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咔!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光屁股的男人!”小張指着已經沒有人了的礁石,眼睛瞪得很大,要不是他眼睛小,眼珠子這會兒估計已經蹦到海裏去追那個果體男人了。
沈東沒出聲,他當然看到了,光着坐礁石上曬太陽的曹沐他之前差不多天天能看到。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光屁股沒什麽奇怪的,他自己也只穿着一條內褲?那人是偷鳥蛋偷累了光着歇會兒?太沒說服力了!
還是直接說沒看到?更不行,那麽大個人,沒看到的必須是瞎子,就算是瞎子,曹沐跳進海裏時的水聲也該聽到了!
“看啊!”小張推了他一下,有些着急地追了過去。
“看什麽?”沈東趕緊跟着過去。
小張站在礁石上往海裏瞅了半天,突然跟下決心似的開始脫衣服,一件件都扔在了腳邊。
“你幹嘛!”沈東喊了一嗓子。
“我去追,”小張回頭看了他一眼,一臉英勇就義的悲壯表情,“我覺得這可能是個間諜!”
沒等沈東回過神來,小張跳進了海裏。
“張三!”沈東撲過去想拉他沒拉住,只能看着小張在海裏迅速下潛向前游去,“你媽不光給你起名字偷懶了吧!你這腦子明顯也偷懶沒擱腦漿子吧!”
小張雖然每天垂頭喪氣,游泳卻很意外地游得很好,沒幾下就竄沒影了,沈東蹲在礁石上,不知道該不該跟着下水,曹沐肯定還在附近。
沒等兩分鐘,他聽到了旁邊一塊礁石後邊兒有水聲,趕緊跳起來跑了過去,看到了曹沐從水裏探出了腦袋。
“怎麽辦?”曹沐一看到他就問,“這人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這邊沒有宿舍,也沒有生活設施,以前除了沈東,也只有雞會到這邊散散步了,陳叔是肯定不會過來的,所以曹沐才敢在這裏放肆地出沒。
“這人愛溜達,”沈東伸手摸了摸曹沐的臉,“你先回洞裏去,變魚回去,這人游泳很好,我把他處理好了過去找你,今天我不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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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曹沐點點頭,沉入了水中,又很快地冒出了頭,“你怎麽處理?”
“你別管了。”沈東把他腦袋往水裏按,還能怎麽處理,編瞎話呗。
“你就告訴他我是偷鳥蛋的吧。”曹沐說。
“啊?”沈東愣了愣。
“第一見到我的時候你不是說我是偷鳥蛋的嗎,還打我。”曹沐笑了。
“誰偷鳥蛋連個袋子都不拿的,光屁股用手捧着麽!”沈東繼續把他往水裏按,“行了你別管了,等着我去找你。”
看着曹沐在氣泡中消失了,沈東才站起來回到了小張下水的地方繼續蹲下等着。
幾分鐘之後,他看到小張的腦袋在十幾米外露出了水面。
“跑得真快!”小張一邊喊一邊游了過來。
“廢話,間諜能讓你随便追上麽?”沈東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我剛想了想,應該不是間諜。”小張撐着礁石跳了上來,提着褲子單腳來回蹦了幾下,把耳朵裏的水控了出來。
“您反應真快。”沈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是不是偷鳥蛋的啊,陳叔說咱這幾個島上有不少珍禽,經常有人偷蛋,”小張皺着眉,還一個勁兒往海面上瞅,“沈哥你看到了吧?他沒穿衣服我沒看花眼吧?”
“看到了,”沈東已經想好了這瞎話該怎麽編,“去換套衣服吧。”
“沈哥你怎麽這麽平靜,”小張撿起自己的衣服,很不可思議地看着沈東,“陳叔說島上就我們仨,旁邊那些個島也都是無人島……”
“這人是……”沈東猶豫了一下,“你值班的時候有沒有聽到過咱電臺響,傑克船長的呼叫。”
“聽過啊!喊什麽早上好晚安我是傑克船長,我在大海的懷裏安眠之類的,”小張一拍大腿,“靠,這人是那個傑克船長?”
“他是……”沈東本來真想順杆子就栽髒給洪傑了,但村裏的人都認識他,陳叔也認識,他只能給曹沐重新安排了一下,“他是船長的……船員。”
“啊——啊?”小張抱着衣服嘴都合不上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陳叔說那個船長是村裏的人,腦子有毛病,那人還有船員?”
“嗯,船長也算不上有病吧,就是思維有點兒特別,”沈東轉身慢慢往宿舍那邊走,“看到這人的事兒別跟陳叔說,陳叔那人守規矩,要知道有人上了島,肯定得急,這人也不經常來的,咱就當沒看到吧。”
“嗯,”小張跟在他身後,“沈哥,你剛叫的曹沐……不是雞的名字吧?”
“不是。”沈東笑笑。
“是剛那人的名字啊?曹沐?”小張總算回過神來了。
“對。”
“他為什麽不穿衣服?”
“他喜歡在水裏呆着,穿衣服不方便。”
“這樣啊……”小張很感慨,“這裏神奇的人還真多。”
“張……三啊,”沈東回過頭,叫小張的名字真別扭,“我剛跟你說的……”
“放心,我會保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實話讓陳叔知道了,萬一安排咱倆每天晚上挨島上再來個巡邏,誰吃得消。”
“嗯,他們也很少上島,也不會惹事。”
小張對于在島上能穩穩呆了七年的沈東很佩服,對于他說的話,也沒有懷疑,感嘆了一會兒島上并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無聊之後,就打着呵欠回自己宿舍睡覺去了。
沈東看着他走進屋關上門之後才松了口氣,如果小張追問他為什麽一大清早喊着曹沐的名字穿個內褲出門,或者是追問他曹沐家在哪裏,他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編了。
沈東穿好衣服,去值班室裏轉了一圈,陳叔今天值班,他陪着陳叔坐了一會兒,跟以前一樣,沒什麽話,把這段時間的值班日志看了一遍,又看着陳叔玩了十幾把紙牌接龍才出了值班室。
像以前每一次下水檢查珊瑚時一樣,沈東把衣服都脫了,坐在礁石上慢慢地調整了一下呼吸,跳進了海裏。
曹沐的那個水洞,他只去過兩次,不過路記得很清,他在靠近水下洞口的地方浮上水面換了口氣,潛了下去。
剛靠近那條進洞的石縫,他就看到了一個橙白相間的影子從裏面竄了出來。
現在他已經不用再根據曹小魚背上的疤來辯認了,光看着這個扭尾巴的激動勁兒就行,再沒哪條小醜魚見了人能擺着尾巴游成這德性的。
沈東打了一下水,迎了過去,他知道這會兒曹小魚同學一定會湊過來碰他,在這家夥沖過來要在他嘴上碰一下的時候,他呲了呲牙,沒剎住的曹小魚在他牙上撞了一下。
沈東在水裏樂了,笑了半天,差點兒嗆水。
曹小魚很生氣地轉過身,尾巴在他鼻子上掃了一下,飛快地鑽進了石縫裏。沈東順着石縫游進去,往上進了洞裏的時候,曹沐變身之後的氣泡還沒有完全消散。
他跟着上升的氣泡浮出了水面,張着嘴正要換氣的時候,海水迎面拍了過來,他沒留神,嗆了一口又鹹又澀的海水,咳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半天才指着蹲在一邊的曹沐罵了一句:“你個作死的玩意兒!”
“以後別在水裏逗我,”曹沐拍了一下水,“以為我收拾不了你麽。”
“嘿,”沈東愣了愣,撐着石頭從水裏爬了上來,坐到他身邊,“越來越牛逼了啊。”
曹沐馬上挨過來摟着他親了一口:“沒。”
“我牙親着愉快麽?”沈東斜眼瞅他。
曹沐頓了頓,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臉吻了過來,舌尖在他牙上舔了一下,又頂開齒縫,探進他嘴裏轉了一圈:“還不錯,有點鹹。”
“靠!”沈東抹了抹嘴,“剛嗆了水,能不鹹麽。”
“你把那人解決了?”曹沐問他。
“嗯。”沈東點點頭。
“怎麽解決的?”
沈東看了他一眼,擡手在脖子上劃了一下:“咔,就解決了。”
“啊!”曹沐的眼睛瞪圓了。
“怎麽樣。”沈東忍着笑。
曹沐突然樂了,躺倒在旁邊的石頭上靠着:“我見過你殺雞,沈東。”
“我殺雞?我殺雞怎麽了。”沈東莫名其妙,他和陳叔每年都殺雞,就去年因為雞實在太小,就放着沒動。
“你不敢下刀,”曹沐笑得挺歡,“你抓着雞讓陳叔殺的,你還咔呢,騙誰啊。”
“曹沐同學!”沈東撲過去捏住他下巴,一臉惡狠狠地盯着他,“說!你偷摸觀察老子多久了!”
“都說很久了,爺爺還在的時候我就總跟着你啊,”曹沐用胳膊摟住他的腰,臉上還挂着笑,“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哎,”沈東低頭在他鼻尖上親了親,“我編了個瞎話騙他,我說你是洪傑船上的船員,他信了。”
“船員?”曹沐想了想,估計是沒想明白,“洪傑是誰?”
“船長,”沈東說完就按住了他的嘴唇,“別問船長是誰,他不煩我都聽煩了。”
“嗯。”曹沐點點頭。
“其實吧,真殺了往海裏一扔,也沒人能發現,”沈東嘆了口氣,“每年都有人出海死吧,屍體估計都被魚吃了。”
“也不一定。”曹沐說。
“嗯?”
“有個地方,叫海底墓場,”曹沐想了想,“很遠,跟從這裏到你坐大船的那個碼頭差不多。”
“海底墓場?”沈東聽得後背一陣發涼,他在島上呆了這麽多年,從來沒聽說過這麽個地方。
“嗯,爺爺帶我去過一次,後來我自己偷偷也去過幾次,”曹沐皺着眉回憶,“有些死在海裏的人會被拖到那裏。”
“拖?”沈東愣了,“被誰拖?”
“記不清了,”曹沐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更多的東西,“爺爺跟我說過很多事,我都記不清了。”
“別去了,”沈東握住他的手,“不是什麽好地方,你別再去了。”
“嗯,很久沒去了,找不到爺爺的時候我去過一次,想看看不在不在那裏,後來就沒去了,”曹沐笑笑,“平時我也不記得,你說起來我就想到了。”
“我以後不說了,你別再想起來了。”沈東皺皺眉。
“好。”
身後的水裏傳來了聲音,沈東回過頭,往水裏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水母!
這什麽水母!
看清了水裏的東西之後,他松了口氣,那是洪傑的草帽,就那麽跟涼席一樣一大片地漂了上來。
“衣服給我。”沈東拍了拍曹沐。
曹沐從旁邊的防水袋裏拿出衣服遞給他,沈東剛套上褲子,就看到水裏的涼席被掀起了一個角:“曹小魚!”
“誰啊。”曹沐看了一下涼席下面的臉。
“神。”洪傑終于在曹沐相同的疑問之後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不認識。”曹沐的回答還是沒變。
“你跑來幹嘛?”沈東伸手把草席帽掀到一邊,他實在不明白洪傑是怎麽進來的,穿着一身重重疊疊的衣服也就算了,瘦嘛,可他是怎麽頂着這帽子進來的?
“我不能來啊?打擾你們了?”洪傑有點兒郁悶地從水裏爬了上來。
“我現在特別不願意看見你。”沈東說的是實話,看到洪傑出現,就代表着可能會有秦一那邊的什麽消息。
“你以為我願意候老往這跑嗎,一來就問船長誰啊!”洪傑把帽子卷起來抱着,從兜裏掏出個防水袋,把裏面的畫冊拿出來遞給了曹沐,“送你的。”
“謝謝。”曹沐接過畫冊很專心地翻開了開始看,對于這人是誰已經沒什麽興趣。
“這兩天我都呆在這裏不走了,秦一明後天就會到,我怕出意外,我得一直守在這裏。”
“什麽意外?”沈東猛地緊張起來。
“誰知道,梁峰跑了,秦一還是手軟,”洪傑皺皺眉,“秦一帶餘小佳回家,梁峰可能會跟過來,他現在跟瘋子沒什麽區別。”
“手軟?什麽手軟。”沈東愣了。
“就是……”洪傑看了一眼正在研究畫冊的曹沐,“你不懂?”
沈東覺得有點兒冒冷汗:“……好象懂了。”
“這些事不想讓你們卷進來,但又不可能不卷進來,”洪傑在旁邊一塊礁石上坐下,很難得地一直沒有抽瘋,語氣嚴肅,“沈東,你必須信我,這兩天你就跟平時一樣上班,別讓人看出什麽不對勁,我會保證曹小魚安全。”
沈東沉默了一會兒,盯着洪傑的臉老半天沒說話。
“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有氣質?”洪傑被他瞪了半天實在扛不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臉問了一句。
“你打算怎麽保護曹沐?”沈東問。
“只要我沒死,他就安全,”洪傑看着他,“別的我不能再多說。”
“你到底為什麽?”沈東第一次真正感覺到洪傑不是神經病,他蹲下看着洪傑的眼睛。
“跟秦羽一樣,讓人魚從人類的視線裏消失,重新變成傳說,”洪傑笑笑,“懂嗎?”
“怎麽消失。”
“知道人魚真實存在的人全都死了,人魚就消失了,很簡單,不是麽?”
洪傑很平靜地說出來的話讓沈東愣住了,很長時間說不出話來,洪傑的話說得很婉轉,但內容卻一點也不婉轉。
對于沈東來說,這樣的內容讓他震驚。
“梁峰和秦一幹的事,不是第一次,以前就一直有人在做,只是他們成功了一步而已,”洪傑把卷成一卷的帽子放在礁石上墊着,躺了下去,“人魚也不都是像曹小魚這麽溫和的,聽說過海底墓場麽?”
沈東心裏一沉,馬上轉頭看着曹沐。
曹沐沒有什麽反應,他對洪傑和沈東的對話一直都不怎麽留意,現在還是低頭翻着畫冊。
海底墓場的事洪傑沒再繼續說下去:“總之這次的事一定會解決,你和曹小魚都不會有事,以後的事也跟你們無關,放心。”
“我信你一次,”沈東咬咬牙,“如果曹沐有什麽意外,我就殺了你。”
曹沐翻書的動作停了下來,扭過頭看着沈東。
“你殺我?”洪傑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又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嚴肅的表情,“行。”
“咔,那樣嗎?”曹沐問。
“對,就咔,那樣。”沈東點點頭。
“你倆真般配!”洪傑皺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