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31.母子決裂
葉夏醒來時, 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從床上坐起來,腦子裏一脹一脹地發痛, 肢體關節更是酸疼得不行, 像是被人提起來在地上狠狠摔打過。
“葉先生,你醒了。”說話的是敖家的幫傭楊嫂。
葉夏揉了揉太陽穴,聽到這話,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為什麽不是敖湛。
“敖湛呢?”葉夏十分自然地問。
沒想到這個問題卻讓楊嫂嘆了口氣,葉夏皺了皺眉,疑惑地轉頭看向她。
楊嫂也沒有隐瞞,将昨天發生的事一一告訴了他。
“李先生被他的家人接走送醫院了……”
葉夏聽說敖湛跟着自己一起跳進了水裏,腦中嗡嗡作響,冒出一個很不好的預感,他對李筠宇怎麽樣完全不關心,一把抓住她的手快速追問“敖湛呢?敖湛怎麽樣了?!”
楊嫂有點難過,說“……小湛現在還沒醒過來。”
葉夏眼前一陣發黑, 他沒想到, 他只是顧及了母親的痛苦, 卻害了敖湛。
“哎, 葉先生,你幹什麽, 醫生讓你最好卧床休息……”
葉夏推開楊嫂, 飛快爬下床, 連鞋都顧不上穿便往外跑。
楊嫂嘆了口氣, 趕忙追了上去。
葉夏跑到敖湛的卧室外,敖家衆人果然都守在那裏。
敖媽媽看見他跑上來,目光十分複雜。敖樹楷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葉夏看着緊閉的房門,半晌低聲問道“敖湛怎麽樣了?”
敖樹楷道“他還沒醒,高主任過來了……小葉,湛湛不是因為落水昏迷的,你不用有心理壓力。”
葉夏沒聽明白,“敖湛不是因為落水昏迷?那是因為什麽?”他頓了頓,不确定地問,“……是因為那個女鬼嗎?”
“目前還不确定,得等高主任給他看過之後才知道。”敖樹楷輕輕嘆了口氣,他的兒子出生後不久,全家人在抱着他逗他樂的時候,親眼看見他從一個小嬰兒活生生變成了一只小狗,從那時候起,他們一家人就知道,這個孩子這一生注定與衆不同。他與妻子母親深談一翻之後,一家人便發誓,這是他們的骨肉,不論今後發生什麽事,他們一家人一定要團結一致,保護好他,就算為此付出生命代價也在所不惜。
可惜,他們還是太渺小了,
許多事,就算他們拼盡全力,仍然無力抗衡。
葉夏此時尚還不清楚敖湛身上隐藏的大秘密,疑惑地問“高主任是誰?”
敖樹楷瞧了他一眼,兒子的秘密要不要和他的伴侶說,他們沒有權力幹涉,還是等敖湛醒過來自己決定吧。于是含糊地說“是湛湛在特處的上司。”
這件事在守宮那件事發生時,敖湛倒是和他說起過,小師弟除了在b大念研究生外,還在一處特殊機構任職,那麽這個上司肯定也和敖湛一樣,不是普通人了,不是普通人,就一定能救同樣不普通的敖湛的。
葉夏腦子裏很亂,他一方面這樣安慰自己,一方面隐隐感到不安和害怕,如果敖湛……
他甩了甩頭,不會的,敖湛一定不會有事的,那個家夥,總是那樣充滿了活力與熱情,怎麽可能有事。
葉夏也想在外面等着,期待看見敖湛安全地出來。但他的手機鈴聲這時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母親打來的。
“喂,媽。”葉夏走到陽臺接通了電話。
“夏夏。”趙文美喊了他一聲,就不說話了。
“嗯,怎麽了?”葉夏現在的心思都在沒有醒過來的敖湛身上,沒有注意到她的情緒有些不對。
趙文美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才低聲問“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葉夏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女鬼的事,尤其他曾是一個堅持的唯物主義者,讓他向別人說起自己的靈異經歷,這太奇怪了。他猶豫了一下,含糊地解釋說“是李筠宇掉下了游泳池,我想去救他,沒想到跟着他一起沉下去了,後來敖湛為了救我們,也……”
“筠宇是怎麽掉下去的?”趙文美忽然打斷他的話,她顯然并不關心敖湛如何,或者說她只關心李筠宇身上發生了什麽。
葉夏皺了皺眉,“我也不知道。”
趙文美那邊沉默了,葉夏此時已經有點明白了,母親打電話過來,并不是想知道真相,更不可能是關心他,她是來興師問罪的。
葉夏心底有些發冷,在母親眼中,終究還是李筠宇比他重要的。
果然,趙文美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了,“夏夏,你老實告訴我,筠宇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嗎?他好好的為什麽會掉進游泳池?”她頓了頓,問出的問題一句比一句尖刻,“還有,你不是一向讨厭這個弟弟嗎?”
“你,真的是跳下水去救他的嗎?”
親生母親的質問,讓葉夏心底一陣涼過一陣,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冰冷的風嗖嗖地往地灌。不,其實那個破洞早就有了,只是他一直試圖忽視而已。
其實他想錯了,在母親眼裏,李筠宇何止比他重要呢?他連李筠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電話兩邊沉默許久,葉夏閉了閉眼,難過地喊了一聲“媽。”
電話另一邊的趙文美心中什麽感受,他猜不到,也不想知道了。他拿着手機,聲音微微發抖“你覺得李筠宇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是不是心裏已經認定是我故意把他推下去的?”
聽筒裏一陣寂靜,葉夏心中越發冰冷,在母親眼裏他只是個不顧人命、也沒有任何道德意識、不講良心的人,而敖湛不要命地跳下水救他們,一直到現在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在她眼裏同樣不重要。他後悔了,不管敖湛是因為什麽原因昏迷不醒,他跳下水救他們肯定是誘因,葉夏甚至懷疑自己的腦子當時是不是被豬吃了,為什麽要去救那個肥豬?是,在趙文美眼裏,他連那個肥豬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可是在他眼裏,把那個死肥豬和敖湛相提并論,他都覺得侮辱了敖湛。
有些事把它看透了,心中就清明了,他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聲音也跟着變冷,“對,他就是我故意推下去的,不止如此,我還想他死!所以,以後你讓他離我遠一點!”
他冰冷的聲音大約刺激了趙文美脆弱的神經,聽筒裏頓時傳來她崩潰的哭聲,“夏夏……你為什麽要這樣……你想讓我失去你姐姐後,再失去自己的兒子嗎?”
“姐姐”一詞永遠是葉夏心中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然而此時趙文美再提起來,他卻只覺得憤怒,他額角青筋鼓起,控制不住地大聲吼道“你沒資格提她,當初要不是你默認那個老太婆帶我們去那裏,姐姐又怎麽會死!!!”
“她是你的女兒,可你卻因為她只是個女兒而不保護她!!!”
“是你害了她!!!你不配做她的媽媽!!!”
這一句比一句更刺痛人心的實話令趙文美大聲哭了起來。關于姐姐的回憶讓葉夏心中大恸,他眼中又酸又痛,一把關掉了通話,隔絕掉母親的聲音。
葉夏依靠着陽臺的欄杆蹲了下來,只覺得全身無力。
姐姐,敖湛,兩人都因為他出事,讓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就好像天生自帶黴運,所有與他親近的人,都會被他深深傷害。
不知蹲了多久,有人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葉夏還以為是敖湛清醒過來了,趕緊抹了一把臉擡起頭,看到敖媽媽美麗又精明的臉。
“阿姨。”葉夏用袖子又擦了擦臉,期盼地說,“敖湛怎麽樣了?他醒了嗎?”因為從地上站起來太快,他的腦子有些眩暈,靠着欄杆緩了一會兒才好起來。
“沒事吧?”蕭青芙遞了一條手絹給他,關心地問。
葉夏原以為敖湛因為救他而陷入昏迷,敖家人就算不遷怒他,對他也不會有好臉色,但敖家的人顯然比他想象的更明智。
“謝謝,不過不用了。”葉夏不敢接她的手絹,從自己兜裏掏出一條擦了擦臉,擦完又想起,那條手絹是敖湛給他準備的,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蕭青芙也看到了他手裏的手絹,心情更加複雜了。
“過來坐。”蕭青芙把手絹收起來,招呼他坐到旁邊的藤椅上。
葉夏依言坐下,忍不住頻頻往敖湛房間的方向看,擔憂地問“敖湛的身體是不是一直都不太好?能告訴我怎麽回事嗎?”
蕭青芙端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聞言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不瞞你說,湛湛身體的情況其實并不樂觀。”
葉夏心中一沉,他皺着眉,一臉想不通地說“為什麽?明明他平日裏看起來很健康,是因為有什以疾病嗎?還是其他原因?”不管是那一種情況,蕭青芙的話肯定是不含水份的,敖家這樣有錢,如果只是普通疾病的話,肯定早就治好了。
蕭青芙喝了一口茶,美麗又精明的雙目透過氤氲的霧氣打量着葉夏。
說實話,葉夏是那種看起來就很不好相處的人,蕭青芙自認有幾分看人的眼力,她覺得這個男人和她的兒子差別之大,并非幾句言語能描述的。就做父母的心願和人生經歷來說,他們是應該阻止自己的兒子選擇這樣差異巨大的人做伴侶的。
但是怎麽辦呢,他們這些做父母的,強硬幹涉他們的人生并不好,蕭青芙思想開明,深知兒子的一生該由他自己來演繹,他們只有提意見的份兒,并沒有左右他們人生的權力,更何況她深知自己的兒子打小就是個死心眼兒。
“夏夏,剛才和你母親通電話了?”
葉夏有些意外她避開了自己的問題,問起了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