。
女鬼發出了凄厲的怒吼,卷起了沙石無數。
夏映淺:“小爺聽不清!”
偏偏這時,黑氣漸弱的小巷又騰起了另一股鬼氣。
一個黑乎乎的鬼臉探頭探腦地躲在巷子口邊。
夏映淺一回頭,正好瞧見。
那鬼臉咧開了大黑嘴,沖他一樂。
夏映淺渾身發毛,後背都滲出了汗粒,氣急敗壞地跟女鬼說:“你也太臭不要臉了,打我這樣沒什麽本事的小道士,你還帶幫手。帶幫手就帶幫手吧,你還想搞偷襲!”
他還沒本事!
女鬼好氣!
女鬼跟那探頭探腦的鬼對視了一眼,确認是不認識的鬼。
她嗚哩哇啦,就是能說清,也沒準備告訴那個臭小道士。
哼,只要是道士,無論大小,沒一個好玩意兒!
“啊!”夏映淺伸了伸酸疼的手臂,暴躁地說:“還得重新打過!”
他把那女鬼踹到了一邊,提劍走到巷子中央,大聲道:“來啊,來啊,還有沒有藏起來的一塊上,誰要喊中場休息,誰就管誰叫爸爸。”
那黑臉怪無語的,他就是來看個熱鬧而已。
他想,興許是他剛剛笑得不夠甜。
他又咧開了大黑嘴,沖小道士嘿嘿一樂。
夏映淺徹底炸毛了,汗毛倒豎。
他捂着快掉一地的雞皮疙瘩,大吼:“要打就打,你別沖小爺笑。”
那女鬼趁着夏映淺不注意,偷偷打開了死結。
幸好那個小道士的符紙都扔完了。
她伸長了手指,悄無聲息地想要搞搞偷襲。
大黑臉的動作緩慢,擡手指着夏映淺的身後。
夏映淺悶哼了一聲:“少來這套!”
說罷,他自己都覺得好笑,這年頭,連鬼都熟讀兵法,還學會了聲東擊西。
大黑臉一跺腳,嗖嗖嗖朝夏映淺逼近。
“卧槽,這個更厲害!”
夏映淺靈活一轉身,兩只鬼撞到了一起,猶如火星撞地球,迸發出了強大的鬼氣。
好臭!
夏映淺離的太近,吸了一口鬼氣,差點沒嗆死自己。
他“咳咳”了幾聲,暈過去之前想,卧槽,見了師父,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鬼給熏死的!
大黑臉一看夏映淺暈了過去,怒目圓瞪。
紅衣女鬼捂着鼻子倒退了兩步,委屈道:“明明是你弄暈了自己人,你還怪我!”
大黑臉詫異了,一臉驚訝,原來是他嗎?
紅衣女鬼又說:“你混的也太差了,居然跟人一夥,真丢鬼臉!”
大黑臉嘆了口氣。
說起來他就是扒在牆上多看了她一眼。
所以說,一定要離幼崽兒遠一點。
女鬼的心思活絡,又想搞搞偷襲。
但一股強大的力量将她震蕩開來。
她摔進了牆壁裏,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爬出來。
這才發現,眼前的不是傻子,是比她還要強大無數倍的惡鬼。
逃跑已然來不及。
**
夏映淺如同溺水一般,抱住了一根稻草,腳一蹬,從噩夢中醒來。
周遭的環境很是熟悉,正是清明觀中他的房間裏。
昨夜發生的一切仿佛夢境。
但那種瀕死的感覺,十分清晰。
夏映淺很是慶幸自己沒有英年早逝。
門吱呀一聲打開,小小的團子撲進他的懷裏拱來拱去,猛一下擡起小臉來,不用看也知道是他表姨。
“我怎麽回來的?”夏映淺的嗓音沙啞,一定是鬼氣嗆的。
他還在癔症,自言自語。
“飄回來的呀!”蘇錦霓抓了下頭,捧着小臉,很認真地回答。
就是聽起來,這答案不太正經。
夏映淺回了神,沒好氣地說:“看來是祖師爺顯靈,帶着我飄了回來。”
蘇錦霓歪着小腦袋,很認真地問,“你祖師爺叫範階嗎?”
她噘起了小嘴不太開心。
要表外甥的祖師爺真是範階的話,她還得把範階還給他。
畢竟玩什麽不好,玩人家的祖師爺,這就有點過分了!
夏映淺一噎。
他只知道師父的師父叫孔九,再往上,師父的師父的師父,就不知姓甚明誰了。
至于清明觀的祖師爺……原諒不孝徒孫!
夏映淺悲催地想,他又有了告罪的小理由!
可夏映淺還來不及告罪,就發現事情真的不太對。
只見三官大帝的頭上是紅的黃的綠的小裙子,就連大門的門神也被戴上了眼罩。
夏映淺的腦門兒狂跳,他沙啞着嗓音無力地控訴:“表姨呀,求求你放過三官大帝吧!”
這一回,他得告罪到死,他們老人家估計都不能消氣!
蘇錦霓瞥了瞥三官頭上的花花綠綠,理直氣壯地說:“範階要進來,不罩住的話,他沒法帶你飄回家!你那麽重,我可搬不動你。”
夏映淺覺得他表姨說的就是鬼話。
他真不知道範階是誰。
但用飄的,一定是鬼。
他也就是一晚不在家,難不成有鬼趁虛而入了!
夏映淺吓得一激靈,取朱砂,開天眼,一氣呵成。
按理說,這大白天的,即使有鬼也不會出來亂竄。
下一刻,夏映淺只覺自己被啪啪打臉。
猜,他看到了什麽?
夏映淺看了看他面前的小表姨,又擡頭看了看像風筝一樣飄在他表姨頭上的大黑臉。
一人一鬼之間,還連了一根似隐似現的“風筝線”!
不、敢、置、信!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天眼開錯了。
這是鬼風筝還是鬼氣球?而且那大黑臉還有點眼熟!
他想把他師父從棺材裏叫出來問問,到底有沒有見過這麽炫酷的玩意兒!
夏映淺想到了孩子不好帶,想到了口糧問題,教育問題,性別問題,但沒想到他表姨和鬼挨的有點兒近。
而且,夏映淺看了半天,愣是沒有看出來到底是鬼挾持了他表姨,還是他表姨挾持了鬼。
但不論哪一種,都夠他頭疼了。
表外甥好像看見範階啦!
蘇錦霓對了對手指,怕表外甥搶她的“玩具”,她霸氣側漏地宣示主權,“我的!”
表外甥要實在想要的話,她可以再抓一只送給他。
嗯,就那個紅衣女鬼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