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眼淚
紀沅腳步略有停頓, 便急急忙忙沿着走廊追了出去。
正好遇見袁輝煌詫異的走上來,沒等紀沅說話,袁輝煌就先開口:“舒渙怎麽了?”
紀沅沒有平時的沉穩,着急道:“你看見他出去了嗎?”
袁輝煌見到紀沅的神色, 不由嚴肅起來:“剛才看見他出去了, 我喊他也沒回我……你們……吵架了?”
紀沅頹然道:“……算是吧。”
應舒渙的狀态太差了, 由着他這麽跑出去,萬一出了事情怎麽辦?
紀沅一時不敢想,直接道:“袁導, 我需要一些時間, 下午請假……”
陸覺行打斷了他:“紀沅,應舒渙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就算是負氣出去, 能有什麽問題?難道你擔心他想不開嗎?放心,成年人的承受能力沒有這麽差。”
袁輝煌雖然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從應舒渙剛才的表現和紀沅的表情來看, 已經推測出不是一件小事, 他連忙道:“年輕人火氣大, 吵兩句也別放在心上。我看着舒渙長大的,他就是這麽一個小姐脾氣, 有點任性。要是說了什麽你不愛聽的, 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就讓讓他。”
被陸覺行跟袁輝煌一說, 紀沅才回過神。
是了, 應舒渙已經是一個有着自主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了,就算是一個人出去,又能出現什麽意外?
奇怪的是他剛才的心竟然亂的毫無章法, 連一些基本的常識都忘記了。
他甚至沒有理由的去擔心應舒渙會不會找不到地方住?會去哪裏?開車會不會出事?會不會去喝太多的酒?
紀沅漸漸冷靜下來。
他的情緒太不正常了,連他自己都感到了詫異。
陸覺行見到紀沅冷靜了,安撫道:“如果實在擔心的話,就先打個電話問一下。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覺得你們兩個人都應該各自冷靜一段時間。”
袁輝煌補充:“沒事的,我給舒渙他哥打個電話,有他家人在呢,出不了什麽事兒。”
陸覺行溫和道:“你下午還有定妝照需要拍攝,就這麽跑出去了,不是要耽誤大家的行程嗎。”
應舒渙是把定妝照拍完了,可是紀沅沒有。
他沉默的矗立在原地,不知道有沒有聽進陸覺行的勸說。
袁輝煌笑道:“其實定妝照要不了多少時間,不如你先拍着,我這邊讓人去問問舒渙去了哪裏?”
紀沅沒說話,他回到了化妝室。
陸覺行看着他,只覺得他比之前更加寡言少語,氣質也更加冷峻。
弄得自己想和他挑起什麽話題都不敢了,只好默默地陪着他。
陸覺行陪着他一起沉默,視線落到了桌上的筆記本,心裏陡然泛起一絲絲隐秘的甜蜜。
原來紀沅對自己還有這樣的想法?
只不過他表現得未免也太冷漠的,甚至讓自己産生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比如現在,讓陸覺行疑惑的是,紀沅似乎更關心應舒渙的去向,難道他不跟自己解釋一下,日記本上的這些愛慕是怎麽回事嗎?
……不過,他也不着急。
陸覺行現在的心情不錯,至少知道了紀沅并不是完全對他沒意思。
至于應舒渙?某種程度上他已經輸了,不值得自己在意。
陸覺行自我感覺良好的點了兩杯咖啡,給紀沅準備着。
他看着紀沅的背影,心裏有無數的情緒在泛濫,慢慢地膨脹着,連眼神都溫柔了不少。
應舒渙的冷靜在上車的那一瞬間全都崩潰了,他開着車,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尚存的理智讓他不至于把車直接開到江裏去自殺,他沿着高速一直開,沉默着沒有說一句話,從郊區開到了市中心,最後開到了一個地圖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這是那裏,天已經黑了,人很少,他只能看到朦胧的夜色,耳邊聽到瓢潑的大雨聲。
面前波光粼粼的江面被雨珠打的稀爛,千瘡百孔的模樣像極了他的心髒。
應舒渙從來沒覺得自己有這麽難堪過。
他心裏有個小人在自問,為什麽眼睛裝得下天地,卻裝不下他賜的眼淚?
應舒渙在這樣的大雨中沉默了很久,他的目光平視着前方,從鏡子中看到了自己,連自己都覺得很可笑。
……他有什麽資格跟紀沅發脾氣。
紀沅什麽都沒錯,只是不喜歡自己,如今在不喜歡自己的前提條件下,還加上了喜歡陸覺行。
他一直在拒絕自己,是因為到現在還喜歡陸覺行嗎?
應舒渙不敢再想了,他難受的想哭。
他在這一刻,想到了許多以前的事情。
紀沅喜歡了陸覺行那麽多年,從高中到大學,從大學到工作。
他嫁給自己的時候,心裏是不情願的吧……
他那時候,也喜歡陸覺行吧……
應舒渙那時候只認為自己受了委屈,卻沒有想到紀沅也受了這麽大的委屈。
他甚至以為紀沅是因為喜歡自己,才不擇手段的嫁到應家。
應舒渙的自作多情在這一刻看起來那麽廉價、這麽可笑,估計沒少讓紀沅惡心吧……
他的心髒就像被一雙手狠狠地掐住,痛的他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應舒渙壓抑着哭聲,把頭埋進手臂中,嘶聲力竭地痛哭着。
他拼命告訴自己,他其實沒有那麽愛紀沅,畢竟只有短短的一段時光,他也沒有陷得那麽深。
他又拼命反駁自己,他怎麽那麽愛紀沅,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控制不住自己瘋狂的想去找他,想看看他的念頭。
這一刻,他無比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為什麽要翻日記本,痛恨自己為什麽看到了不能假裝沒看見,痛恨自己為什麽要在紀沅面前發脾氣。
應舒渙開始後悔,他不該跟紀沅求證的,他應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相安無事的繼續和紀沅相處下去。
他的沖動和瘋狂讓事情走到了無法挽回的絕路上。
應舒渙以為自己會痛痛快快的放手,以免自己為數不多的自尊繼續被人踩在泥巴裏踐踏。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根本做不到放手。
哪怕是厚顏無恥也想要回到紀沅身邊,哪怕這輩子不能做情人,哪怕是朋友也好……
他的心髒在一起劇烈的跳動起來。
他不想就這樣從紀沅的生命中退場,他無法做到心平氣和的看別人跟紀沅白頭到老。
紀沅卸了妝,一刻都沒有多待,跟袁輝煌打了招呼之後就走了。
陸覺行的兩杯咖啡在化妝室的桌子上慢慢的冷卻,無人問津。
邱溪替紀沅撐開傘,紀沅開口:“我有事,你自己開車回去。”
邱溪在大雨中提高聲音:“哥,這麽大的雨你去哪兒啊?”
紀沅把傘拿過來:“你不用知道,先回去吧。”
邱溪不放心,先給江玉打了個電話。
江玉開車過來攔着紀沅,說這麽大的雨在外面亂跑,他不放心。
如果紀沅真的要去什麽地方,那就由自己送。
開什麽玩笑!
今天這場雨大的……在高速上都不敢開車,稍微開快一點就容易發生車禍。
他怎麽敢把紀沅這個迷路狂魔給放出去!
紀沅略微思考片刻,發現江玉特別執着,自己搭乘交通工具找人也不方便,于是鑽上車,直接跟江玉打招呼,報的是風暴港附近的別墅名字。
江玉對此有所耳聞,因為這棟別墅是應舒渙的私有物,去年還上過建京富豪別墅排行榜,位居第二,他有點詫異:“你去那兒幹什麽?”
很快,江玉就想到,紀沅可能是去找應舒渙的。
可是這麽大的雨找應舒渙,也太離奇了吧!
什麽事兒不能在電話裏說啊?
可他看到紀沅沉默的臉色,什麽都沒說,
邱溪在手機上噼裏啪啦的敲字,把紀沅跟應舒渙吵架的事情說了一下。
邱溪當時不在場,不知道兩人因為什麽吵架,但是吵得這麽嚴重……應該也不是什麽小事吧。
江玉跟邱溪都只知道紀沅跟應舒渙的關系匪淺,但是也沒想到能好到這個地步。
大晚上的不睡覺,一個人去找吵架負氣的另一個人?
這什麽言情偶像劇的橋段啊?
車開到應舒渙的私人別墅,小保姆看到是紀沅,連忙開口。
紀沅開門見山:“有沒有看到應舒渙?”
小保姆詫異:“沒有啊……應先生最近都在拍戲,沒跟你在一起嗎?”
自從應舒渙開始追求紀沅之後,他就搬家到了紀沅隔壁,住的樂不思蜀,都快忘了大別墅了。
紀沅第一個就排除了應舒渙回出租屋的想法,畢竟他是跟自己吵架的,吵完了之後怎麽可能回自己家隔壁。
小保姆意識到什麽,連忙開口:“我打個電話給應先生……”
“不用。”紀沅道:“他手機關機了。”
剛才,他一路上已經打了個無數個電話,對面只有冷漠的提示音,提示着紀沅,您撥打的電話號碼已關機……
江玉看到這一幕,心裏嘀咕了一下:“紀沅跟應舒渙家的保姆還挺熟的啊,這小保姆對他畢恭畢敬的……”
邱溪也點點頭,表示認同。
別墅裏沒找到應舒渙,紀沅只能想到老爺子家了。
只是他如果找到老爺子家裏,态度就顯得有些暧昧了。如果被老爺子誤會,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紀沅找了一些應舒渙常去的地方,都沒看到他的人。
他無功而返,江玉看到紀沅渾身上下幾乎濕透了,面對瓢潑大雨,他撐着的傘聊勝于無。
大風把雨珠吹得東飄西搖,紀沅的褲子濕的能擰出水來。
江玉喊道:“你大晚上找他幹什麽?應舒渙有的是地方去,我看你再找下去就要感冒了!”
紀沅擰幹了衣服,心裏一陣失望,他能找的都找了,實在沒找得到人,心裏也懸着,擔心他出意外。
但願他回到老爺子的宅子裏了……
江玉看着發呆的紀沅,也懶得詢問他的意見,直接開車把他送到小區。
江玉接下來還要跟胡小芸去拍一組雜志,邱溪也得回去做報告,紀沅意識到自己因為私事耽誤了他們的時間,也不好意思繼續找下去了。
江玉擔心紀沅等他們走了之後繼續找,直到送紀沅上了電梯,他跟邱溪才回去。
電梯裏,紀沅擰着衣角,轉頭看到鏡子中自己的模樣,愣了一下。
……真狼狽。
上一次這麽狼狽的時候,已經是前世的事情了。
他垂下眼睫,漫無目的地盯着電梯樓層。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他翻出手機,這會兒已經是十一點了。
就算應舒渙再傷心難過,應該也找到住處了。
這麽大的雨,他總不能一直在外面……
紀沅一邊分析,一邊往前走。
他擡頭,腳步一頓,微微愣了一下。
自己家門口的大門是緊閉的,門口靠坐着一個人,雙眼緊緊閉着,正是應舒渙。
他出門的時候沒帶傘,因此衣服濕了,雨珠滾到地上,形成了幹涸的水跡。
應舒渙看上去很疲憊,雙眼通紅,像是哭累了才睡過去,夢中也不安穩,睫毛微微顫動着。
他高挑的身材如今縮成一團,像是被人類抛棄的小動物,可憐兮兮的把自己裹住,安靜又乖巧的沉睡着。
紀沅從下午開始就懸挂的心終于落到了地上。
連自己都沒察覺,他松了一口氣。
紀沅蹲下身,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從來沒有想過應舒渙會看到原主的日記,甚至産生了這麽大的誤會。
這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一向冷靜沉着的紀沅在那一刻都沒想好措辭去面對。
要解釋嗎?
寫日記的根本不是我,我也根本不喜歡陸覺行。
可是跟應舒渙解釋的意義是什麽?紀沅自己都迷茫了。
再者,如果真的要解釋,那不是暴露了自己跟原主是兩個人的事情嗎?
只是他最大的秘密,對誰都不能說。
紀沅心如亂麻,下意識用手撥開了黏在應舒渙額頭的一縷黑發,瞬間,燙的吓人的溫度從紀沅的指尖傳來。
紀沅一愣,用手背直接覆蓋在應舒渙的額頭上,好燙。
應舒渙額頭滾燙,夢中的不舒适可能不是因為做噩夢,而是因為他發高燒了。
紀沅連忙開門,把應舒渙從地上拖起來,兩人身高懸殊大,紀沅只能半扶着他,将他先安頓在沙發上。
他房間裏沒有什麽衣服是能給應舒渙穿的,想了半天,只能硬着頭皮翻陽臺,去應舒渙家裏拿了些貼身的衣服過來。
紀沅先給他換下了濕噠噠的衣服,又用溫度恰好的毛巾心無旁骛的擦拭了應舒渙的身體。
前世行軍打仗遇到暴雨時,也有許多士兵的身體扛不住,染上風寒。
當時的草藥稀缺,軍中就自己發明了一套退燒的方法,至今為止,紀沅還記得,他就按照這個辦法,給應舒渙簡單的處理了一下。
不過,比起前世,這個時代的藥物資源豐富。
就算是半夜也可以使用手機叫一個外賣,送藥上門。
紀沅沒有叫人送藥上門,自從上次感冒之後,他自己在家也會自備一些常用藥。
他給應舒渙喂藥的時候,應舒渙被苦醒了,他吞不下藥,膠囊就在嘴裏化了。
只是他的神智還不清楚,雙眼迷茫的看着半天,才看到眼前的人是紀沅。
這一刻,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就沉默了下來。
應舒渙在心裏痛恨自己的卑鄙無恥,也帶着一絲竊喜,苦笑的自嘲着:看,你成功了,他就是這麽心軟。
他就知道,如果自己把自己搞的這麽慘來找紀沅,對方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紀沅微微張嘴,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應舒渙抿着唇,然後開口道:“對不起。”
紀沅一愣。
應舒渙的聲音出來時,眼淚幾乎是一瞬間奪眶而出。
他原本已經不怎麽委屈了,可是看到紀沅的一瞬間,好像所有藏起來的委屈都決堤了。
應舒渙自己都詫異自己的眼淚,他擦了一下,發現越擦越多,斷了線一樣,啪嗒啪嗒掉在被子。
“對不起……”
應舒渙哭起來也是好看的,眼眶是紅的,睫毛被眼淚洗刷過,根根分明,挂着淚珠,一顆一顆的落下來。
“我沒想哭的……”
紀沅被他一哭,反而松了口氣,有些無奈:“你發燒了,好好休息吧。”
應舒渙拽住他的手臂,哽咽道:“我還沒把話說完。”
紀沅沒轉身,溫和地開口:“有什麽話等明天退燒了說,你先休息。”
應舒渙急切的掀開被子,從床上爬下來,然後站在地上。
他跌跌撞撞,差點兒摔在地上,連忙扶住身邊的落地衣架。
紀沅也被他的動靜驚到了,無法保持自己的冷靜,連忙轉身。
應舒渙道:“我說對不起,我下午不該跟你發脾氣。”
紀沅看到他沒摔地上,松口氣,道:“我沒有怪你。”
應舒渙說話帶着鼻音,聽上去十分委屈,他小心翼翼,幾乎有些卑微的問道:“紀沅……今天的事情,可以當做沒有發生嗎。”
他假裝不知道紀沅的日記,不知道紀沅喜歡陸覺行。
他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厚顏無恥的賴在紀沅身邊。
只要他們沒在一起……
只要他們……
應舒渙不敢想他們在一起了,自己該怎麽辦。
他壓抑着哭腔,迫切的繼續問道:“你能不能別趕我走。”
紀沅哭笑不得:“我沒有趕你走,你先休息吧。我如果真的要趕你走,會把你帶回來嗎。”
應舒渙垂下眼睫,把所有的情緒都藏了起來:“紀沅,對不起,我是說,從以前到現在所有的事情。對不起,我以前不該誤會你……我、我不會強求你原諒我,紀沅……”
他擡起頭,雙眼中包含了極其強烈的期盼和祈求:“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紀沅看着他,應舒渙的心瞬間就慌了:“我是說,我不會纏着你了,我會保持距離,我不會黏着你的,我、我……”
他想說,我會很乖,會很好,會在你身邊一句話都不多說。
他從來沒有試圖去讨好過一個人,因此說話時磕磕絆絆。
應舒渙想說,要不然和他做朋友吧,拜托了,不要就這樣判他出局,如果是做朋友也可以的。
他想說,跟他做朋友好處很多的,他……
應舒渙想到這裏就愣住了,他發現,他沒什麽好處。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任性,糟糕,不可一世。
他也知道自己給紀沅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是他用什麽都彌補不上的。
他想來想去,竟然想不到自己一條優點。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偷偷地拿自己跟陸覺行做對比。
對于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應舒渙來說,這是一件匪夷所思、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他竟然會偷偷和別人做對比?
多可笑,多卑微,多難堪。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輸了,不管是性格還是為人處世,他似乎全都輸給了陸覺行。
應舒渙忽然就失去了所有勇氣,他松了手,所有的話碎在了喉嚨裏,變成了鋒利的刀片,疼得他身體微微縮起。
他像個犯了錯的小孩,茫然無措的站在紀沅面前。
“我真的不會纏着你了,我只要站在能看到你的地方就可以……”
他似乎只有這一個優點能夠讓紀沅開心了。
只要不纏着他,他是不是就能輕松一些。
紀沅心裏堵得慌,悶的難受。
他看到應舒渙哭的時候,記憶中,有什麽東西撥動了他的心弦,有些抓不住的回憶轉瞬即逝。
他似乎看見了,有這樣一個人,也在等着他,也曾這樣滿臉淚水的哭喊過。
紀沅心想:我讓他難受了。
他嘆了口氣,輕輕推了一下應舒渙,讓他躺在床上,聲音平淡:“你聽好了,這不是可憐你,或者看你發燒了哄你說的話。”
紀沅頓了一下,道:“我不喜歡陸覺行。”
應舒渙看着他,紀沅開口:“不管你看到了什麽,都是過去的事情。我不喜歡他,至少,現在的我不喜歡他。”
他有點無奈的笑了一聲:“你可以睡覺了嗎?”
應舒渙死過一遍的心似乎又一點一點,死灰複燃,跳動了起來。
紀沅說他不喜歡陸覺行了?
不是哄我?也不是可憐我?
結果這麽一來,應舒渙反而更加睡不着了。
是了,他看到日記本的時候,怒氣幾乎燒毀了他所有的理智,導致他當時腦海裏除了紀沅喜歡陸覺行之外,什麽念頭都沒剩下了。
如今紀沅一解釋,應舒渙立刻就相信了他的解釋!
其實,紀沅不用強調是不是哄他,或者是不是可憐他。
就算是哄他,就算是可憐他,應舒渙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他只要敢說,他就敢信。
仔細想想,紀沅如果真的喜歡陸覺行,怎麽會一點都不表現出來?
也不知道那個日記是什麽時候寫的,他只粗略的看了自己無意翻開的那一頁,意識到是紀沅的日記之後,後面的就沒看了。
但整整兩頁的愛慕也足以摧毀了應舒渙所有的理智!
應舒渙安靜的躺在床上,強行讓燒成了漿糊的大腦運轉思考着。
過了會兒,他就頭痛的要命,意識到不能這樣想下去了,應舒渙才懷着惴惴不安的心睡過去。
只是,這一次有紀沅在床邊陪着,他睡得比之前都安穩一些。
紀沅等他睡着了才回到客廳,比起應舒渙大起大落的心情,他的心情一直都是茫然且複雜的。
走到客廳中,紀沅坐在落地窗面前,看着外面的大雨。
他随手拿起了一本書,翻到自己上一次閱讀的位置。
書簽是應舒渙上一次從國外回來帶給他的,和這本厚重古樸的古典書籍格格不入,它是一根小兔子書簽,白色和粉色相間,毛茸茸的小兔子無辜的瞪大着眼睛看着紀沅。
紀沅的指尖落在了小兔子書簽上,無意識地想道,兔子的眼神和應舒渙撒嬌時候倒是挺像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拆開了這包書簽用着。
他的房間裏,有着應舒渙帶來的各種各樣的東西,不管他走到哪裏都能看見。
明明沒有住在一起,他的茶幾上卻有應舒渙喝水的“草莓音樂節”玻璃杯,沙發上被胡朱迪、閃電哆莉……這些他見都沒見過的玩偶給堆滿了,這些玩偶的名字都是應舒渙自己取的。
應舒渙總是借着教他演戲的理由,每次來他家看電影,都會帶上一堆零食和一個小玩伴。
這些小玩伴他也從來沒帶回去,反而在紀沅的沙發上天長日久的住了下來。
紀沅雖然翻着書,但是書上的一個字都沒能看進去。
他的大腦進行着和看書完全不一樣的事情,漫無目的的神游着,直到他的目光通過落地窗,一直向着遠方飄去……
外面的夜色是濃郁的化不開的黑,水霧彌漫,大雨磅礴。
他的房間裏,亮起了一盞小小的夜燈,跳動着兩顆心髒,讓他陡然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他似乎,也沒有那麽孤獨。
至少在這個夜晚,在他的房間裏,還有另一顆心也在跳動。
紀沅發了很久的呆,他合上書,忽然捂住臉,長長的嘆了口氣……
神啊……有沒有誰可以教他,該如何回應一個男孩熱烈的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