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間
林木林憋着一口氣拽安全帶，摔車門的動作直接把車上迅速積攢起來的積雪給震掉下來大一片。
在坐好準備拉手剎結果摸到了Linda的包之後，林木林算是徹底炸毛了：“不是，你倆是怎麽回事啊！過年這種事情不都是回家和自己家裏人過嗎！你倆跟着我和白青回我老家幹什麽！”
Linda無所謂的聳聳肩，自己家的藝人為了千裏追夫臉都不要，那她也沒有什麽要臉的必要的：“沒有家裏人。大人有大量收留一下呗。”
一輛車上，就四個人，三個孤兒。
真正意義上的孤兒，不是罵人。
這麽牛逼轟轟的事情怎麽就能給他林木林碰上呢？
林木林梗住，把Linda的包從手剎上甩開，鐵青着一張臉開始開車。
Linda的身份也比較特殊，知道內情的林木林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麽重話，結果就被兩個人蹭到了車上，而且看樣子還要跟着自己蹭着蹭着回家過年。
Linda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後來是跟着叔叔嬸嬸一起長大的。後來叔叔嬸嬸有了自己的孩子，Linda就成為了那個不受待見的外來者，剛成年就被毫不留情的趕出家門，這麽多年也沒有再回去過。
能做到金牌經紀人，Linda也确實是感激以前寄人籬下的日子，要不是以前的日子給了她察言觀色的能力，她說不定現在還在哪個旮旯角為了一口吃的玩命。
Linda看着林木林心無旁骛的開始開車，随手從包裏掏出一片口香糖塞進嘴裏。
林木林皺着眉轉頭看了一眼Linda，他一直都不樂意有人在他車上吃東西，白青也不例外。但是大過年的也就不計較那麽多了：“口香糖不要吐我車上。”
Linda懶得理他，座椅調好位置就閉上眼開始假寐。
開車就代表很少可以分心查看後座，白青放松的癱在後座，趁着林木林看不到，把捂在臉上的圍巾扯下來：“你怎麽不早說你要過來的，林木林的媽媽又不認識你們，畢竟不是我家，去了多尴尬。”
傅九城挪了挪位置，順利的把白青抱到了懷裏，低頭蹭了蹭，說：“問題不大，總有可以解決的辦法的。你總不能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還要和別人一起過吧。”
白青皺皺鼻子，不滿的回嘴：“林木林也不算是別人了，和我認識也那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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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林木林認識的年數比認識傅九城的還要長，盡管他們兩人的壽命綿長，但是之前卻從來沒有見過面，白白蹉跎時光。
Linda一睜眼就從車內後視鏡裏看到後座兩個粘的快要不分彼此的人你侬我侬，翻了個白眼戴起墨鏡。
林木林沒注意後座，但是看到了Linda戴墨鏡，心裏原本就還在悔恨自己的心軟，現在更是嘴上不留情：“都在我們面前了，你那個黑眼圈是真的沒有什麽遮的必要了，一年四季都像是挂在下巴上似的。”
其實林木林之前也看到過Linda，但是之前的Linda顯然是一個完美的都市麗人，一副傅九城從來不搗亂的樣子，當時還不少人羨慕過Linda，要多省心有多省心，結果這才多久，人都快憔悴的提前進入更年期了。
下意識拿着傅九城和自家白青對比的林木林得意的看了一眼車內後視鏡，看着兩個人湊着腦袋說悄悄話，咳嗽一聲。
白青的手已經被傅九城攥着了，一下子抽不回來，只好紅着臉接受林木林的注視。
還好林木林還有自己正在開車的意識，盯了沒多久就繼續專注開車了。
“說的你好像多了解我似的，一起過了兩個季節就當是一年四季了。”Linda看到林木林視線終于看着路了，這才嚼着口香糖看向窗外，讓自己的視線別再接觸到後座那兩個狗男男，“我就是有雪盲症不行啊？”
林木林心裏腹诽：不熟那你還和我回家過年。面上卻不顯，轉着方向盤開上高速，慢悠悠的道：“行，怎麽不行。你就是現在下車打雪仗都行。”
在高速上打雪仗，多稀奇。
期間林木林擡頭看了一眼已經靠在傅九城懷裏睡着的白青，差點在馬上過年的好日子把自己給氣出心肌梗塞。
黑色的商務車下高速之後開的路就開始越來越狹窄越來越偏，Linda轉着腦袋看着外面飛速略過的紅燈籠和已經貼好紅紙的大門，沒忍住感嘆一聲：“過年是這樣的啊？”
白青已經醒了，窗外的風景已經看過太多次不再有多少稀奇，反而是對Linda這種語氣感到震驚。
按理來說Linda走南闖北的這麽多年要看過的都看過了，還稀奇這個？
白青坐起來之後，懷裏那點餘溫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傅九城給白青圍好圍巾，漫不經心的問：“不然你以為過年是怎麽樣的？”
Linda沉默不語。她以為過年就是一堆人聚在一起，吃個飯，然後各自分道揚镳，等到來年的過年，再和這樣處理任務似的聚在一起。
想想就沒意思。
卻沒想到還能有這樣子的。
Linda不過年。一到過年依然是加班，整理前一年的經驗，并且做好下一年的規劃，閑暇時間篩選一下下一年可以給傅九城接下的通告，活的像是一個冷冰冰的機器人。
林木林趁空看了一眼Linda，Linda已經把墨鏡摘下來了，沒忍住酸了她一句：“不是說雪盲症嗎？現在不盲了？”
剛随口胡謅的謊言瞬間就被拆穿的感受可不算好。
Linda收回手，一副完全不care窗外是什麽的樣子，坐得端端正正，斜睨了一眼林木林，回嘴：“已經瞎了，沒什麽戴着的必要了。”
傅九城坐在後座，似笑非笑的看着Linda又忍不住瞟到窗外的眼神，給白青傳音：“你看看這個年過的多有意義。”
白青點點頭，心想：确實是很有意義。他幾乎都可以看到Linda身上實質性的興奮和激動。
“快到了，都拾掇拾掇，紅包拿好啊。”林木林把車拐進一條小路，小路細窄，正好只夠一輛車開進去。
兩邊全都是挂着燈籠的大木柱，畫着五顏六色的飛禽走獸，傅九城甚至還看到了一個不知名的黃色的蛇：“那是什麽？”
白青擡眼撩了一下，随口回到：“龍。”
柱子上畫着的那條不明物體兩個綠豆似的眼睛，爪子像是得了羊癫瘋一樣抽搐，兩條龍須還能做到一長一短，連鱗片都沒刻畫出來。
傅九城沉默，伸手抓住在一邊翻找紅包的白青：“我不信，龍不是這樣的。”
雖然他并不是金龍，但是只要一想到換成自己的顏色也會變成這副鬼樣子的話，心裏不由得沉重。
白青覺得好笑，眼見着車子快到村口了，趕緊抓好手裏的一大疊紅包，胡亂的安撫兩句：“他們都是人類，沒見過真龍的，我知道你好看就行了哈。”
很不走心的安慰，因為白青壓根沒見過他的真身是什麽樣的，但是傅九城很神奇的就被哄好了。
林木林的老家是一個小農村，依山傍水的，民風淳樸，連空氣都好的不可思議。
村裏開得起車的很少，再結合時間算算，也差不多知道是誰回來了。
還在門口糊紅紙的大媽一擡頭看見熟悉的商務車，咧嘴一笑，朝着不知名的地方喊了一聲：“诶！林家小子回來了！”
這一嗓子穿透力可算是強的。村子本來就小，嗓門大的，村頭喊一聲村尾都聽得到。
剛下車的Linda被這一嗓子吓了一跳。之前聽到穿透力這麽強的還是傅九城在機場的時候，一個狂熱女粉絲的瘋狂尖叫。
據說震碎了邊上正在喝水的保安大叔的玻璃杯。
這一聲不僅是喊給林家聽的，也不只是歡迎林木林回家的，更多的還是喊給那群小毛頭孩子的。
傅九城看着白青和林木林拿着紅包站在村口，還沒問問是什麽情況，手裏就被塞進了一大疊紅包，Linda的手裏也接到了一沓。
白青看着傅九城難得出現的完全狀況外的表情，忍住笑意道：“到時候紅包記得發下去就行，好了不要問。”
确實沒問，也沒時間問。
村裏忽然傳出吵吵嚷嚷的尖叫聲，一幫還不到傅九城腰部的小孩子，男男女女都帶着虎頭帽，拿着過年最大的樂趣——煙花棒——沿着小路沖出來。
“林叔叔！”
“白哥哥！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別擠別擠，我也要我也要！”
林木林被擠得哭笑不得，把紅包舉得高高的，說：“怎麽叫我就叫叔叔，叫白青就叫哥哥啊？”
一個臉蛋凍得紅撲撲的小姑娘樂呵呵一笑，嘴裏缺了一個門牙，說起話有點漏風：“因為白青哥哥好看！”
“那要說我比白青哥哥還好看，不然就不給紅包了！”林木林笑起來，促狹的沖着白青擠擠眼，收獲了一個無奈的目光。
小孩子雖然還小，但是對于美醜已經有概念了。
林木林是清秀，但是和白青紮眼的好看比起來确實是略遜一籌。
白青沒有逗弄小孩子的習慣，那幫小孩也知道從白青手裏拿紅包比林木林那裏簡單，基本是一哄而上。
白青手裏已經分出去一半的紅包瞬間被一搶而空。
邊上站着的傅九城第一次被這麽多擡擡腿就能帶摔倒的小屁孩包圍，僵硬的都不知道胳膊怎麽擺了。
還是白青先來解圍：“是這樣的，這個呢，是你們的傅哥哥，和白哥哥是一起工作的，所以大家知道要怎麽辦嗎？”
“知道——”小猴崽子似的小孩們在要紅包上很有一套，排成一列，乖乖巧巧的作揖鞠個躬，“傅哥哥新年快樂，恭喜恭喜發財發財，紅包紅包拿來拿來。”
傅九城小心的伸手把手裏的紅包撒魚餌似的全給丢了出去。飄揚的紅包甚至都沒落到地上，就被那些孩子們搶完了。
Linda那邊也在林木林的指導下發完了紅包。
滿地都是髒兮兮的腳印，小孩子們拿到紅包之後又是排在一起鞠個躬，說幾句幾年不變的祝福的話，然後嘻嘻哈哈的小跑着各自回自家。
傅九城才發現自己滿背都是汗。以前大戰的時候在古戰場被那些兇獸包圍的時候心跳都沒有跳得這麽快。
這些小孩子太過熱情，也太過脆弱。他甚至都可以聽見這幫孩子們血管下奔湧着的永不停息的血液在咆哮。
白青看着傅九城，趁着林木林還在和Linda互怼，輕輕的墊腳吻在傅九城的嘴角。
等到傅九城手腳回溫，摁着白青的腦袋想要回敬一個吻的時候，白青卻輕輕的說——
“傅九城，這才叫人間。”
遠處有煙花爆竹的聲音，小山村沒有禁炮禁煙花的禁令，自然是想怎麽熱鬧怎麽來。依稀還可以聽見小孩子們互相吵嚷着是誰的紅包更多。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和微雪裏，還可以聞到不知道是誰家傳來的炖雞肉的味道。
吵吵嚷嚷、熱熱鬧鬧，這才是人間。
才是他們要一起走的人間。
【作者有話說：你看窗外，那就是我要陪你走的人間（土味情話g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