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了住處,展開畫卷,不是油畫,倒是一副水墨畫,寥寥幾筆,勾勒出了兩個相依而靠的背影,畫面中的我們在畫畫,只有個背影,看不清我們的表情。

我記得當年我是笑着看他,他也笑着看我,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金楓緩慢地收攏了畫卷,他提議說,可以裝裱起來,帶回家裏。我對于他自然而然地提出家字感到愉悅,我枕在他的肩膀上,從背後抱着他,他偏過頭,看着我的眼睛,眼神一如往昔般清澈,像十多年的時光,從未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像他從未被其他人所沾染。

我攔腰抱起了他,我抱着他開始狂奔,他被迫抱住了我的腰和脖子,他沉默地看着我,像是完全地信賴着我。我抱着他,繞過長長的回廊,繞過一個個點燃的燭火,鐘聲此起彼伏地敲響,長笛吹着不知名的曲調。我踢開了回廊盡頭,緊閉的房門,花香撲面而來,他驚訝地看着我。

我将他放了下來,他轉過了身,站在了原地,像是愣住了,白色的風信草在玻璃花房中輕輕搖曳,燈光打得很是柔和。他側過臉,看着我,他說,我記得,去年這裏還是紅色的玫瑰花。

我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我說,我不可能留下別人存在的痕跡。他張了張嘴,我的手指順着他的頭發,停到了他的鼻尖,我捏了一下他的鼻尖,說,不要說讓我不開心的話,夫人。‘金楓後退了一步,他轉過了身,撥弄了一下手邊的風信草,我伸出手,摸着他的後脖頸,手下的嫩肉驟然變緊,他松開了手中的花,強做鎮定。

他問我,要做麽,我收回了手,不發一言,轉身離開。一屋子的風信草,是我曾經說不出口的告白,但他大概沒懂我的意思,或者說,懂了,但刻意忽視了。

我不那麽愉快,我總要找人跟我一起不愉快,我親自關心了給A先生挖的陷阱的進度,又詢問了引誘A先生參與危險活動的進度,兩者都不那麽容易,看起來,他終于意識到,他目前的處境,有我做背後的推手。

我去了我和金楓幼年玩耍的閣樓,翻出了已經蒙塵的小鋼琴,我用手指壓着小鋼琴,破碎的聲音,像我和金楓破碎的過往,他一如從前,我早已千瘡百孔,勉強維持着光鮮的外表。

腳步聲漸漸靠近,伴随着手電筒的光亮,我借着月光,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閣樓的拐角處,他将手電筒的光亮壓在了腳下,仰起頭,看着我。

他說,大絲瓜,別鬧了,上面很冷。

我的手擠壓着細小的鍵盤,彈着不合節拍的歡樂頌,我在陰影裏看着他,看着腳下有光的他,我看着那道光亮逐漸靠近了我,直到他的光籠罩在了我的腳下,月光下,他的臉有些朦胧,我的手被他的手壓住了,鋼琴發出悲鳴的終止符。

我反手扣住了他的手,我看着他在黑暗中依然發亮的眼睛。

我說,金楓,我多麽希望,我從來不曾遇到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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