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會給自己送拜帖嗎?

謝昭聽到這句話,第一個反應的就是這個。她是自己的女學生,要是給自己送拜帖,好像也沒有什麽出格之處。

謝昭笑了笑,轉頭對靜姝道:“四小姐若是有事找謝某,就給謝某送帖子吧。”

她馬上又要有別的先生了,宋家的學塾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學堂裏的先生必定也是好先生,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把自己忘了的。

謝昭想到這裏,卻覺得有些失落,也許他今日從這裏走出去,将來兩人也就不會再見了。

好在他方才觀察過了,老太太對靜姝是好的,她那個繼母尤氏看着雖然面善,只怕不好相與,但有老太太庇護,她大約也是不會吃虧的。

能讓靜姝在老太太跟前長大,定然不會養成前世那樣孤冷的脾性。

靜姝就這樣看着謝昭出門,他那一件佛頭青的大氅把他的身姿襯得筆直挺拔,靜姝前世認識謝昭的時候,他已經三十出頭了,彼時他身居高位、睥睨天下,看她的眼神卻也是溫和的。

但現在他也不過是個未婚的男兒,收斂了眸中的銳氣,更是讓人覺得溫文爾雅,這樣文雅的男子偏生有這麽挺拔的脊背,讓你看見他,就忍不住也拉直了身子,仿佛只有這樣才配站在他的身邊。

“謝先生……”靜姝還是喊住了謝昭,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喊他,而那人卻停了下來,轉身靜靜的看着她,仿佛等待着她的吩咐。

“多謝先生一路相送,先生要保重身體,靜姝等着先生金科高中。”

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靜姝松了一口氣,又朝着謝昭福了福身子,那人卻沒有說話,但眼睛仿佛亮了一下,朝她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沒想到謝先生是這樣随和的人,我只當這些肚裏滿腹經綸的才子,都有些酸腐孤傲。”

老太太只笑着道,靜姝心下覺得好笑,酸腐孤傲的是你的兒子,我的那爹吧!

“老太太,我去送送謝四爺。”何文旭開口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聽見靜姝道:“三表哥,你以後不準在介紹你的狐朋狗友給謝先生,也不準再帶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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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花酒三個字還沒說出口,想着老太太也在,靜姝終究不好意思起來,只擰了擰眉心道:“你知道我說什麽的!”

何文旭卻假裝一臉茫然,無辜道:“我可不知道,你好好陪着老太太吧,我去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謝昭,靜姝心裏兀自想到。

她雖然說要給謝昭寫拜帖,可無緣無故的,她給他寫拜帖做什麽呢?

等她入了宋家的學塾,宋家自有教她們的先生,想再見到謝昭,好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靜姝想到這裏,沒來由嘆了一口氣。

老太太把靜姝安置在了碧紗櫥裏,晚上用過了晚膳,靜姝就洗漱了,這一路上奔波勞累,她也确實乏了,等快要睡下的時候,外頭的丫鬟卻忽然進來傳話,說二老爺回來了,特意過來看望她。

靜姝對宋廷瑄沒什麽感情,主要還是因為宋廷瑄對她也沒什麽感情。

對于她來說,今日見宋廷瑄和明日見宋廷瑄并沒有兩樣。

但人既然來了,她也不好意思不見,又讓丫鬟服侍着把衣服穿好了,來到正廳見人。

老太太已經在數落宋廷瑄了:“姝丫頭七八年不在家了,今日頭一天回來,你這個當父親的卻不見人影,白白讓人看笑話,靜姝拜在了謝四爺的門下,你這個當父親的原該見見的,結果讓人白等了這半天。”

宋廷瑄身上已經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想來是回過房,被尤氏又催着過來的,因聽說謝四爺,只忙問道:“是和我同科那個謝四爺嗎?姝丫頭怎麽會拜了他做先生,這倒是奇事。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那謝四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怎麽當起靜姝的先生來了?”

“是何家請了他給兩位哥兒開蒙,姝丫頭也跟着他學了一陣子,你還沒見到姝丫頭呢,她長得像你,又有那麽點何氏的影子,模樣卻比你和何氏都強,我今日見了,想到丫頭長這麽大,我們都沒管過,這心裏就難受的緊,你往後可要對姝丫頭好些。”

宋廷瑄原本聽尤氏說起了沈雲薇齒序的事情,想到老太太這邊問一問原委的。

如今被老太太這麽一打岔,他也沒機會開口了,只一個勁點頭稱是。

靜姝已經從裏間出來,看見宋廷瑄只覺得陌生的緊,她朝着他微微的福了福身子,輕聲喚道:“父親,女兒給父親請安了。”

她的聲音像林間的黃鹂鳥一樣清脆,宋廷瑄一下子就擡起了頭。

他對靜姝沒有多少感情,主要原因也是因為他對何氏沒有多少感情,想他這樣的清流世家的兩榜進士,就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一個商賈女為妻,他一直覺得心裏憋屈。

直到後來何氏去了,尤氏進門,他才覺得他這輩子算是沒白活了。

至于何氏留下來的唯一的孩子靜姝,又是個姑娘家,倘若是個兒子,他覺得他也會盡幾分心的。

但現在看見靜姝出落的這般模樣,宋廷瑄也有些驚訝,他企圖從記憶中搜尋原先何氏的模樣,卻發現自己已經記不得了。

靜姝的容貌果真是有六七分酷似自己的,還有幾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氏的影子,叫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眸子。

十一歲的姑娘,按說是還沒長開的,可靜姝這樣就是好看,這颦眉蹙宇的模樣,仿佛喚起了宋廷瑄體內某種屬于父親的因子,他對着她道:“姝姐兒都這麽大了,你祖母說的沒錯,你長的可真好啊。”

他發現自己用不出別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的女兒,當初他看見尤氏帶着楚楚可憐的沈雲薇的時候,他是被她可憐的模樣給打動了。

但靜姝的臉上卻一點兒也瞧不出可憐兩個字,盡管她沒了生母,從小寄居在外祖母家。

“父親是才應酬回來嗎?天色不早了,父親還該早些休息呢。”

靜姝慢悠悠的開口,他的衣服是換過的,想必已經見過了尤氏,也知道了沈雲薇被摘出宋家姐妹齒序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開口,靜姝靜靜的看着他。

宋廷瑄沒想到女兒這般關心自己,一想到今日自己分明知道她回家,卻還跟着同僚們出門,便覺得有些對不住靜姝。

此時若再去講齒序的事情,實在不是時機,況且沈雲薇就算不入宋家姐妹的齒序,那他也養了她,也把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這些虛妄的東西,她們實在不該這般在意才是。

他這麽一想,便覺得那是可有可無的小事情,如何能因為這樣的小事情,傷了他和靜姝剛剛才建立起來的父女感情呢。

“爹爹不累,爹爹已經休息過了,靜姝這一路上可累不累?”

宋廷瑄很想拉着靜姝的手問她,一時間又覺得不該這麽親密。

靜姝就站在老太太的身邊,聽宋廷瑄這麽說,便開口道:“女兒身子弱,才上船就病了一場,虧得謝先生懂醫術,開了方子幫我醫治,不然女兒只怕回不來了。”

前幾年宋家寫信過去,讓何家把靜姝送回來,何家用的借口都是靜姝身子不好。

所以這一回靜姝索性就将計就計的說了,也好解開宋家對何家的誤會。

“我看你的模樣,就像是有些弱症,等過幾日,我讓你祖父下帖子請了胡太醫過來,好好為你診治診治,把身子調理好。”

老太太聽她這麽說,只有心疼的份,對何家以前的推脫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多謝祖母。”靜姝的話還沒說完,宋廷瑄卻開口道:“看來謝四爺不光是你的先生,還是你的救命恩人,改日我一定要親自登門道謝。”

宋廷瑄對于靜姝能攀上這門關系非常高興,謝昭是首輔趙冬陽的高足,而他的父親,前任首輔謝東來也是門生遍天下的人,宋儒海一直讓他學會結交有用之人,少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他要是能和謝昭結識,以後在官場上必有益處。

靜姝看着宋廷瑄恨不得馬上去謝家的模樣,心道他父親果然兩輩子都是溜須拍馬的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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