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雪山精靈
【“天堂, 或地獄,你見到的所有一切,來自內心深處的印象化。”
掌管着這個世界的壺先生摸着編成辮子的白胡須, 微笑的對我說。
“這裏是器物有靈形成的異世界, 你是第一個人類訪客,請留下吧,成為我們的主人,人世間的一切紛擾都不會影響到你。如此聖潔純真的靈魂,不該染上煙塵。有你在, 這裏就是最後的淨土,永遠。”】
——《童年》霏音著
我呆愣愣的看着白茫茫的周圍,抱緊了懷裏中也。中也哭夠了,單手揉着紅腫的眼睛打着小嗑,小模樣很可愛, 但不适合現在。
緊緊抱着小暖爐, 我才不至于被凍得直接趴在地上。
“中也醬……這裏是哪裏啊。”
“…不知道, 我只顧着飛了。”
我與中也面面相觑, 一陣寒風吹來, 刮起了地上的積雪,把我和中也瞬息變成兩個小雪人。
“體力耗盡了, 異能力用不了。”
“沒事, 我在前面看到了獵人下的陷阱,估計很快就能找到人煙。”
在這個白雪皚皚冬天雪地裏, 我只覺得人生艱難。好冷啊, 我一個南方長大的孩子, 還從未感受過這種寒冷, 雖然能夠見到雪我很開心, 但真的……
誰跟我說下雪不冷的,有本事你來雪地裏走走!更何況無論是我還是中也,仿若難民一般,衣服破破爛爛的,寒風更是從缺口灌進來。
似乎是真的累壞了,中也在我懷裏頭一點一點的,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我用披肩包裹着我們的上身,迎着越來越大的風雪前行。
就在我的雙腳已經凍得快僵硬的時候,謝天謝地,前面一個露角的木屋頂讓我本沉到底的內心稍微回暖。
離木屋越來越近,我看清了全貌。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歐洲鄉村木屋,不大,卻也結實,看上去念頭有些久了,因為時有修繕的緣故,外牆打上了不少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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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黑了一小片,我敲打着木門,用幹啞的嗓子低喊着:“有人嗎?Please?”
持續喊了幾聲,就在我考慮要不要用什麽東西将門撞開時,傳來了吱呀的聲響。棕色的木門打開一條小縫隙,我的視線下移,看到了門後露出的半張小臉,在用警惕的目光冷冷的注視着我。
他戴着一頂灰白色的毛帽,黑色的長劉海蓋住了大半張臉,僅露出一只薔薇色的眼睛,在短短一分鐘的對視中,已經咳嗽了兩次,仿佛要把肺也咳出來一般,臉蛋蒼白似雪。
我忙側過身,擋住刮向他的風口,又是凍得我一個哆嗦。用在大學裏學過的一口勉強及格的英語口語說道:‘你、你好,小朋友請問你家人在嗎?我和弟弟是遇難的游客,能否讓我們進去取下暖。’
我怕他聽不懂,還重複了幾遍。
他沒有回我,只是默默的拉開門,我感激的朝他道謝,用披肩裹緊中也側身進了木屋。木屋裏除了小朋友外空無一人,我盡量不要露出內心的疑惑,快速的環視周圍。
裏面的溫度遠比外面要高,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的木屋,角落放着幾張看不出原色的皮毛毯,還堆着一些幹樹枝和簡單的農具,一面牆上有個簡陋的壁爐,冒着火焰,燒得樹枝劈啪作響。
被解救了我的長長舒了口氣,脫下凍得硬邦邦的披肩,靠近壁爐,讓中也在我懷裏尋個舒坦的姿勢,開始烤火。
手腳慢慢的恢複知覺,一碗用木碗裝着的熱騰騰的肉湯遞到我眼前。剛才顧着烤火,差點忘記了還有個孩子。
我歉意的向他又一次道謝,接過肉湯後用木勺子盛了一口塞進嘴裏,恩……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腥味,大約是直接用帶血的肉煮的,沒有下任何調料。
若不是現在又餓又冷,我真會吐出來。中也已經悠悠轉醒,他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我将盛了湯的木勺送到他嘴邊,聞到那個味道的中也迷糊中別開頭。
“好臭……”
“乖,多少吃一點哦,等會姐姐再給你弄好吃的。”
中也扁着嘴,還不舍得清醒,眯着眼睛嘟嘟囔囔的,勉強喝了幾口就不願意,我嘆了口氣将剩餘的一口氣喝光,将空碗放開一邊。不敢松開中也的我,抱着他磨蹭到小朋友面前。
剛才沒有注意,他一個人縮在毛毯裏,很冷似的,即使圍着好幾件毯子呼出來的空氣也帶着水霧。
他懶懶的擡眸看着我,又将視線移到中也身上,此時中也正巧打了個噴嚏,他遲疑了一下,拉下身上一件毯子,用眼神詢問我是否需要。
我感激的點了點頭接過,毯子很大,裹着我和中也剛剛好,就是味道不太好聞,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或者從未洗過,是獸皮炮制的毛毯,很暖和。中也嫌棄氣味的蹬了蹬腿,到底是太冷才沒有将毯子踢開。
‘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家裏人呢?’
‘日本人?’他用一口純正的倫敦腔英語詢問。
‘啊,算是吧。’
‘都死掉了。’
我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回答我之前的問題,看着這個身體虛脫臉色蒼白的小孩,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不用擔心,接我的人過幾天就到。’
‘是誰……啊,我是說,是你的親戚嗎?他們對你好不好……’
我咬了下舌尖,悲哀于自己的嘴笨。一名孤兒在這麽冷的天氣,待在人煙稀少的山間木屋,吃着寒酸的食物,就連衣服都很單薄,裹着髒兮兮的毛毯……
怎麽想,都無法放下心吧。我覺得自己的心太過柔軟了,或許是養了太多弟妹的緣故,逐漸見不得小孩子受苦,尤其是和太宰差不多大的孩子。更何況他幫了我們,還将鍋裏所剩不多的肉湯也給了我們。
回去之後,去市內的孤兒院看看吧。
‘是好呢,還是不好呢……’他困倦的下巴抵在膝蓋上,‘無所謂,不管是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他不再與我說話,一邊哆嗦着躺下背對着我,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咳嗽聲時而響起。
木屋裏只回響起噼裏啪啦的柴火燃燒的聲音,我看着他的背影好一會,抿了抿唇将中也放在地上,用毛毯裹好,起身時還打了個噴嚏,戳了戳冰涼的手臂,走到屋裏唯一的木桌上,打量着上面被開膛破肚的小熊。
一頭未成年的小熊,面容平靜,仿佛是睡過去一般,誰能想到它的內髒已經掏空,肉也去了小半,血和肉冰凍得硬硬的,唯一能夠充當工具的只有插在胸腹處的一根斧頭。
斧頭看起來比一般的要小一些,上手時卻沉甸甸的,我的喉嚨鼓動幾下,是否這個小朋友就是用他羸弱的手一下下的肢解,取出可食用的肉塊。
一口缺了邊角,底部燒得焦黑的鍋放在一邊,裏面只有不到半碗量的肉湯,不再散發着熱騰騰的霧氣。我嘆了口氣,用斧頭将剩餘的熊肉一塊塊的斬成巴掌大的肉塊,又取了一邊的鐵桶去外面弄了桶雪,支在壁爐上燒水。
雪水其實很髒,可條件也就這樣,不能太過強求。等到熱水沸騰,我又将它取到外面置于雪地裏,在溫度降到不覺得燙的程度又拿回室內。
因為熊血也凝固的原因,我思考着以前聽說的小竅門,将血額外弄成了血旺,賣相不太好,至少算個樣子,又把鐵鍋和肉塊一個個清洗幹淨,來回忙碌着,最後在鐵鍋裏裝了些雪加入肉塊,支在壁爐上煮。
在做完這一切後,已經凍得雙手發紅的我急切的想要縮回毯子裏,抱着中也牌小暖爐取暖,回頭就見到一雙薔薇色的眼睛幽幽的盯着我。
老實說,有被吓到。
我摸了摸跳得飛快的心髒,對小朋友說:‘餓了嗎?肉還要煮一會,我可以給你弄點熱水喝。’
這裏的器皿太少了,我只能用剛才的鐵桶用雪洗了洗,裝了桶熱水。‘還是你想擦個澡?’
如果想擦澡的話,我口袋裏倒是有條手帕。
‘要水。’他如此說道。
我用木碗給他裝了水,遞過去讓他小心燙,他點了點頭,小口小口的抿着,眼睛卻沒有移開我的臉,在熱氣中我仿若看到他眼裏帶着些許揶揄和探究。
也算是勉強能夠看懂他人眼神的意思吧,我不覺得被冒犯,還心裏有些歡喜。
他喝完水,我接過木碗又倒了一碗,喊了中也幾聲,給他喂了進去。中也太累了,任由這麽折騰都沒醒,反而伸手抓着我的手指,嘟囔着:“姐姐,不許走……”
心頓時軟成一團。我把自己也裹進毯子裏,對小朋友說:‘我叫夏目音,日本人,這是我的弟弟中也醬。小朋友叫什麽名字呀。’
他的視線在我與中也之間來回移動,是個很沉默內向的孩子,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等了很長時間吧,在我的腿都坐僵的時候,他別開臉,很小聲的道。
‘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露出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費奧……陀啥?啊,外國人好像是姓氏在前,那名字就是陀…陀……
‘陀……醬?’
好似察覺到我的心思,他轉過頭來,目光晦澀不明的看着我,微微歪着頭,不确定的在名字最初的音節,加一個‘醬。’
加了一個,萌殺人的‘醬’。
我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臉,祈禱着自己剛才表情失去管理,嘴角那糟糕的笑容不要被他看到。
要命啊……随便一個小木屋遇到精靈一般精致漂亮的小朋友,呆呆地愣愣的,還會賣萌。
他剛才說要接他的人是誰?叫什麽名字?家裏做什麽的?幾口人?喜不喜歡孩子?會不會照顧好他?陀醬他身體不太好的樣子,他們會好心幫他調養身體嗎?
腦子裏一個個問題冒出來,越想心情越沉重。
這可是精靈一樣漂亮的小可愛啊!而且看起來比中也還要笨拙的小可愛,萬一被欺負了怎麽辦?
就、就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