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至
第二天一大早，燦燦就在萬衆矚目中來到了甲板上，享受了一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待遇。他穿着連夜趕制出來的錦衣躺在軟榻裏，裹着小皮裘，旁邊的桌子上放滿了好吃的供他挑選，高彩端着茶水等他渴了可以喝，後頭還有一行十二個侍女守着只為服侍他。
廣祿自己不愛被人伺候，平日裏除了高彩沒人能近他的身。以前倒也罷，現在接替了他哥哥成為裕親王，多的是想要借此爬上他的床的女人争先搶後來到裕王府，只可惜就沒有一個成功的。
這會兒他坐在邊上看着燦燦四仰八叉地躺着，也沒有像往常那般直接将人趕走，叫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高彩已經吩咐下去，大家都知道燦燦是裕親王認的弟弟，對着他自然是恭敬有加，尤其在看到廣祿的态度之後，更是小心謹慎伺候着。再有一則，兩人時常待在一塊兒，伺候燦燦也算是間接接近了廣祿這個正經主子不是。
這一整船的下人，尤其是那些婢女們，多得是搶着要來的，還是高彩協調了一下才選出來如今這些。
“你看看喜歡吃什麽，這船上的廚子是本王在各地搜攬的，桌子上這些都是他們的拿手絕活，味道可好了。”廣祿招呼道，桌上琳琅滿目都是應季的糕點，色香味俱全，“燦燦，你真的不考慮跟本王回裕王府，堅持要去找那個林姑娘？”
今早他們在床上讨論了許久，廣祿強烈建議他跟着自己回家，并且給出了很多的承諾，比如燦燦喜歡的甜品，穿不盡的花衣美服，數之不盡的寶貝等等，可惜燦燦一直不點頭。
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對于廣祿的誘惑不為所動。經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後，燦燦決定這幾日他還是跟着廣祿，等船到京城靠岸了，他拿了身份名碟後再去跟林黛玉彙合，到時候就算是跟着她一起去賈府，也可。
為此，燦燦還特意往林黛玉的床頭送了張紙條，上頭歪歪扭扭幾個符號，只要林黛玉看到就會懂。
見燦燦無動于衷，廣祿也沒有往心裏去，轉變了話題，“那行吧，既然已經将你認作弟弟了，到時候本王親自送你去找她，給你準備幾個下人，若是你在她那兒住膩了，便叫人來通知本王，再去接你到裕親王府也成。”
反正賈府的情況他也算是知道一些，都在京城且離得不算是特別遠，他若是想找燦燦了，将人接回來住兩日就是了。
為了表示重視，廣祿招呼高彩去把下頭的适齡的太監叫過來，“要知根知底且品性純良的，侍衛我會另外準備。四男四女，再要個嬷嬷，就高嬷嬷也挺好的，你讓人送了信回府去，讓她到碼頭候着。”
按燦燦的這個年紀，身邊應該還要有奶嬷嬷跟着才對，依着他的性子，估計若是給準備十個八個也不實際，廣祿索性點個靠譜的。現在船上就這麽些人，也選不出多好的，等回了府裏，想要多少沒有啊，到時候再用心安排。
至于為何對燦燦這麽好，廣祿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今上登基後，政務上是勞心費力，禦書房的燈每每熬到半夜去，叫人忍不住心焦。廣祿能順利越過哥哥的孩子獲得裕親王這個蔭封，也是多虧了今上，得了人家的好處，無論是從哪方面講，他都得回報的。
而且，作為徹底的保皇派，廣祿也希望今上能好好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既然燦燦的藥對他效果都如此好，那今上的身體也肯定是能調養好。
廣祿手上就燦燦給自己的十顆藥，這十顆藥吃完也只是能讓自己康複而已，分不了給其他人的。若還想再要了給今上獻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找燦燦。
當時他給自己的時候那麽的随意，可想而知對他而言并不難得。廣祿暗搓搓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反正今上如今身體還算康健，一時半會兒用不着，不用太着急。
他好好讨好了燦燦，何愁沒有藥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為此，除了吩咐了下人好好伺候着，并且讓京城的人給他辦個合法身份之外，廣祿還暗地裏給今上送了密函，想要給燦燦求一個上皇家玉碟的機會。
躺在臨近的兩個塌上，一大一小享受着陽光的沐浴，又有人照顧，不知道多惬意，可這心思，還真的是各異。
這邊是和風日麗，林黛玉那邊卻是疾風驟雨。
一大早睜開眼，林黛玉就趕緊不太對，翻遍了整個房間都沒找到燦燦，只在床頭看到了一張紙條。那幾個特殊的符號在她看過後就消失不見，變成信息進入她的腦海中。
“娘親，我去找人幫忙了，先行一步，我們在京城彙合。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到時候記得在碼頭等我！”
燦燦的聲音如在耳邊一般，這種特殊的傳信方式叫林黛玉有些驚嘆，随即升起的卻是濃濃的擔憂。盡管知道燦燦應該非同凡俗，可他到底還是個孩子，而且看着很是懵懂，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騙……
憂思過重，夜裏熬了一會兒，林黛玉的身體直接就受不了了。
原本林黛玉身子骨就很弱，身體無法個跟正常人一樣，多走幾步路就容易氣喘籲籲，屬于藥不能停，需要小心看顧着的人。當初林如海和賈敏費盡心思想要幫她調理，可這種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卻也不是那麽容易處理的，只能好好養着。
王嬷嬷擔心極了，盡管船上随行的有一個大夫，但到底是賈府從京城帶來的，對林黛玉的身體情況不了解。她将日常用着的丸藥掏出來，一邊喂，一邊叨叨：“前幾日看着好了些，怎麽突然又病了，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這可怎麽是好。”
這會兒她心裏已經偷偷把林如海數落了一遍又一遍，當初就只讓自己跟雪雁跟來，這老的老，小的小，遇着事兒的時候，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雪雁在邊上扶着林黛玉，小聲嘀咕道：“燦燦在的那個晚上，姑娘睡得最好，身子也好。”而且遇到燦燦的那日，林黛玉抱着他走了好長的路，居然也沒有喘。
“誰知道呢，你看現在，他走了後姑娘就病了，能說得清楚不？！”反正王嬷嬷就是對這孩子的來歷表示懷疑，即使她根本試不出來燦燦到底是不是妖怪，也差點兒被他的可愛俘虜了，卻還是堅持己見。
這話一出，林黛玉就不同意了，“嬷嬷，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這話下回還是不要提了。我病了也不是因為燦燦，只是昨夜看書晚了些，吹了點寒風着涼了罷了。”盡管只是短短接觸了一日不到的時間，她已經将燦燦納入了自己人的範圍。
王嬷嬷不跟她争辯什麽，只點點頭， “姑娘也該多注意身子，這書什麽時候不能看，何必急在一時呢，雪雁也不知道勸着些。好了，快些吃藥，然後躺下來睡會兒，到京城還有這麽幾日呢，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養好。”
要是不好，等到了京城裏進了賈府，病恹恹的怕遭人閑話。
當初自家姑娘不想到京城來，還是賈府的老太太三番兩次派人來請，又事事俱全地準備了一切，叫人無從拒絕，這才叫林如海松口将人送往京城。她雖是林家人，也感念這一番心意，對賈府還算是親近。
至于自家老爺什麽都沒多準備，叫自家姑娘帶着她們倆一同上京的這個行為也不大理解，不過王嬷嬷知道林如海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也沒有過多煩心。眼看着林黛玉如今這個樣子，她憂心太過才會啰嗦了些罷了。
等林黛玉睡着，她帶着雪雁繼續趕工，燦燦的衣服，給賈府的小少爺準備的衣服，自家姑娘的貼身物件兒，反正都是活兒。王嬷嬷還好，雪雁本就沒學到家，只能打下手，速度自然是不夠快的。
躺在床上的林黛玉卻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夢裏，她感覺自己的魂随着海浪漂浮着，找不到落腳點。不安定的感覺叫她輾轉反側，春日微寒，她躺在松軟的衾被中，出了一身汗後，驀然驚醒。
王嬷嬷都吓壞了，給她梳洗換衣，收拾好後，端來了一直炖着的燕窩粥，也不敢加糖，只撒了些許玫瑰鹵子調味。“姑娘用些粥吧，也該餓了。”她憐惜地看着林黛玉，讓雪雁搭把手将她扶起來。
“嬷嬷，我夢見我娘了。”林黛玉的眼淚含在眼裏，勾起嘴角的瞬間掉落了下來，“她還是跟往日一樣美，笑得那麽好看。我想追上她說句話，可用盡全力跑了，卻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到她娘了，夢中醒來，悵然若失，可卻又像是放下了一樁事，有些釋然的感覺。
她那模樣叫邊上的王嬷嬷都險些跟着落淚，她伸手摸摸林黛玉的腦袋，然後用帕子為她拭淚，無聲地安慰她。
雪雁見狀，垂下腦袋坐在邊上，扶着林黛玉，欲言又止，可見兩人這般模樣，到底還是不敢開口，只靜靜地陪着。
她盼着燦燦就在碼頭站着等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