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炸開的小煙花
沈識棠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唐映秋知道沈識棠可能急着趕着回江北過年,就算是想要給他改簽也只是稍微延後了一點時間。
沈識棠睡着,感覺到身上溫暖,被一個羊毛的毯子包裹着整個身體,頭暈暈往旁邊偏,歪在了唐映秋的肩膀上。
沒有可能突然生病,如果有,原因就應該追究到自己的縱容還有身邊那個人的強橫,可以說是溫柔,也可以說是粗暴,不可避免的低燒。
沈識棠覺得自己的整張臉都是燙的、麻的,眼皮沉重,鼻子也像被堵住了一般,難受,一向被梳起來的頭發今天沒有心情管理,任額發垂着,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易碎感。
到江北的時候正是夜晚,街道上的車尾燈連成一片燈海。
距離大年三十的到來還有一個半小時。
沈識棠給自己攔了一個出租車,在唐映秋想要上車的時候用身體攔住了門,“你快回去和家人過年吧,別管我了。”
“你呢?”
“我也有家人。”
“那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嗎?”
“可以。”沈識棠睡過一覺之後已經有些清醒。
唐映秋沉默,到底還是擠上了車,用略強迫的方式将沈識棠送到了醫院裏,拿了藥,擔心沈識棠睡着,給人送到了床上盯着人喝完了藥,開好了熱空調才離開。
才從沈識棠的住處走出來,門還沒有關緊,手機就響了起來。
唐映秋皺了皺眉頭,直接掐斷了電話,探頭看了看屋裏不知道有沒有把沈識棠吵醒。輕輕關上了門,電話再次撥進來,唐映秋再次掐斷。
锲而不舍。
唐映秋皺眉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距離大年三十的到來還有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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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唐總要我問您今年回不回來過年。”
唐映秋用手指摳了摳牆面上幹裂的灰,“不回去了。”沉默了一會兒。
像是早已經意想到了這個回答,對面嘆了一口氣,試探問道:“那小少爺會來大院裏嗎?老爺子念叨你有段時間了。”
“麻煩李管家了。”唐映秋一邊說話一邊下樓,往自己的房子走去,“你跟他說,我上午回院裏,他要是回去的話就選下午,別和我撞着。”
“小秋呀,你……”對面有些哽咽,唐映秋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話,就聽到了聽筒裏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女聲,很快李管家就匆匆挂了電話。
圍巾給沈識棠戴着了,風一陣陣地往唐映秋的衣服領子裏鑽,路過歡笑聲,漆黑的夜幕裏憑空擎出高樓,循環播放着廣告。
唐映秋住在別墅區裏,可偌大的房子裏卻只有他一個人,幾個月沒有回來家具上已經蒙了灰,唐映秋回到卧室,房間裏面有一些灰塵的味道,唐映秋皺了皺眉頭,幹脆打開了電腦辦公,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唐映秋收拾收拾了自己出了門。
發了消息問候了沈識棠幾句,結果沒得到回應,想着他可能還在睡覺幹脆把手機關了機。
這裏是唐映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自小在這裏長大。
是大院裏。
就算是爹不疼娘不愛至少也還有個親人能把人養大。
唐映秋按了按電鈴,很快就有個青年出來開了門,看見是唐映秋之後對着他微微點了點頭。
唐映秋走進來的時候能感受到熱火朝天,畢竟今天是大年三十,就算是清早上,也早早有人從屋裏出來給門口貼對聯挂燈籠了,只有這幢房子與衆不同,從裏到外都透露出冷冰冰的氣息。
和這幢房子一樣的是房子的主人,唐映秋進屋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坐在輪椅上在給溫室裏的植物澆水,周身包裹着看不見的冷峻氣息,威嚴肅穆。
“小秋,最近忙着吧?”老人轉過了身子,唐映秋的眼睛與他極其相似。
“考研考回來了。”唐映秋說到這裏的時候想到了沈識棠,臉上多了一絲笑意,又繼續說道:“又忙着公司的事,沒能及時回來看看您。”
唐映秋站得筆直,唐林揮了揮手把那個年輕人招到了身邊,讓他推着自己去到了餐桌上,繼續說道:“忙正事才是最重要的,你有空過來看看我就好了。“說完,唐林把桌子上的豆漿給喝幹淨,說道:“別傻站着,過來吃飯。”
“是。”唐映秋走到了桌子邊上,終于等到了唐林發來的坐下的指令,坐在了椅子上,算是共進早餐,桌上是一言不發。
唐林拿了帕子主動擦了擦手,問道:“最近和你爸爸見面了嗎?”
“沒有。”唐映秋雙手放在膝蓋上,像是在接受審訊,點了點頭。
唐林撩起眼皮,眼睛裏面有精光,問道:“那有沒有去見過她呢?”
“她”在唐家是一個不能被提起的禁忌,唐映秋能從唐林的語氣中辨識出唐林是否提起的是“她”。
唐映秋頭垂了垂,說道:“沒有。”
“為什麽?”
唐映秋沒有擡頭,機械性地回答,“她不忠于唐家。”
“很好。”唐林像是鼓勵一般地拍了拍唐映秋的肩膀,臉上終于帶了笑,說道:“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不要拘束了,待會幫着貼貼對聯什麽的吧,也算是過年,這麽冷冷清清的,不好。”
等到唐映秋幹完了所有的事後,屋子裏終于有了一些暖意,忙活一通下來已經到了中午,外頭響着鞭炮聲,唐映秋撸了袖子去了廚房裏幫着做飯。
看樣子是三菜一湯,都是素菜,量小求精,老爺子身體不好,平常也就一個人住着。唐映秋自記事起就沒有奶奶的印象,三歲的時候就被送到了這裏住着。唐老爺子脾氣古怪,唐映秋把理由歸咎在這裏。
一上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唐映秋熬了過去,打了幾聲招呼之後就借口公司事務打算離開。正在門口換鞋,唐映秋低着頭眼皮卻開始不停地跳,然後就聽到了開門鎖的聲音,再擡頭,眼前出現了一對中年男女。
視線交鋒,唐映秋抿唇,皺眉,到底是不願再分給他多餘的眼神,把手往兜裏一揣就準備離開,卻聽到了從客廳裏傳來一陣悶悶的聲音,“爸媽都來了,不準備在這裏再留留了嗎?”
唐映秋從小被唐林帶着,早熟,也很早就意識到了唐林超過常人的控制欲,一時間唐映秋不知道唐林到底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是不是要強迫自己留下。
三個人就僵持在了門口。
女人穿着一條酒紅色的連衣裙,外頭套着白色的皮草,整個人顯得年輕優雅,率先反應過來,就要伸手握住唐映秋的手,被唐映秋一把躲開。
女人也不尴尬,笑着說道:“好久沒見到映秋了,比上次又高了好多。”
“多謝誇獎。”唐映秋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撩起來,他能确定自己把意思完整明确地傳達給了李管家,所以他們的到來……或者說是她的到來可能是為了宣誓主權,是唐未平的法定妻子,唐家的女主人,自己的法定母親。
“她是你的長輩,我想你應該學會尊重。”在擦肩之時,唐映秋聽到了這一句話,能感受到額角的突突跳着的血管,唐映秋握緊了拳頭,到底放松。
“爸。”艾輕沏了一杯茶,顫巍巍地遞到了唐林的手邊,說道:“聽說這個茶有益于心血管健康,當時看着我就想到了您,就買了好多來,想着親自給您送過來,一直沒機會。”
“放着吧。”唐林對着艾輕笑了笑,又說道:“有心就好,不過只要你們夫妻兩個人少鬧些矛盾,比這茶能強得多。”
聽到這句話之後,艾輕的臉有些不好,又強忍了下去,唐未平見了趕緊扶住了艾輕,說道:“爸,都是些小矛盾而已,她也是想小初了。”
“他都快三十的人了有什麽好值得想的?”唐林反問。
艾輕眼眶一紅,悄悄說道:“小初他就算再大那也是我和未平的兒子呀。”才說完,艾輕瞥了一眼門口,“映秋是您的孫子,您看見他了就高興,那小初就不是了嗎?再說了,我也敢打包票小初是您的孫子。”
言外之意是唐映秋不是。
艾輕為了這件事已經吵了很久,這話一說出來,屋裏的其他三人都冷了臉。
誰的心裏都明白,誰也不提起這件事,唐林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親子鑒定書也不會騙人,況且這個孩子還是自己帶大的,哪容得其他人這麽說他,當即發了脾氣,拍了桌子,茶水一下濺出來潑到了桌子上,“成何體統!”
唐映秋只看見艾輕撲到了唐未平的懷裏,而自己的父親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只聽到些只離的哭聲,說着,“我嫁到你們唐家今年整整二十年了,又不是對映秋不好,為什麽你們都不讓我見到自己的兒子呢?”
唐映秋覺得自己可能都已經麻木了,靠在牆上,冷冷看着糾纏的三人,好似旁觀者。
終于,唐映秋在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捕捉到了唐林給自己的特赦令,他說,“小秋,你先走吧。”
終于解放了。
唐映秋出門的第一件事是将手機開了機,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消息,發現沈識棠也還沒有回應自己,想着他應該是在和家人團聚,顧不上自己。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到頭來偌大一個江北沒有能呆的地方。
沈識棠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有些黑,被小乖給鬧醒的,沈識棠幹嚼了一袋感冒沖劑,從廚房裏拿了礦泉水就往自己嘴裏灌。
昏昏沉沉也幹不了什麽正事,又被小乖一直纏着,小乖被丢過一回,每次沈識棠出遠門要把它送到別人那裏小貓就蔫了,才回來就一直黏着。
沈識棠揉了揉小乖的腦袋,肚子叫了一聲,餓了。沈識棠起身去廚房,打開冰箱才想起來自己走之前把冰箱清空了一道,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哈士奇】和家人在一起過年開心嗎?
沈識棠頓了一下,隔着眼鏡片看着沒有開燈的客廳,在這一天有人誕生,也是在十幾年之後的這一天,有人離開這個世界。
沈識棠整理了一下貓咪書包,準備帶着小乖出去碰碰運氣,看看哪個超市還開着門,順手回了唐映秋的消息。
【S】開心,你呢?
【哈士奇】我也是,很開心。
沈識棠把小乖放到了書包裏,打開了門。
然後就看見有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家門口,頭埋在腿彎裏,手捏着手機搭在膝蓋上,他聽到開門的聲音之後慢慢擡起了頭。
沈識棠皺了眉頭,手機屏幕還亮着,停留在和他的消息界面,自己還沒來得及回複。
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不乖,提前點燃了煙花,打破了12點的禁忌,一朵煙花在黑幕上炸開,無比絢爛。
作者有話要說: 唐映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的要脫光光!
沈識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