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搭檔

接下來的日子,陳蘭蘭每天的生活除了上班下班上課,就是吃飯睡覺,活動範圍就在廠區、宿舍、食堂和教育科幾個地點轉換,簡單又充實。

幾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不覺中就到了年底。春節在即,又适逢建廠二十周年,廠工會聯合各分場工會主席,早早就策劃了慶祝活動。有職工書畫展、女工手工秀,還有文藝演出。

陳蘭蘭對這些沒有興趣,她不是一個心靈手巧的人,對各種手工一竅不通,更不想參加文藝演出。她背負“廠花”的盛名,本就招人嫉妒,如果再活躍在大衆的視線,恐怕會更加成為別人的靶子。所以,她總是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在廠工會舉辦的“你最想看哪個職工表演”的活動中,她居然高居亞軍,成為了最受大家期待的表演者之一,僅次于汽機分場的趙剛。要知道,他們電廠可是卧虎藏龍,有在省級以及全國獲書法和繪畫大獎的幹部職工,還有自創硬筆書法體的陳亞飛。那個趙剛,剛剛在省裏獲得民歌大賽的第一名。

她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她不想出風頭,只想踏踏實實的做個普通的央企職工,端着旱澇保收的鐵飯碗,平安度過一生。

她的嗓子是不錯,甜美婉轉,頗有幾分某甜歌皇後的味道。初中時,就有歌舞團的老師想帶她入行,甚至還有劇組在選群演的時候,看她長得漂亮,想勸她考電影學院當演員。

可都被父母和大哥拒絕了,他們的觀點一致,讓她做個普通人。

拒絕了兩次都沒有拒絕成功,陳蘭蘭快要無語了。工會這尊重民意的負責任态度,實在是讓她頭大。沒辦法,她只得選了一首《天竺少女》。

和廠樂隊配合了十幾天,很快就到了演出時間,在最後一次彩排後,演出正式開始。整個俱樂部座無虛席,連過道上都站滿了人。

在廠長和黨委書記發表了新春致辭之後,已經退休的廠第一任老廠長為大家拜年。老廠長走上主席臺後,能容納兩千人的俱樂部迅速沸騰了。

臺下有很多四五十歲的幹部職工,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當年,老廠長帶領大家同吃同住,在荒涼的小山坡上,建起了一座座廠房,架起了一條條輸電線路。機組并網發電,将電量輸送到整個華東,真正做到了“經濟騰飛,電力先行”。

老廠長走下主席臺後,掌聲依然持續了幾分鐘。報幕員就這麽靜靜地站在舞臺上,直到掌聲消失,報幕員才開始宣布表演正式開始。

最先上場的是鍋爐分場的集體舞《我們都是電力工人》,十幾個男青工跳得非常賣力,表演可圈可點,雖然不是專業舞蹈演員,卻給觀衆帶來了意外的驚喜。

表演結束,觀衆報以了熱烈的掌聲。緊接着是男女對唱《心雨》,這時候心雨還沒有被楊钰瑩和毛寧唱火,雖然臺上的兩人唱的還算不錯,卻沒有引起大的反響。

陳蘭蘭的表演在中間,此刻,她正披着羽絨大衣坐在後臺候場。旁邊有幾個排在她後面跳舞的女職工,在練習走位。

前兩天下了一場大雪,今天開始化雪,天氣非常冷,那幾個跳舞的姑娘穿着紗裙,陳蘭蘭看着都替她們冷。她表演唱歌,不用穿得這麽清涼。她今晚的演出服是一件裸色的緞面斜襟中式夾襖,下面是湖藍色曳地長裙,怕凍腿,她在裏面穿了一條緊身毛褲,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覺得冷,就在外面披上了羽絨大衣。

前面還有兩個節目就輪到自己了,陳蘭蘭有些緊張,搓着兩只冰涼的手,在那走來走去。

“蘭蘭,你暖暖手!”朱灏也不知道從哪過來,将一個小熱水袋遞給了她。

陳蘭蘭睜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朱灏手裏的熱水袋,一時之間竟忘了動作。

“拿着!”朱灏揚了揚唇角,将小熱水到塞進她的手裏。

一股暖意從她的雙手,迅速傳到她的身上,再沖到心窩,蕩起一股暖流。

“謝謝!”陳蘭蘭低聲道了聲謝。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面對朱灏發自內心的關心,實在是拉不下臉。

其他候場的人,迅速安靜下來。剛才的那一幕實在是溫馨,沒有甜言蜜語,沒有鮮花,只有那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熱水袋,卻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足以溫暖人的心。

到陳蘭蘭上場了,她将羽絨大衣放到了椅子上,又将熱水袋遞給旁邊的一個黃裙女孩,整了整衣服,從幕後走到了舞臺上。

她的出場引起了臺下青工們的一片歡呼,有人大聲喊了一嗓子:“廠花,來一個!”

陳蘭蘭做了個深呼吸,朝着樂隊鞠了個躬,又轉過身朝臺下的觀衆鞠了個躬。

在過門音樂想起的那一刻,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在尋找着感覺。

她一開嗓,臺下就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巨大的掌聲和尖叫聲,蓋過了她的歌聲。電廠這次演出,觀衆不光有電廠的職工家屬,還有住在附近的市民。一些社會青年大老遠過來,根本不是來看演出的,他們就是來看美女的。

電廠有八、九百個女工,有一半是年輕姑娘,長得漂亮的不在少數,最著名的有“五朵金花”“四大美人”,還有各屆廠花。尤其是這屆廠花,不但一進廠就替代了當時的廠花,還被評為歷年來最美廠花。

陳蘭蘭被尖叫聲口哨聲擾的有些心煩,不覺中錯了幾個音。

這時,一陣婉轉悠揚的簫聲從她的身後傳來。清幽的簫聲和着她甜美的歌聲,別有一股味道。

剛剛還吵雜的臺下,瞬間安靜下來,靜靜地看着臺上的兩個人。男的帥女的美,站在一起就是一幅畫,非常唯美。

女孩一身中式裙裝,溫婉又不失妩媚。男青年身穿一身挺括的黑色中山裝,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身上像是罩着一股仙氣。他手握長簫,修長的手指按住簫孔,嘴唇阖動,一個個優美的音符便傾瀉而來。

婉轉的簫聲宛如天籁,一曲終了,餘音袅袅。

“再來一個!”現場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臺下有人大喊。原本是獨唱,中途加入了洞簫伴奏,真是意外的驚喜。

陳蘭蘭被朱灏帶動着唱完整首歌,又跟着他一起朝觀衆鞠躬致謝。等她回到後臺時,整個人還是蒙的。

她醒來的這半年,朱灏帶給她的震撼實在是太多了。為了她打架,一向低調不喜表現的人,不但将自己的書法和繪畫拿去參展,還當衆表演吹簫。更讓她難以相信的是,一向冷淡的他,竟然能想到拿熱水袋給她捂手,實在颠覆了她的認知。要知道,上輩子他可是出了名的怪脾氣,孤獨了大半輩子。

黃裙女孩将熱水袋還給她,裏面的水還是熱的。她穿着羽絨服,抱着熱水袋,整個人暖暖的,心情也慢慢平複。

“朱科長,你的簫吹的簡直就是專業水平,我今天是大飽耳福了。”趙剛發自內心的贊美道。

“是啊,朱科長要是穿上古裝,活脫脫就是古代的大家貴公子,簡直就是人簫合一。”節目統籌是個是個四十幾歲的大姐,愛好音樂,懂得欣賞。

陳蘭蘭下意識的看向朱灏,還別說,這人還真有一股高貴出塵的氣質。

被自己喜歡的小姑娘注視,一直淡定自持的朱灏,忍不住彎了彎眉眼,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演出在趙剛的壓軸歌曲中落下了帷幕,所有的演出人員在一起合影留念。那個穿黃裙的女孩,站在了陳蘭蘭的右邊,一個男青年剛要站到她的左邊,就被朱灏不動聲色的擠到了一邊,他淡定的站到陳蘭蘭的左邊,唇角自然的揚起。

合完影,衆人紛紛回去,陳蘭蘭将熱水袋還給朱灏:“朱灏,謝謝你!”

“你拿着吧,外面包了布,不燙人,适合你用。”

“我怎麽好意思白要你的東西?”

“你那次去拘留所看我,給我買了那麽多東西,我還沒謝謝你呢,要不,我請你吃飯吧!”朱灏見陳蘭蘭沒有生氣,便試探着說。

“吃飯就算了,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考試了,我想抓緊時間看書。”陳蘭蘭婉拒。

“守着我這個老師,你怎麽可能考不上?放心,我給你開小竈。”朱灏得意地說。

“誰讓你開小竈!”陳蘭蘭的臉上有些發燙,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完,将熱水袋往朱灏的懷裏一塞,轉頭就走。

看着女孩的背影漸漸的消失,朱灏收起臉上的笑意,剛轉過頭,就對上了張志強那張嫉妒得快要扭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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