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依靠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 number......”

于清悅等電話自己挂斷,這是她今天打的第七個電話。

已經十六天了。

周芊逸還沒有回家。

這些天,她在衣櫃裏找到了周芊逸的胃癌病例,她藏得很隐蔽,在衣服底下。

于清悅看到病例裏面的內容,才真的覺得,周芊逸離她,離這個世界,越來越遠了。

胃癌晚期,能撐多久......

已經一月份了,上海依舊是冷冰冰的,人海茫茫,來來往往,快要到二月,要過新年了,可是她還沒有回家。

往年的新年,不論如何,于清悅都會回家過,就算外面的莺莺燕燕再好,新年的時候她依舊會只和周芊逸一起過。

那時候她們一起包餃子,于清悅手笨包不好,總是對着餃子皮生悶氣,周芊逸就會笑着把她沒包好的餃子拿過來,默默包好。

似乎很多年,不鹹不淡的生活裏,周芊逸都是這樣用平淡如水的溫和來包容她的一切。

曾經,她逆流而上追尋周芊逸,她們一起度過十二年。

如今,周芊逸走了,她以為周芊逸可以縱容自己一輩子,自己也不會很認真地去和別人一起......

三年前那個接受的開始,也許就是個錯誤。

直到周芊逸不在家這十六天,于清悅才一點一點地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

兩年前,周芊逸曾經在南方寒冷的三月裏,趕着雨,到她的公司給她送自己在家做好的小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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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時候不希望自己在公司餓着了,就每天每天這樣來送飯。

好幾次,自己不在公司,圓謊就圓了半天,靠在情人懷裏,挂了電話就開始說她怎麽這麽煩。

那個三月,周芊逸送了半個月的飯,有一半以上都是別人幫于清悅把那些熱乎的菜吃掉,然後在電話或者短信裏笑着調侃她——

有這麽好的家人,還是喜歡外面那些小哥妹妹啊?

自己當時說了什麽呢...

對了。

自己說,早就膩煩周芊逸這樣每日每日的讨好了。

三月的中旬過後的幾天,周芊逸一天沒回家,于清悅就請了一天假,那天生意沒談好,她心情本來就不好,結果周芊逸還不在家。

她索性就請了一天假,在家裏等,看看周芊逸是做什麽去了,一天了都不回家...

她當時懷疑周芊逸是不是也去外面找人了,畢竟自己很多時候都不着家,她越想越氣,忽然,家門開了。

周芊逸咳嗽着,那時的她裹着圍巾,鼻子都是紅紅的,提着一包藥。

她當時正惱火,忙不疊去問周芊逸怎麽回事。

周芊逸說自己去醫院了。

當時的自己,也是很蠢,居然問周芊逸幹嘛要去醫院。

就是給她送飯那些天淋到雨了,生病了,感冒發燒。

這麽簡單的原因,自己當時想都沒想,只是覺得周芊逸是不是也......

周芊逸拿着藥走進房間,沒有說話,她低着頭,把藥放好,于清悅見她不理自己,更來火了。

當時自己居然沒有去關心一下周芊逸的病情,反而想着——

周芊逸這些天學會跟她擺架子了?!

當時自己還幹什麽了呢。

是了。

像個惡劣的孩子一樣,把還在生病的周芊逸強行/摁/在床上,任周芊逸怎麽求着,說自己不舒服,下次行不行,她還是我行我素。

她記得那是周芊逸第一次在床上哭了。

不是第一次那種疼痛的淚水,而是被愛人折磨的悲哀。

她當時倒是覺得來了興致。

現在想起來,呵。

于清悅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這只是她能想起來的一點,其餘的,她記不太清了。

每一次,自己傷害周芊逸的時候,因為對方的包容和自己的任性,這些似乎盡數變成了理所應當。

自己真是......惡心透了......

于清悅埋着頭在膝蓋裏,這些天,她開始看周芊逸看過的書,開始整理她們的舊物。

她找到了很多,她找到以前周芊逸寫的第一本書,那時候她不以為然,看都沒看一眼,現在回看,才知道周芊逸的內心世界是多麽悲哀。

于清悅顫抖着,她的淚水滴落在書上,她想,為什麽當時,沒有人攔着自己,沒有人告訴自己——你家裏有自己的愛人了,不要出來鬼混。

為什麽呢......是自己太執拗了,還是心早就野了......

自己以前說過的,要保護她一輩子。

現在,居然已經動手打過她了。

周芊逸沒有錯,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這些天于清悅喝了很多酒,公司那邊這幾天也打電話來催了,催她上班。

可是她等不到周芊逸,她不想回去上班。

她卡裏的存款還有幾百萬,雖說多多少少分給了那些莺莺燕燕,但是還是有剩餘的。

她是股東之一,還有自己投資的小企業,暫時還是可以維持她一到兩年的生活。

她向公司請了年假,并答應一年以後照常工作。

因為她能力實在出衆,而且确實有時候到了沒有她就沒法動工的地步,公司那邊無奈,只能答應。

于清悅在家裏,開了以前喜歡喝或不喜歡喝的酒,一瓶一瓶地灌,然後嘔出吃的快餐,最後嘔出胃裏的血。

她以前和周芊逸剛進商業圈的時候,也是常常陪酒,到了深夜就吐。

那時候她抱着胃出血的周芊逸,哭着說以後自己有出息一定不讓她吃半點苦。

九年,似乎都還是只愛那個人,後來那三年也是愛着的,只是愛的不深了,只是自己心變了。

變得喜歡流浪,變得厭惡一成不變的生活,開始追求新的刺激。

流浪久了的人,總要回家的,周芊逸就是她的家。

她從小就叛逆,親媽對她不好,非打即罵,因為自己是抛棄她的男人的孩子,自己就格外不受待見。

自己的繼父雖然對自己不算關心,但是也會攔着些自己的生母,說不要總是打清悅,女孩子會留下陰影。

她當時恨透了母親的小女兒——也就是她的親媽和繼父的唯一的孩子。

她妹妹小名叫惜惜,爸媽都疼她,媽媽從來不打她,看到她就很溫柔,但是對自己,就是那麽兇。

她的惜惜妹妹也和自己比不了,自己再差勁,成績也算過得去,也不敢亂花錢。

而她的妹妹,過着最好的日子,花錢嚣張,而且瞧不起她這個姐姐,好多次,明明是妹妹的錯,可是母親一來,不論如何,挨打的一定是于清悅。

于清悅恨這個家。

她就是那時,無依無靠,看到了周芊逸,遇到了她的光芒。

周芊逸給了她家庭的溫暖。

她們一起睡覺,一起聊心事,一起闖蕩,周芊逸不會罵她更不會打她,只是溫柔地聽着她發牢騷,然後抱着像孩子一樣的于清悅。

自從她們讀完大學,于清悅就再也沒和家裏聯系,她生母也很“開明”,把原電話都注銷了,歡天喜地地和她徹底沒有聯系。

一句問候都沒有。

她似乎只是一個任務,完成了就好,就不用再管。

周芊逸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她唯一的親人。

唯一的,願意包容她所有的人。

于清悅又租回了以前那個房子,現在這個也不賣了。

萬一芊逸想回來了,哪個都是可以安眠的家,只要她願意回來......

桌上的手機開始嗡嗡地震動,有人打電話來了。

于清悅拿過手機,看着來電人的名字,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秒,然後迅速接了電話。

“芊逸...是你嗎......”

對方沉默一陣,還是說話了。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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