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離婚證
晚宴的最後, 是一個巨大的蛋糕。
應舒渙其實不太喜歡站在中間許願的感覺,因為被太多的長輩圍着,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沒斷奶的小公主。
——小時候也就算了,怎麽自己都二十幾了還搞這套!丢人!
慕幼蘭卻很喜歡這個環節, 一直催促着應舒渙吹蠟燭許願。
應舒渙不喜歡被圍觀, 但還是很喜歡許願的。
每一年, 他的願望都許的無比認真,如果真的有仙女教母的話,可能會被他虔誠的祈禱給感動。
應舒渙閉上眼, 重視起今年的願望。
他在燭光的躍動中看到了紀沅的臉, 不含笑意,可也不算冷漠。
他長而直的睫毛落下來, 在臉上掃出一片陰影, 應舒渙十指交握,抵在尖尖的下巴上,睫毛微微顫動, 虔誠地祈禱着:仙女教母, 拜托讓紀沅不要和我離婚吧!
“呼!”應舒渙吹滅蠟燭, 所有人——不管是真心還是不真心,紙醉金迷的晚宴中, 響起了鼓掌聲。
——吹個蠟燭有什麽好鼓掌的, 真是傻逼。
應舒渙內心不屑道。
他拿着刀随便分了兩塊蛋糕就沒興趣了, 整一個生日他最喜歡的許願流程已經結束。
仙女教母沒有聽到他的禱告, 因為紀沅聲音低低地響起:“應舒渙, 去找老爺子吧。”
應舒渙的心漸漸地跳動起來,不是高興的,是惶恐又難受的:“好。”
走到今天這一步, 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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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應老爺子渾濁的雙眼全是淚水。
他拿起白色的絲綢手絹,一遍一遍,不停地擦拭着眼睛。
就這麽坐了一會兒,應老爺子拄着拐杖,再一次打開了放在書架暗格中的錦盒。
沾血的暗紅色冷玉靜靜地躺在深色的娟布中。
當年,就是這半塊玉佩,才讓自己有了這麽離奇的、死而複生的經歷。
是的,應老爺子嘆了口氣,他并非這個時代的人,而是來自幾百年前的大周王朝——他是大周的将軍戚有桂。位居朝堂高位,手握重兵,助大周朝寶宗帝之父開辟了大周江山,得到了外姓王爺之封的殊榮。
後來,寶宗帝對他多為忌憚,他不得不卸甲歸隐,誰知道自己孫子降生的時候又被天象所困,因含着這塊玉而生,惹得崇尚天象的寶宗帝極為不喜。
寶宗帝三番兩次想要取回他手中的兵權,甚至不惜聯合朝中重臣對他進行污蔑打壓,以至于在寶宗二十年年,戚家滿門三百二十一口被關進大牢擇日問斬,若非七皇子仗義相救,恐怕戚家早就蕩然無存了!
應老爺子想起這段過往,記憶中已經模拟不出細節了。
他慢慢地摸索着玉佩,腦海中勾勒出那位還未及冠的少年王爺,此番恩情,非以性命報答不可,只是那少年什麽也沒要,只對他說了一句“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
恐怕在那時,唯有七皇子才會相信他……
他曉得,寶宗帝那麽多皇子,只有這位一生下來就被詛咒的七皇子能當大任,其餘皇子不是酒色之徒,就是罔顧人命之輩,難平民憤。
只是,七皇子在付長鴻的教導下長大,他是皇子,義父是兵權傾天下的威武大将軍,背靠着付家,注定他日後的悲慘結局。
如同前世的應老爺子所料,七皇子封了襄王之後直接被趕出了京城,二十五歲那年出征怒赤哈爾,二十萬付家軍遭到埋伏,被活埋在了絕壁谷中,黃色的毒霧讓方圓十裏寸草不生,如此驚心動魄的慘烈下場,震驚了全國。
寶宗帝時期的大奸臣魏居明聯合禦史、太尉以及三王爺,上柬告襄王紀幼卿、威武将軍付長鴻一家勾結怒赤哈爾企圖謀反,故意将軍隊代入敵方的埋伏中,害二十萬将士枉死,應當将付家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應老爺子的拳頭微微捏緊,在心中壓抑地吼道:根本不是這樣的!
寶宗帝當年因為服食丹藥過多,晚年的時候已經無力把控朝廷,并且重奸臣,遠賢臣,導致皇子與大臣暗中勾結,謀取太子之位,把整個朝堂搞得烏煙瘴氣。
其中,三皇子一派是當時權勢最高的,而紀幼卿,擋了他的帝王之路。
這才是導致紀幼卿“慘死”的原因。
紀幼卿背靠付家,兵權不可小觑,加之付家乃是民意所向,他這位七王爺,就算沒有謀取皇位之心,那也是懷璧其罪!
紀幼卿的三哥——三王爺才是和奸臣串通,通敵叛國,将重要軍機透露給努赤哈爾皇帝的罪魁禍首,才導致二十萬付家軍,導致付長鴻、他濟世懸壺的夫人、除了付落之外的剩下五個兒子,全都死在了這一場戰役中!
應老爺子閉上眼睛,落下了淚水。
他擡手擦了擦,付家……滿門忠烈……愛國愛民……竟落得如此下場……
這讓前世的他,無疑感到了兔死狐悲的悲涼。
在寶宗帝的默許下,紀幼卿身上連獲通敵叛國、延誤軍機等多個罪名。
把已經“死”在了絕壁谷的他,狠狠地踩在了淤泥中。
是的,三王爺恨他入骨,哪怕是“死”了,也不會讓他落下一個好名聲!
紀幼卿“死”後,寶宗帝将付家在京城中剩下的家眷全部發配,男的充軍流放,女的貶為賤籍,只能為娼。
紀幼卿一生疼愛的付家嫡女付鳶年僅十七歲,就被三王爺從付家中擄走奸污,然後扔在馬路上讓衆人圍觀,付家為了大周一輩子,付家的嫡女最後就像一塊赤裸裸的案板上的肉,渾身破碎的躺在大街上。
三王爺摟着妻妾坐在酒樓觀賞,盼望所有男人都對付鳶施加暴行,大放厥詞:“誰敢操她一次!我就給誰十兩黃金!有沒有人敢!”
只可惜,沒有男人願意踏出這一步。
她是付将軍的女兒,她是付家的嫡女,她是在饑荒時開倉分粥的少女,是在瘟疫遍行長安時裹着白頭巾随母、不顧自己安危為百姓問診的少女!
三王爺高聲大呼:
“一百兩黃金!”
“一千兩黃金!!”
“一萬兩黃金!!誰敢!”
終于,有男人踏出了第一步,解開了自己的衣服。
然後,他将衣服裹在了目光死寂的少女身上,深深地磕了個頭:“世女……節哀……”
她的眼珠子微微一動,看着男人,看着周圍的所有影影綽綽的人。
他們紛紛跪了下來,齊聲道:“世女……節哀!”
三王爺目眦欲裂,将酒桌掀翻。
是啊,朝堂有朝堂的将軍,而保護了他們平民的将軍,只是一個柔弱不堪的少女……
一個……剛剛失去了父兄,失去了心愛之人的普通少女。
應老爺子不敢再回憶了,過去的一幕一幕,如同結痂的傷口,撕開粉飾太平的表面,依舊鮮血淋漓。
三代人的悲劇,兩代人的仇恨,一個王朝的興起和覆滅,一段寂寂無名的愛情,一場不為所知的盛大的暗戀,在歷史書上,都成了薄薄的一張紙。
輕輕一翻,所有的血和淚都過去了。
連他……都以為紀幼卿已經死在了絕壁谷。
所以當自己的孫子渾身是血抱着昏迷不醒、重傷不愈的紀幼卿出現在戚王府大門時,他幾乎是茫然的。
十六歲的少年還未長成頂天立地的男人,血和黑色的泥巴糊在他的外衣上,紀幼卿的血和他的血,把他的白衣染成了紅色。
戚承雪的雙手血肉潰爛,十指連心,他到底有多痛,無人知曉,他到底是怎麽在二十萬人中,一具一具的翻看着屍體,找到了年輕的王爺,也無從知曉。
應老爺子只知道,少年的雙眼在這一場劫難之後就無法在看見任何東西,永遠的暗淡下來,成了一灘沒有波動的深藍色死水。
應舒渙揉了下眼睛,慕幼蘭急切地掰開他的手:“眼睛怎麽又不舒服了呀,我看看,是不是隐形眼鏡太幹了……”
“沒有。”
慕幼蘭招呼管家過來,管家貼心的準備着眼藥水——畢竟,應舒渙雙眼的毛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管家陪伴着應家二十多年了,對應舒渙的小毛病了若指掌。
以前也看了很多名家名醫,國內外有名的醫生都看遍了,也沒看出個結果來。
慕幼蘭心疼道:“在家裏就不要帶隐形眼鏡了嘛,你眼睛不好,你自己不愛惜你自己,我心疼死了……”
應舒渙:“我不要,戴眼鏡太土了。”
慕幼蘭欲言又止,看着應舒渙滴完了藥水,又輕輕地吹了一下應舒渙的眼皮子,企圖把痛痛吹飛。
其實這是慕幼蘭從小到大的習慣,應舒渙是她一直帶着身邊,看着長大的,她對應舒渙都有點溺愛了。
平時的話,應舒渙也不會去糾正他媽,反正再他媽眼裏,他就是四五十歲了也是個寶寶,真無語!
但是!今天紀沅在這裏!
他就滴了個眼藥水,慕幼蘭還給自己吹吹,跟個媽寶男似的,這也太嬌氣包了!
他立刻推開慕幼蘭:“你別吹我,你去找你小姐妹玩,我跟紀沅有事商量。”
慕幼蘭想到應舒渙要跟紀沅離婚,立刻高興起來了,因此自己兒子說什麽就是什麽。
應舒渙轉過身,悶悶不樂道:“我們去找爺爺吧。到時候我先開口,你知道爺爺的脾氣,說兩句他不喜歡的,他就要揍人。”
紀沅道:“你先開口?你不怕他揍你?”
應舒渙:“我還沒被他打習慣嗎?我是怕你細胳膊細腿的,一被打肯定就要哭唧唧。呵呵,一定很煩人。”
紀沅:“哦。”
應舒渙:……
書房內。
“君臣不相負,來世複君臣……”
應老爺子念叨這句話,把冷玉又放回了盒子中。
這是當年,紀幼卿登上帝王之位時,他對紀幼卿的忠誠和保證。
是為了戚家,也是為了戚承雪……
“哎。”應老爺子坐在椅子上,腦海中浮現了紀沅的模樣:“太像了……”
太像了,不管是名字,還是樣貌,甚至連氣質都很像那位年輕的君王……
應老爺子不知道那塊玉是什麽來頭,但其中蘊含着神秘的力量,讓他在死後并沒有長眠于土地中,而是在另一個時代,另一個人身上蘇醒了。
那一刻,見過了大風大浪的應老爺子也感到了惶恐。
這一世,他的名字叫做應若均,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正好趕上了時代的潮流。戰亂紛飛的年代,老爺子棄商從軍,加入了當年上海起義的一支平民軍隊中。
後來,他冷靜的頭腦,多變的戰術受到了上面的賞識,應老爺子一步步高升,鑄就了無人撼動的功業。
應老爺子原本以為只是自己的機緣造就了這一切,可是當他娶妻生子,兒子又娶妻生子,等到應舒渙出生之後,應老爺子在産房門口,震撼了。
那嬰兒睜開眼睛,露出了一雙漂亮的湛藍色的眸子,連前世耳垂上的小痣位置都和戚承雪一模一樣。
這一刻,應老爺子不得不相信這世上是有輪回轉世一說。
随着應舒渙的長大,應老爺子每日看見他,都像看見了前世那個一生凄苦悲慘的少年,他的心就愈發的軟,恨不得把這世界上所有的星星和月亮都摘給他,補償前世他沒有給他的一切。
只是,和平年代這麽養孩子,一定會養出事情來。
等到應老爺子發現應舒渙已經長成了一個混世魔王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思及此,應老爺子遍布皺紋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小渙啊……
他搖着頭,嘆了口氣。
直到應舒渙上小學的時候,他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叫做紀沅的孩子。
出于應老爺子的直覺,他立刻就調查起紀沅的身家背景,自然也就看到了這孩子的相貌,應老爺子當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難道……這一世真的是這麽巧嗎?
應老爺子曾經暗中試探過紀沅,可惜,他想多了。
紀沅雖然長得像那位君王,但不管是性格還是脾氣,還是智商,都沒有一點相似的。
應老爺子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這世上沒有那麽巧的事情。
于是,暗中觀察過紀沅一陣子的老爺子,放棄了自己可笑的想法。
再後來,就是紀沅的父親出事,這時候,紀沅已經二十歲了。
別說是像他了,現在就連臉都不像了!
不過,當紀沅的父親提出希望老爺子照顧紀沅時,老爺子還是一口答應了。
畢竟他對應舒渙有救命之恩,而紀沅因為和年輕君王相貌相似的原因,也讓應老爺子狠不下心不管不顧。
至于把紀沅嫁給應舒渙,他當時也是被應舒渙這個熊孩子給氣到了,非要想個辦法制他不可。
雖然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但是應老爺子想起戚承雪的求而不得……于是亂點鴛鴦譜,直接把紀沅嫁給了他,一樣的臉……也總好過什麽都沒有。
或許……結婚之後的男人就會成熟穩重一點?
可惜不是,應舒渙結婚之後對紀沅不聞不問,讓應老爺子時時刻刻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錯了?
前世或許是喜歡這張臉的,說不定這一世不喜歡了呢?
但也沒見應舒渙喜歡其他人啊……
說實話,應老爺子是後悔過把紀沅嫁給應舒渙的。
這不但害了紀沅,還害了應舒渙。
可是今晚看到紀沅的臉,他又忍不住動搖了。
實在是太像了……
那孩子竟然瘦下來了……
從臉到骨子裏都像極了他……
不是他不敢确認,紀沅是否就是紀幼卿。
而是他以前已經确認了無數遍了,紀沅就是紀沅,不是任何一個人的轉世。
難道……還要再繼續調查嗎?恐怕,也只會得到失望的結果。
“咚咚”敲門聲打斷了應老爺子的思考。
應舒渙的聲音在書房外響起,“爺爺,我進來了。”
應老爺子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板着臉:“進來。”
應舒渙跟紀沅一起進來。
應老爺子的目光又恍惚了一瞬,紀沅禮貌道:“老爺子。”
記憶中,他的臉和年輕的君王重合在了一起,老爺子仿佛聽見了那位君王的聲音:戚卿,天地合則萬物生,君臣和則國家平……
紀沅忽略了應老爺子的愣神,開門見山:“今天來找你,是為了求你一件事情。我和應舒渙是在你的安排下結婚的,現在我和他都想通了,強扭的瓜不甜,在一起不合适,所以要離婚,希望老爺子能同意。”
應舒渙聽到紀沅流暢的把一切都說出來,心梗的厲害。
應老爺子詢問紀沅:“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沒有誰逼你嗎?”
紀沅:“沒有,是我要離婚。”
應老爺子嘆了口氣:“其實……你們站在一起還是很般配的,已經徹底考慮過了嗎?”
紀沅點頭:“已經徹底考慮過了。”
應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看着應舒渙。
應舒渙黑着臉,什麽也沒說,他其實內心很希望爺爺馬上破口大罵,說自己不同意。
但是今晚上的爺爺實在是太奇怪了,難道已經提前老年癡呆了嗎?
啊不不不我怎麽可以這麽說他……
應舒渙連忙在心裏自我反省。
應老爺子滄桑地開口:“你們年輕人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就不用來問我了。我老了,管不了你們。”
應舒渙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爺爺……”
應老爺子:“我知道你不喜歡小沅,離婚的事情,不要讓幼蘭插手。”
應舒渙:“我……”
應老爺子揮手:“下去吧,我要睡一會兒。”
應舒渙抿着唇,看了眼紀沅。
紀沅:“那我們告辭了。”
他轉身往外走,看到老爺子挂在書房兩側的字畫。
筆勢雄奇、姿态橫生……到有點大周朝那會兒流行的風格。
他記得,戚王就擅長寫這字畫,沒想到後世還能看到。
十二月七號的晚上下起了大雪。
應舒渙不允許紀沅淨身出戶,所以在財産上的分割還需要請律師來過問,因此又推遲了一周。
快過年的時候,應舒渙才跟紀沅到了民政局門口。
這時候,紀沅之前客串的那部《蒹葭》已經在東南衛視上映到快結尾了。
他飾演的年輕時的攝政王一出來,就在網上引起了巨大的讨論。
“反派的三觀就是我的三觀!”
“誰年輕的時候還不是一個帥哥……”
“靠紀沅真的好适合古裝啊!新生代的古裝男神裏面必須有他一個吧!”
“我真沒想到宋連遲年輕的時候這麽漂亮……難怪女主角對他念念不忘,我還想她怎麽對一個老頭子這麽意難平……”
“這就是年輕的時候啊,不要遇到太驚豔的人,否則這輩子都完了。”
“……”
應舒渙來民政局之前,還在微博上刷紀沅的圖片。
一擡頭,紀沅就站在自己面前了。
離婚這天也下着大雪,建京這個地界在北方,一到冬天,就是連着幾個禮拜的大雪。
在這一天前,應舒渙有一個多禮拜沒看到紀沅了,對方穿着深色的羽絨服,把他的皮膚襯地跟雪一樣白,嘴唇裏藏着的紅痣在冰天雪地愈發動人。
應舒渙把口罩往上拉了一下,悶聲道:“走吧。”
紀沅點頭,應舒渙不想那麽快離婚,在外面賴了一會兒:“你東西都帶齊了嗎?”
紀沅:“帶齊了。”
……沒有借口可以拖延了。
應舒渙擡頭,民政局的結婚證辦理處和離婚證辦理處,分別在不同的方向。
一對對夫妻,有的高興,有的難過,有的臉上的表情是解脫。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跟紀沅來民政局結婚了。
紀沅催了他一下,他全程都是茫然不知所雲的,在工作人員“框框”兩聲敲章下,兩人之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離婚證擺在了應舒渙的面前。
……真的離婚了。
他的眼眶忽然酸了,一下就翻上了許多眼淚,越來越多,甚至想要憋都憋不住,就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紀沅一轉頭就看到應舒渙在哭,他愣了一下,應舒渙連忙用手臂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嘴硬道:“我是高興的想哭!你這個麻煩精終于和我離婚了。”
紀沅:“……那你還挺高興的。”
看來應舒渙是真的不太喜歡自己啊,離個婚看把孩子高興的……
紀沅雖然知道應舒渙不怎麽待見他,但是這一刻還是感到了挺不舒服的,他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內心是什麽複雜的感情。
在他看來,應舒渙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看到的第一個人,因此他對應舒渙還是有一些雛鳥情節的。
并且,在相處的過程中,他發現應舒渙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壞,只是脾氣過于任性了一些。
紀沅對應舒渙一直都是有點無可奈何的。
說離婚的是他,現在哭的也是他。
怎麽比邱溪的那個女朋友還嬌氣,還難搞?
他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會相信他是高興的哭這種離奇發言吧……
紀沅嘆了口氣:“應舒渙,我走了?”
應舒渙眼睛紅紅地看着他,紀沅道:“你看着我幹什麽。”
他晃了晃離婚證:“現在我們已經離婚了,如果沒什麽事,我就不去你家了。如果你找我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紀沅想了下,覺得自己沒什麽要交代了。
他轉過身,應舒渙急急忙忙出聲:“紀沅!”
紀沅腳步一頓,應舒渙的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才開口:“那我們現在算朋友嗎?”
“算。”紀沅轉過頭,笑了一下。
這一笑,是真心的。
沒有營業假笑,沒有吝啬的只勾出幾個像素點。
他的笑意達到了眼裏,整張臉都明豔活潑了起來,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應舒渙看到他唇縫中的紅痣,如同一片花瓣,輕輕地飄到了自己心裏。
他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我單身了。
應舒渙回到家,沉默地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可是我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高興。
他腦海中都是紀沅的笑容。
應舒渙把手機翻出來,找到了紀沅的微信,他們倆的聊天極為可笑,而且都是應舒渙開的頭。
應舒渙:早安
紀沅:1
應舒渙:晚安
紀沅:收到
應舒渙:早安
紀沅:[ok]
應舒渙:我想你了!
應舒渙:你撤回了一條消息
紀沅:收到,謝謝
應舒渙,摔手機!
媽的傻逼直男……
應舒渙現在是不擔心紀沅會發現自己在偷偷喜歡他了。
他就算是把我喜歡你打在聊天框發出去,紀沅也會回一個“1”吧?
他的感情也太遲鈍了?是裝的還是故意想避開我啊?
不過,應舒渙除了發過那一條“我想你了”,其餘過分的話沒發過。
而那一句,是去朋友開的夜店裏客串了一下dj,在強烈震動的音樂下,以及兩杯淡淡地果酒,暈乎乎地給紀沅發了過去。
但是一瞬間他就清醒了:不行不行不行……
然後瞬間撤回。
他的心跳的比夜店中的音樂聲還要打。
紀沅的聊天框瞬間變成了“正在輸入……”
他——看見了!
那一刻,應舒渙想把手機扔了,但是也舍不得扔掉手機。
結果等來了一個“收到,謝謝。”
……我謝謝你全家啊……
應舒渙的心情瞬間跌落到谷底。
紀沅最近忙的不可開交,除了上表演課之外,他通過《蒹葭》這部現在火爆了大江南北的古裝偶像劇小火了一把。
從之前的微博限定藝人到現在,下樓買個菜,都會有大媽指着他驚呼:“哎呀,你是那個攝政王啊!”
大街小巷充滿了年味兒,《蒹葭》的主題曲也在商場中循環播放。
紀沅出門不得不帶着口罩了。
與此同時,紀沅還接到了芒果衛視的跨年演唱會邀請函,希望他可以參與一個節目。
芒果衛視的跨年演唱會是每年除了春晚之外最有看頭的演唱會,規模之大,明星之多,簡直超過了所有衛視。
今年就更了不起了,有應家現在的掌權者應許的贊助——應家今年在互聯網上開發了一個新的社交平臺,正如火如荼地開展,需要打響知名度,因此冠名了這場跨年。
應舒渙作為他兒子,肯定是要來芒果衛視捧場的。
有應舒渙在,基本就能保證跨年演唱會的收視率了。
江玉順着名單看下去,看到了幾個港市和灣灣都很有名的影帝影後級別的人物。
還有今年娛樂圈的四大流量小生,來了三個,小花來了兩個,其餘二三線明星林林總總也有二十個。
加上幾個去年爆紅的偶像綜藝出來的愛豆,比如紀熙、慕思謙他們,可以說是群星雲集了。
主持人陣容也是芒果衛視的頂配,跨年的地方就在建京體育館,可以容納兩萬觀衆的巨大場地。
紀沅因為今年剛剛冒尖,所以沒有單獨的節目,他是跟某歌手一起合作,兩人唱同一首歌,歌單還沒有确定好,江玉現在正在聯系那位歌手。
在緊張的準備中,轉眼間,跨年晚會就來了。
江玉卻陷入了一點點小麻煩中。
跨年晚會,所有的明星工作室都開始利用自己的人脈和圈子,開始借演唱會的高定禮服。
這樣一來,最好的衣服肯定都被咖位大的明星給借走了。
江玉原本是瞄準一些輕奢品牌,定位也适合紀沅現在的身份。
可是今年,輕奢品牌的新發布的衣服也被小愛豆們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