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外賣小哥停住腳步, 轉身說道:“不好意思, 我還有餐要送。”

“那晚救我的人, 是你。”

這句話中, 完全沒有疑問的口氣, 那雨的表情, 很确信。

薛志平卻是看向了那雨。

準确的說, 現在在床上躺着的,不是那雨,而是她的第二人格, 那雪。

獲救的事情,是那雪的經歷。

時間已經過了六點,不知不覺中, 屬于那雪的人格蘇醒。

只是她一直躺在床上, 玩着平板,默不作聲, 所以薛志平并沒有注意到這點。

那雪迎上了薛志平的目光, 她甚至笑了笑:“你好, 又見面了。”

然後, 她看向外賣小哥:“你救了我, 我還沒跟你道謝。”

“這是我該做的事情, 你不需要道謝。”

那雪盯着外賣小哥,薛志平總覺得她似乎是有話想說,可那雪卻突然露出了笑臉, 說道:“今天你有工作要做, 我就不打擾你了。如果有時間的話,你可以晚上六點之後過來找我,我有些事,挺好奇的,想和你聊聊。”

外賣小哥點了點頭,擡腕看了看表,轉身加快腳步離開了。

薛志平坐了回來,他看向那雪,問道:“他就是救你的人?”

“對。”

“你想要和他聊什麽?”

“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

被這句話怼了回來,薛志平也不以為意,那雪很聰明,她對于莫名其妙的長距離轉換,應該也有自己的疑問,能和那外賣小哥聊的,無外乎就是感謝或者是這件事。

薛志平将外賣打開,将旁邊的小桌子挪了過來,将筷子遞給了那雪。

他很清楚,那外賣小哥應該也是修者,且和席一趙認識,若是往常日子裏,他接了外賣,對這小哥的印象,也只會有長的不錯,過兩天就忘記了。

蕭何在當初以大學生的身份接近自己,如今又見到了一個送外賣的修者,想來,這些在神話故事中無所不能,遺世獨立的修者,如今,也都是入世之人,過着正常的都市生活了。

若是這樣,或許,他還能想辦法再見到蕭何在。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現在要想的事情,薛志平如今,只想要讓那雨振作,讓壞人得到懲罰。

吃飯的時候,那雪并沒有怎麽開口說話,薛志平問她什麽,她也不怎麽回答,很冷淡的樣子。

那雪倒是會問起白天那雨的情況,當得知那雨仍舊安靜的待着,偶爾會因為外人出現而激動緊張的時候,她便沉默了,沒再多問。

通過上一次和那雪的簡短交流,薛志平知道,她的心裏,很在乎那雨,知道那雨這樣,她也不好受。

可這安慰的話,說也是無用,他說了幾句後,便也閉嘴了。

一頓飯,倒吃的安靜。

吃完飯,薛志平正收拾碗筷的時候,白天來查房的護士又來了。

喬枚剛進病房,就正對上薛志平看過來的眼神,她禮貌的點點頭,視線很快就落在了那雪的身上,不知為什麽,她整個人忽然一怔,過來随便問了那雪幾句話後,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薛志平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是那雪,對着門口看了好幾眼,若有所思的樣子。

吃完了飯,那雪便重新靠在了床上,她借了薛志平的手機,登錄了外賣app,說想要提前給那雨挑些她愛吃的東西。

薛志平便将手機給了她,出去扔垃圾。

等薛志平回來的時候,他的手機已經被那雪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

那雪靠在床頭,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已經把選好的菜收藏了,明天就麻煩你點這個給那雨吃。”

薛志平點點頭:“好。”

然後那雪就低着頭,繼續玩着手裏的平板,偶爾戳戳點點的,好像在玩什麽游戲一樣。

一~夜無事。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那雨雖然沒怎麽說話,但她胃口似乎好了些,吃的比往常要多些。

薛志平猜測,那雨不想報警,是由于曾經的心結,便試探着想要和她聊聊高中被造謠的事情,可當他将話題引到高中的時候,那雨的臉上,卻頭一次露出了微笑。

那笑容很淺,雖然很快就轉為了苦澀,卻透露出少見的真實。

薛志平心中詫異,這笑的最初,并不像是有不好的回憶。

他正想要繼續發問,就聽那雨低聲說道:“我現在都這樣了,還談高中做什麽呢。”

那雨端着碗,低頭猛扒飯菜,許久都沒有說話,末了,她将口中飯菜全部咽下,放下碗筷,看向薛志平,面色平靜:“薛大哥,我知道,你一直陪着我,是擔心我一時想不開,會做些傻事。你放心,我不會的,雖然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忍受這世界上的那些痛苦……”

那雨頓了下,唇角微挑,溢出苦澀:“可人,總歸還是活着才有希望,更何況,我如果死了的話,我的父母,又該怎麽辦呢?他們只有我一個孩子,辛辛苦苦養了我快二十年,我沒辦法,也不忍心,讓他們承受這樣的痛苦。”

“你如果能這樣想,也好。”薛志平低頭收拾碗筷,将眼中溢出的淚又憋了回去。

那雨的話,打中了他的軟肋。

宋佳柔的父母,又何嘗不是辛辛苦苦,愛着她,養着她,二十多年,卻某天聽到噩耗,看到的只是她冰冷的屍體。

薛志平只是一想,就覺得鼻子發酸。

“我想好好休養,”那雨擡頭看着薛志平,眼神空泛,臉頰瘦小的讓人心疼:“薛大哥,等我好了,我就回西城,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了吧。”

薛志平點頭應了。

那雨笑了笑,透着股稚氣,她翻身試圖下床:“悶好久了,我想出去走走。”

薛志平忙上前,扶着她下床起身,往病房外面走了出去。

他心裏是有幾分奇怪的。

前幾天,別說是出門,就連一個不認識的人,那雨都避之唯恐不及,她遭受了打擊,似乎只是想把自己給藏起來,徹徹底底的将記憶封存。

就連昨天,她還是不怎麽說話,周身陰郁,眼神躲閃的樣子,而今天,一頓飯後,她卻突然說,自己想通了。

這本該是件好事,可薛志平的心裏,總覺得有些怪異和擔心。

那雨身上多是外傷,休養了幾天後,她的傷,也好了大半。

走路的時候,雖然偶爾還會扯到傷口,導致抽痛,那雨卻仍然沒有停下。

若不是薛志平攔着,她甚至都想要走出醫院病房。

他們在外面,走了快半個小時的時間,等回到病房的時候,兩人的身上,都出了些微汗。

晚上吃飯的時候,那雪又出現了。

她聽薛志平說了那雨的情況後,沉思了一會兒,便告訴薛志  平:“薛志平,你要記得,如果有需要在我和那雨之間做出選擇的時候,你一定要選她,我本來就不該存在的,我願意為她死的。”

這話說的薛志平心慌,他忙問道:“你怎麽這麽說?是會有什麽事嗎?而且,你們是共用身體的兩個人格,能說死就死嗎?”

“我不知道會有什麽事,”那雪搖搖頭:“我只是,有些不太好的感覺罷了。你記住,萬一真的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一定要選擇她。要不然,即使我能活着,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那雪握上了薛志平的手:“答應我。”

薛志平看着她,點了點頭:“好。”

這一個晚上,薛志平都有些心神不寧。

護士來查房的時候,他整個人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雪倒還是好好的,她一直靠在床頭玩平板,仍舊戳戳點點的,像是在玩游戲。

薛志平心中有事,晚上一直睡不着,熬到半夜,他困到極致,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薛志平頭還是痛的。

他一睜眼,就聽到了護士的聲音,忙翻身起來,整理床鋪,同時轉頭對查房護士說道:“喬護士,不好意思,昨天我睡的太晚了,今天你都來了我還沒起來。”

喬枚臉頰泛紅,似乎剛剛運動過似的,她沖着薛志平擠出一個笑容:“沒事的,那雨已經醒了,我要問的,她都回答了。”

那雨靠在床頭,面上也有些泛紅,她抻着頭,眼睛盯着喬枚,雙手藏在被子之下,似乎再用力,她的身上,也有些發抖。

薛志平覺出異樣:“怎麽了?”

“沒事,”那雨收回目光,低頭小聲說道:“剛起來,我有點冷。”

薛志平起身,給她拉了拉被子,轉頭看向喬枚:“喬護士,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沒有了,”喬枚神色已經恢複正常,她露出笑容:“那雨,你好好休息。”

喬枚離開後,薛志平便問那雨:“喬護士剛剛,有和你說些什麽嗎?”

“都是些慣常的例行問題,沒什麽特別的。”那雨聲音平靜,她轉頭看向薛志平:“薛大哥,我想吃小籠包。”

“好,我這就給叫外賣。”

“外賣不知道要等多久,我現在就想吃,你去樓下幫我買吧。”

就這樣放着那雨一個人待着,薛志平是不放心的,若是往常,他還能拜托護士幫忙照看下那雨,可今天醒來看着喬枚和那雨怪異的對峙模樣,薛志平也不放心這樣了,便說道:“早上會很快的,你等一下,我現在就給你叫餐。”

那雨沒再說什麽,默默的點了點頭。

一個上午,都很平常安靜。

吃過午飯後,薛志平出門扔垃圾,前後不過五分鐘的時間,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那雨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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