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兩個大男人,擠擠睡怎麽了?
白色的木制門已經泛黃,頭頂上是艱難轉動着的電風扇葉,太陽一照,整個衛生院就像在燈油裏泡過一樣泛酸。幫人剛剛打完針還沒來得及坐定,門口的風鈴就響了,随後沖進來了兩個男人。
“醫生您快幫忙看一看,一直是高燒不退,大概有小半天了。”沈識棠說得極快,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都交代。
醫生先是愣了一下,唐映秋趕緊用維語把沈識棠說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
“怎麽現在才送來!”醫生說着就要接過躺在沈識棠懷裏的阿依古麗,回頭叫了一聲,“布力布力,快過來幫幫忙!”
護士小姑娘一溜煙兒地跑了過來,結果遭到了阿依古麗的拒絕,抽噎着,“我要媽媽。”
醫生和護士的對話是維語,沈識棠聽不懂,卻只能聽得到阿依古麗凄厲的哭聲,只去用手指擦小女孩臉上的淚珠,輕輕搖了搖,說道:“不走,不走,阿依古麗最乖了,跟醫生走好不好?”
“不好,我不乖,我就要媽媽。”
“我可以——”
還沒等沈識棠說完話,唐映秋就直接用維語跟醫生說道:“我們可以跟着一起進去嗎?拜托您了。”
“快點吧,小孩子要緊!”
這裏是離哈鎮最近的一個較大的城鎮,衛生院雖然小,但是儀器卻比小小的哈鎮健全得多。沈識棠坐在凳子上,胸前挂着一個哭喪着臉的阿依古麗,任由着醫生檢查。
最後醫生用漢語說了一句,“還好你們送來的早,再遲一點炎症就要變厲害了,到時候要去城裏才能治,剛剛我太急了,一下沒能反應過來漢語。”
沈識棠懸着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來,阿依夏姆緊緊拽住了沈識棠的衣角,靜靜看着阿依古麗。醫生拿了藥回來,笑着問道:“是家裏的哥哥嗎?”才問完就盯着沈識棠看了半晌,說道:“不對呀。”
“是老師,志願者。”
“哦哦哦,我瞧您長得年輕,來小姑娘,把胳膊伸出來,做個皮試。”
阿依古麗從來沒有打過針,看見醫生手裏拿着像繡花針一樣的東西要往自己肉裏紮,又朦胧了眼睛,抵死不願意伸手出來,把兩只手藏進了懷裏抵住了沈識棠的胸口。
Advertisement
沈識棠就算是再怎麽心疼也得讓阿依古麗把這個針給打了,才拍了拍阿依古麗的背,說道:“不怕不怕,閉上眼睛就不疼了,打完針就不難受了,老師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媽媽……”
沈識棠眼皮跳了一下,才極艱難地改了口,“媽媽帶你出去玩。”
剛好這個當口兒唐映秋從門外進來了,饒是再緊張也只能強硬憋住笑,又被沈識棠一瞪,灰溜溜地走到了桌子邊上囑托道:“費用已經交好了。”
沈識棠屈起手指去逗阿依古麗,結果被阿依古麗咬住了手指,拿那樣細小的乳牙去啃咬,“打針好不好,一點都不疼的。”
醫生這個時候也就發了話,“要她咬個東西試試,咬着就不疼了。”
阿依夏姆聞言趕快撸起了袖子,露出一段皮包骨頭的肉,沈識棠趕緊示意唐映秋讓他制止阿依夏姆,定然是不能要她咬段紗布的,那個咬着生疼磨嘴,沈識棠将衛衣的袖子往上挽,露出一段光潔的手臂出來,還沒撸到頭就被人攔住了。
唐映秋比沈識棠動作更快,一只手撐住了桌子,将沈識棠半包圍環進懷裏,右手伸到了阿依古麗面前,怕沈識棠不放心還說,“洗了。”
阿依古麗想都沒想就咬了上去,醫生也就趁機将皮試的針戳了進去,沈識棠聽見了唐映秋悶哼一聲,還有沉重的呼吸聲。臉隔得很近,快要貼在一起,沈識棠皺眉往旁邊偏了一下,就看見唐映秋手上那道醜陋的疤痕,即使是用紋身蓋住,還是能看見。
一時間心跳的有些快,耳朵邊是嗡嗡響,當時他沖進去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麽?這個問題萦繞心頭,他救過自己一命,卻在之後這樣對自己,兩者可以抵消嗎?還是他付出的更多一些。
思索這個問題的答案用了很久。
沈識棠坐在排椅上,盯着針管裏一滴一滴落下來的透明藥水,手機械性地拍着懷裏的阿依古麗,肩膀上有些酸,枕着阿依夏姆,嘴裏吟唱着歌謠。
唐映秋買了一點東西回來給人吃,就看到了這樣的畫面,沈識棠聲音很溫柔,唱出來也好聽,就好像被羽毛滑過了心尖尖,一幅畫,不忍打破這樣的美好,只好繞到一邊去坐,把吃的慢慢推到了沈識棠的手邊。
到頭來還是怕人餓着,小的剛剛好,大的就出事,唐映秋說道:“吃一點東西吧。”
“沒胃口。”
“你不心疼自己,總有人心疼你,給我抱一會兒,你先去吃東西。”唐映秋說得小聲,怕驚醒了兩個小姑娘,還說道:“那兒還等着你上課呢,你要先把自己累垮了他們得多擔心你?”
沈識棠終于屈服,就要把阿依古麗移動,結果才動了一下小姑娘就哼哼了一聲,沈識棠趕緊停下,“算了,不吃了,等她好了再吃吧。”
“我喂你?”
“不用。”
沈識棠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兒猶豫,唐映秋心頭哽了一下,默然垂下了頭,覺得重心不穩即将要傾倒。沈識棠還想說些什麽,到底沒說出口,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唐映秋也只好站起來拿着吃的走到了一邊去,留下來一瓶帶着吸管的水,“你總歸喝點兒。”
打破寂靜的是阿洪,阿洪快步走了過來,手上還拿着一個鴨舌帽,蹲下來去摸阿依古麗的腦袋,小聲問道:“怎麽回事?”
“醫生說是肺炎,不嚴重,打幾針就好了,剛剛睡着,燒也退了不少。沒事,你不用擔心,繼續去城裏拉東西就好。”
“沒事兒,今天沒什麽生意,一趟就拉完了。”阿洪笑了笑,說道:“麻煩你和秋哥了,叫你們這樣費心,吃東西了嗎?要不我去——”
“吃了。”沈識棠生怕是麻煩了阿洪,用眼神指了指唐映秋手邊的食物,說道:“他買了。”
阿洪撓了撓頭,說道:“什麽時候打針打完?要不要我留在這兒,到時候送你們回去?”
“醫生說要呆幾天觀察觀察,還有幾天針要打。”
“那怎麽辦?”
唐映秋默默聽着這段對話,才說道:“我在這兒陪着吧,你也要回去教課,還有跟阿依古麗的爺爺說這些事,我怕他提防着陌生人,不願意相信。”
“那豈不是麻煩你了?”
“剛剛好要在這裏接應施工隊,就是這幾天可能要跟你換一下課,這些天你累着了。”
“沒事沒事!這算什麽?”阿洪轉過身來對沈識棠說道:“那我先走了,秋哥辦事我放心的,正好,你們也可以認識認識!”
“好,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阿洪走了之後這裏一下又冷清了不少,沈識棠看着唐映秋的袖子上有些水漬,輕聲說道:“你沒必要做這麽多,我也不會因此而多感謝你。”
唐映秋能得了和沈識棠說話的機會就開心,即使是話紮耳朵,也還強硬的回答,“我心甘情願,再說,我也沒讓自己虧了本。”
“什麽?”沈識棠皺眉,要問,才發現自己進了唐映秋的圈套,趕緊閉嘴,低着頭,嘴邊還漏出一些旋律,然後淡淡說道:“疼嗎?”
這個問題來得似乎有些猝不及防,唐映秋還沒能反應過來,這才笑着說道:“不疼。”
還以為沈識棠要追問下去,結果他又閉緊了嘴。
醒了的阿依古麗發現自己躺在沈識棠的懷裏還有些害羞,現在一行人已經到了小旅館裏,小而整潔,只是房間有些空缺,坐在一樓的收銀員看着是兩個大男人和兩個小女孩,才說道:“一間大房裏頭給你們安一個大床一張小床也就夠了。”
唐映秋主動提出,“我們願意出錢。”
小店員撩起了眼皮,敲了敲圓珠筆,悠悠說道:“有錢也不行啊,我們做生意的,還能把已經住下的人趕走不成?兩個大男人擠擠怎麽了,還能出什麽事?再說了,你們還能叫兩個小姑娘單獨睡一間房了不成?我們不保證會發生什麽事的。”
沈識棠眼皮跳了一下,就感覺阿依古麗和阿依夏姆一起抓住了自己。
誤會大了,唐映秋拍了拍沈識棠的肩膀說道:“你先在這裏等一等,我問問還有沒有別的地方。”
“別問了,我看你們都是斯文人,就我們這裏能幹淨一點兒,你們要不住啊,多的是人住。”
唐映秋沒聽,往外走。
沈識棠叫了一聲,“一起吧,一起。”
……
直到把兩個小姑娘安置睡着了之後沈識棠才走到那個小床邊上,小床其實就是一個行軍床,窄小,沈識棠是發了脾氣才把兩姐妹哄到床上去睡的。
沈識棠看着唐映秋,他似乎是真的累了,明明上一次瞥他一眼還是醒着的,現在就睡了,到底是折騰個什麽勁,非要裝作一副非自己不可的樣子,沒事往這裏來。
沈識棠發了呆,然後就看見唐映秋睜開了眼睛。
唐映秋一下從床上跳了下來,說道:“暖和了,進來睡吧,我出去。”
唐映秋拿了外套就要走,又站在原地想了半天,還是把衣服放下了搭在了被子上,說道:“待會就涼了,白捂了。”
“那你去哪裏?”
這個問題把唐映秋也難住了,搬了個椅子坐在了床邊,“歇會兒。”
“可以你睡一會兒我睡一會兒。”
唐映秋被沈識棠的話逗笑了,說道:“又不是當兵站崗哨。快睡吧,小丫頭要你不要我。”
“也一起睡了那麽多次了,不是麽?”沈識棠坐在床邊,看着唐映秋,淡淡說道:“一起吧。”
“反正也不會有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清和媽媽戀愛講堂開課啦!】
付清和:孩子腦子總不好,多半是戀愛了,打一頓就好。
唐映秋:為什麽說我腦子不好?
付清和:人教授是把你當自己人才會任性,他對我三句半都不離一句謝謝,你還說什麽只準他跟你使性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到處吃飛醋?
唐映秋:腦子裏說我明白了,心裏說嗚嗚嗚嗚嗚嗚嗚我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