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膽肥
柳柳面紅耳赤從地上爬起來,見蕭靳冷臉,眉頭也高高攏着,讷讷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要是故意的,能往那兒摔?
蕭靳冷笑一聲,擺明不信,他五指扣在桌上,輕輕敲擊一下:“給我揉揉還是伺候我用膳?”
什……什麽?揉揉?
柳柳懷疑自己耳朵聾了。
柳柳盯着蕭靳,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她剛剛幻聽了的痕跡。
很遺憾,厚臉皮的男人還重複了一遍:“揉揉?”
柳柳的臉頓時紅成大蘋果,她氣急敗壞道:“揉什麽揉!疼死你算了!”
柳柳估摸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說完狠話,蹭蹭蹭一路跑了,蕭靳伸手想攔也攔不住。
李卯豎着耳朵聽屋裏的動靜,恰恰聽着最後一句,正奇怪着疼什麽,柳柳就跟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刮過,那速度好似要去逃命。
李卯摸不着頭腦,好半天了,也沒聽着屋裏的公子叫人,只好揣着滿肚子疑惑繼續守在門外。
等他進屋收拾餐盤時,意外發現今晚公子胃口格外好,比午時整整多用了一碗飯。
李卯是越發好奇剛剛屋裏發生了什麽,可也只能把這顆好奇心塞進肚子。
主子的事,他瞧歸瞧着,卻還是不敢多打探的。
柳柳是真氣壞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公子這麽不要臉,羞煞人的話也敢挂在嘴邊。
柳柳悶了一肚子氣吃完晚飯洗完澡,決定以後再也不要到公子面前轉悠,免得又給他機會随意拿她玩笑。
她如今只是洗衣房的丫鬟,除了給公子洗衣也沒有旁的事做,這夜還沒深她就閑下來也沒事幹,她幹脆搬着小椅子到樹下納涼。
只是她才坐下,又見蘭兒抱着個簍子朝她走來。
柳柳眉頭立刻堆起小山高,公子愛潔,夏日時一天要換好幾件衣裳,如今六月出頭,也差不多要到他折騰人的時候了。
蘭兒抱着的小簍子不會又是他剛換下來的衣裳吧?
柳柳遲疑着朝蘭兒走去,蘭兒拉了她的手道:“柳柳,公子聽聞你秀藝出衆,特意讓我送了針線過來給你打發時間。”
蘭兒俏着聲音說話,聽去就給人幾分好感。
柳柳抱着她遞過來的繡樓
子,果陣間裏頭有各種針線,而後還有小丫鬟抱着布匹進來。
這會兒天色昏暗,小丫鬟把布匹抱到了近前,柳柳才看清小丫鬟懷裏的都是上好的布匹,她朝蘭兒投去疑惑的視線。
蘭兒抿着嘴笑道:“公子說府中的繡娘還沒找齊,正巧他的衣裳不夠穿了,想着你拿這些針線打發時間,也可順帶給他做幾件衣裳。”
蘭兒見柳柳要說話又連忙道:“柳柳,公子說了會給你算雙份的月錢,你做衣裳也別着急,公子說幾日一件就好。”
“像绫襪亵衣亵褲什麽的,公子說也要些。”
蘭兒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也很不好意思,柳柳怎麽說都還是個小姑娘,公子卻要他給自己做這些貼身的衣裳,便是她這個直腸子都瞧出公子待柳柳不一般。
蘭兒見柳柳臉色僵住,也覺得自家公子着實厚臉皮的些,可公子的命令在那,蘭兒一個小丫鬟也只好奉命行事。
蘭兒示意小丫鬟把布匹繡樓都送進柳柳屋子裏,還說道:“公子說,既要你給他做衣裳,日日呆在這小破屋子也不行,明日就搬到大丫環的屋子裏去。”
給個甜棗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柳柳險些要被公子這一翻安排給氣笑了。
她前世怎麽不知道公子是這麽個沒皮沒臉的人,還是因為公子的壞脾氣在她心中固化,這才讓她沒注意到公子本質上就是個潑皮無賴。
如今她人在屋檐下,沒有公子的準許更是連府門都出不了,只好點頭應是。
柳柳不是前世的柳柳,也算是知曉了公子壓根兒就不可怕。
那頭有張良計,她這邊也有過牆梯。
柳柳送走蘭兒,回屋裏瞧着月白色的布匹,真想做成成衣後在裏頭藏幾根針,叫公子知道她的厲害。
蘭兒第二日一早就來柳柳屋裏,幫着她搬去大丫環的院子住,蘭兒野豬在這院落裏,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丫鬟。
另外兩個丫鬟,對柳柳來說是生面孔,她猜着這兩個丫鬟估摸着是前世她公子院子裏伺候之前被打發走的。
不過,她到公子身邊伺候之前,公子身邊兩個大丫鬟,一個杖斃了,另外一個送出府去,也不知兩人分別是哪個?
前世公子杖斃大丫鬟的事,可叫府中一衆丫
鬟駭然,府中人對這事都諱莫如深,沒人敢提起,柳柳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汪嬷嬷調到公子院落,更是不探聽這事。
兩個大丫環,一個叫·春和一個叫秋明,十七八歲的年紀,比蘭兒要穩重許多,見柳柳住到這院子裏來,雖有些許驚訝,卻又很快掩飾住了。
柳柳一早就知道伺候在公子身邊的人都不簡單,她作為後來者,很禮貌的給兩個大丫鬟問好。
春和性子熱絡,這才相互認識就拉着柳柳的手,像是對待多年的好朋友一般,勤快的說起話。
秋明性子沉靜,朝柳柳淡漠的點頭後,說是要給公子去廚房取早膳,很快就離開了。
公子院子裏有大丫鬟,卻沒誰能夠近公子身,公子的起居都是李卯照顧着。
春和今早沒有活,柳柳也要稍晚一些再去洗衣房,她幹脆拉着柳柳打探起來。
“柳柳,你是公子親自帶回府中來的,怎麽跑洗衣房去了?”春和這麽直白的問,也不知該讓人說她沒心機,還是說她心機深沉。
柳柳到府裏來才一天,已經反反複複被許多人打量過,春和對她好奇,卻沒有隐晦的打量,而是坦然的問。
柳柳迎上她探究的眼神,不偏不移說道:“那日我遭難,正巧被公子遇上了,公子是好人,這才把我帶回府裏。”
“我做這個不行,做那個不行,也就只會洗兩件衣裳,當然去洗衣房裏當丫鬟。”
丫鬟與丫鬟之間的競争,柳柳前世就見識過,在這府裏人人都想往上爬,雖然不至于使那些髒污的手段,但面上那一套和她心底想的怕是能相去很遠。
柳柳知道自己突然進府肯定會惹旁人猜測,與其最後在丫鬟小厮口中和公子傳出些什麽來,還不如一開始就把話說明明白白了。
柳柳這般大方說話,春和反倒是不知該怎麽接話了,她讪讪笑一笑:“自然,公子是個好人。”
才怪!
春和雖沒有到公子身邊近身伺候過,卻深刻領會過公子陰晴不定的脾氣,稍有不得他滿意之處,便會領一頓罰。
春和三月前剛到公子院子裏伺候,犯了許多錯,沒少被汪嬷嬷罰不許吃飯,如今倒是好些,當初被餓肚子的經歷卻還讓她記憶猶深。
春和想着
心頭有些不高興,府中丫鬟就沒哪個得公子另眼相待,如今柳柳一來,明明是洗衣房粗使丫鬟,卻住到大丫鬟的院子裏來,丁點規矩也沒有。
說了幾句話,柳柳好像也瞧出了春和有心事,果斷說要回洗衣房。
一連好幾日,柳柳都只在洗衣房和住處來回,公子也不是沒派人尋她去做過吃食,都被她推脫了。
反正她現在是知曉公子不可能真罰的她去,不過是礙着在她面前丢了臉面,這才一個勁兒為難她。
跟孩子似的。
再說,她如今又沒賣身給公子,不過是因他救了自己,而自己又需要一個避風港,這才在蕭府住下來。
若是公子真惱了她,也不過是把她趕出府。
柳柳想開了,公子是不可能把她趕出府的,至于這自信哪裏來,柳柳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想恃寵而驕一回。
今兒一早,蘭兒沒有送公子的衣裳來,反倒是催問她給公子做的衣裳做好了沒有。
柳柳應着做好了,把東西蓋在簍子裏,要蘭兒幫她送去。
蘭兒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拒絕柳柳。
這幾日柳柳一次也沒往公子屋子裏去,就連廚房也不去了,公子一整天都黑着臉,院子裏的氣壓都比平時低了好多,蘭兒在公子院子伺候,走個路都戰戰兢兢。
今兒去給公子收拾屋子,李卯問了她公子的衣裳做得怎麽樣了,還隐晦的表示讓柳柳去公子院子。
蘭兒知道自己沒有春和姐姐和秋明姐姐兩人機靈,卻也覺着自己沒理解錯理李侍衛的意思,公子就是想見柳柳了。
蘭兒把手背在身後就是不接簍子,還可憐兮兮道:“柳柳,還是你把衣裳送到公子那兒去吧?公子近些日子心情不好,早上我去時,走個路都戰戰兢兢。”
“李侍衛說,公子是沒了換洗的衣裳才會這般作态,你把衣裳送去,他定然會心情好些。”
這話扯的,就連蘭兒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可她也莫名覺得,公子見了柳柳心情定然會變好。
柳柳見蘭兒一溜煙跑了,跑之前還反複叮囑她要記得把衣裳給公子送去,柳柳嘆了口氣,只好抱着竹簍子往公子院子裏走。
她經過花園,忽然遠遠瞧着一個人影從外頭走來,
瞧着穿着打扮就不是丫鬟婢女。
柳柳見李卯跟在那女子身邊,神色作态頗為有禮,有點好奇女子的身份,突然就看見她腰間挂着的荷包。
即便隔得老遠,柳柳還是一眼認出挂在女子腰間的荷包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她的窗花走線是阿奶親手教的,有阿奶自己的風格,一般人學不會。
柳柳也沒來得及多想,下意識躲到牆根後頭。
人走近,李卯和那女子的交談聲也跟着傳了過來。
“方小姐,今日公子心情不大好,不過見了您,定然能愉悅幾分。”李卯聲音裏恰到好處的谄媚讓她口中的那位方小姐聽了慢慢笑起來。
銀鈴一般的笑聲飄蕩在花園裏,配着花圃裏開的嬌豔的花朵,不用瞧輕對方的面容就知道發出這笑聲的定是個絕代佳人。
柳柳忽而捏緊手中的簍子。
前世,她在府裏當了那麽久丫鬟,從沒見過公子家眷上門,更沒有來過哪位嬌客。
而今有這麽一位方小姐,思及對方的姓氏,有些東西便呼之欲出。
縣令家的表小姐好巧不巧就姓方,此前柳柳去成衣鋪子時,李娘子還曾和她說過縣令家的表小姐喜歡她繡的荷包,想要讓她去當丫鬟。
這位方小姐應該就是縣令家那位表小姐吧?
柳柳抱着簍子,忽然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她空着腦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了輪椅咕嚕滾動的聲音。
柳柳下意識往牆根裏偏了偏,不想讓人發現自己。
她把竹簍子緊緊抓着,聽到外頭方小姐俏麗的聲音響起:“蕭公子,這些日子你傷勢如何?方窈當日也沒做什麽,蕭公子卻送了那麽多東西到府裏,方窈實在受之有愧。”
她的聲音該軟的地方軟,該婉轉的地方婉轉,就這麽聽着,便像鈎子一樣吊着人心,就連柳柳也不由贊嘆這位方小姐的聲音着實好聽。
柳柳這會兒進不得退不得,只好抱着摟着在牆根聽壁角。
她正想着公子會怎麽反應時,冰冰涼涼的聲音也跟着飄了過來。
“三個月,就算是傷筋動骨也好了,我不過受些皮外傷。”他的話不冷不熱,含着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表示,聽起來卻讓人尴尬。
柳柳抱着竹簍的手臂收緊了些
忽然又聽公子不客氣一句:“既然覺得受之有愧,也沒見你把東西送回來,如今又何必在這廢話?”
若剛剛那句話只是聽上去讓人尴尬,那這話可就是明晃晃的不給方窈臉面。
饒是方窈心智堅定,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也險些沒穩住。
她一向知道這位主兒說話不中聽,卻也沒想到能難聽到這地步,這哪是對救命恩人的語氣,怕是對仇人也相差不離了。
方窈勉強維持住臉上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是方窈考慮不周,回去後定叫丫鬟把東西原封不動送回來。”
蕭靳卻不順着她的臺階往下走,而是眼皮也沒擡一下道:“我送出去的東西,豈有要回來的道理?東西污了,丢了便是,不必再送回來。”
這下方窈是氣的嘴皮子都抖起來了,她從來沒這樣被人明晃晃的嫌棄過,就算是她那不把她當女兒的父親和繼母也從沒這般含沙射影說她。
可她就算再氣也不可能在蕭靳面前翻臉,方窈努力挂起笑容,蕭靳卻又再來了一句:“救命之恩的滋味享受的可好?”
這一句話,可是讓方窈天崩地裂,她臉上再也提不起微笑,嘴角僵着,疑惑道:“蕭公子這話什麽意思?”
蕭靳卻沒再說話,而是揚聲叫了李卯:“請方小姐出去,今後蕭府姓方的不得入。”
姓方的三個字可像一柄大錘錘在方窈腦袋上,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今天到蕭府來,會經歷這樣的羞辱,而他所要探聽的事,似乎也沒有必要探究了。
方窈緊緊咬着牙根,看着朝自己逼過來的侍衛,狠狠甩了袖子大步朝外走。
是她失策,當日在桃花林她就應該把那件丫頭給弄死,這樣也不必大費周章,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方窈消失,花園裏重新恢複安靜。
柳柳聽了這麽一場大戲,可好半天沒回過神來,就傻兮兮的蹲在角落,一直到懶懶的聲音在她耳邊炸開。
方窈憋着一肚子氣回了縣令府上,才進屋子,就狠狠摔了桌上的茶盞。
皇太孫!果真是那個傲氣凜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的皇太孫!
就算是斷了腿,也沒能叫他收斂自個兒脾氣,反倒是變本加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方窈氣得不輕,琴兒從沒見過她這麽吓人的模樣,怕得一句話不敢說,只在屋外老老實實候着。
方窈走進室內,黑衣人也不知何時坐在靠椅上,看到方窈一張快要扭曲了的臉,蹙着眉頭道:“怎麽了?”
方窈有多麽會裝多麽會忍,他可都是看在眼裏的,如今被氣成這副樣子,想來遇到的不是小事。
方窈怒歸怒,在正事上腦子還是清醒的,她壓着胸膛快要噴湧而出的火氣道:“暴露了。”
短短三個字就讓黑衣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很快,他皺着眉頭說道:“你說的暴露是?”
“他知道了我不是他救命恩人,早知會如此,就應該幹脆利落把那死丫頭弄死。”方窈咬牙切齒道。
黑衣人明顯松了口氣,這是暴露也就罷了,本就是蕭靳自己找上門來的,方窈不過是将計就計認下,就算就算暴露了也不過是得一句,小姑娘貪慕容華,這才冒認了救命之恩。
如果是主子的大計暴露了,兩人都要以此謝罪。
方窈也正是想到了這一茬,才大搖大擺從蕭府離開,而不怕蕭靳把自己扣下。
她的身份一直是幹淨的,也不怕蕭靳脾氣起來要了她的命,就算她再怎麽不願意承認,有那個女人在,她的确能夠保住一條命。
“行了,你走吧,這些日子不要到這兒來。”蕭靳如今瘸的是腿而不是腦子,若是一不小心叫他察覺了什麽,兩人都要完蛋。
黑衣人點點頭,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下腳步,說道:“方府沒了。”
“聽說了嗎?方老爺做生意虧了,幾十萬兩銀子說沒就沒,如今府邸都被官府查抄,一家子人全下了大獄。”
李娘子正給客人包糕點,忽然聽她和身邊的人說了這麽一嘴,不由擡起頭來。
“就是長安街的那個方府?不是前幾日才聽說他們方老爺要納妾嗎?這麽快就進大獄了?聽說他為了那這房小妾還跟方夫人打了一架,哎呦喂那動靜,可是整條街都聽見了。”
“可不就是那個方老爺,現在別說是納妾了,能不能從牢裏出來還是兩雙?”
“你說這天底下的事可就跟老天爺的脾氣似的說變就變,方府上輩子積攢下來的家財這一夜之間
就給敗個精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唉,誰說不是?”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遠,李娘子聽了卻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當然知道長安街那個方府,曾經她也在那棟奢華的大宅子裏住了許多年,已故方老爺對她還挺好,可惜,再怎麽好也好不過他嫡長子。
她在人家眼裏不過是個玩物,春哥兒也沒被人瞧在眼中。
這些年李娘子也怨過,可到頭來,又發現沒什麽好怨。
如今聽着方府就這麽沒了,她心頭也沒多少快意,更談不上幸災樂禍。
柳葉挺着大肚子出來就見她娘心不在焉,她探頭瞧了瞧外頭,扶着肚子問道:“娘,柳柳今日也沒回來?”
她知道自個兒這話問的沒道理,若是柳柳回來了,怕是頭一個要來見她。
李娘子回過神來,幽幽嘆了口氣:“李侍衛不是說了嗎?柳柳如今在蕭府當差,十五那天才會來,也就再過兩日。”
柳葉當然知道,可還是止不住擔心。
柳柳一個小姑娘家在人家府上待着,她怎麽會放心,就算是當丫鬟,她也還是不放心。
蕭公子那般人物,就算斷了腿,也是她們這些普通人高攀不起的,卻連夜趕去救了柳柳,如果說他沒存着什麽心思,柳葉說什麽也不相信。
自家妹妹打小長得漂亮,村裏不少小夥子都喜歡,這些年長開了,跟要開的花骨朵兒似的,亭亭玉立,哪個男人瞧見了心不軟?
李娘子見女兒操心,過去扶着她到椅子邊坐下:“娘知道你擔心柳柳,可我們這平頭老百姓又有什麽法子?再過兩日柳柳就能出府回來,屆時你有什麽想說的想問的,明明白白與他說問她便是。”
李娘子清楚在大戶人家裏當媳婦壓根不像旁人瞧着那般光鮮亮麗,更何況是沒有依仗的媳婦,只能任人欺淩。
柳柳若真是被那位蕭公子瞧上,又能跑到哪去?
說到底,柳柳和她當年一樣,有個靠不住的爹娘,而自己這個當伯娘的也護不住她。
柳葉悶悶點了點頭,忽然覺得肚子微微抽疼。
她接近臨産,這幾日時不時肚子就抽疼一下,柳葉以為是常态,安撫着肚子鼓起的小包,卻沒想到肚子越來越疼。
柳葉用力抓住
李娘子的手:“娘,娘,我好像要生了。”
李娘子瞬間哎呦一聲,連忙扶着她走進屋裏。
早在柳葉肚子九個月大時,她就尋了縣裏極有經驗的産婆,現在連忙喊着春哥兒去找産婆來。
花園裏柳柳抱着竹簍,還在回想公子剛剛的話。
之前她就聽人說過公子以為縣令家的表小姐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什麽好東西都往縣令府中送,極為大方。
可聽着剛剛那麽一番話,公子又好像知道那位方小姐冒名頂替了她的救命之恩。
柳柳忽然迷糊了,公子向來就不是個任人糊弄的,也最讨厭旁人糊弄他,怎麽就這麽輕飄飄刺了方小姐一兩句就放人走了?可真是一點也不痛快。
當然不痛快了,柳柳可以不要公子的救命之恩,卻也不願自己的救命之人平白被人領了去。
如今,公子知道救她的人不是方小姐,難道是知道了救他的人其實是她?
這樣一來,公子會大半夜的跑去找她,似乎也說得通了,就是為了償還救命之恩。
柳柳完全忘記了之前自己給蕭靳夜裏去尋她找的理由。
她歪着腦袋想來想去,那邊蕭靳卻是等的有點兒不耐煩了,他壓着嗓子,懶懶道:“怎麽?人都走了還舍不得出來?”
聲音來的太突然,柳柳吓了一跳,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被發現了,輪椅已經咕嚕嚕轉動到了她面前。
柳柳如今半蹲在地上,随着突兀闖入她視線的錦靴,她仰起頭來。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依舊穿着月白色的錦袍,如若他沒有坐在輪椅上,該是個翩翩俊朗的陌上公子,無需只言片語,就能騙了人家姑娘一顆心。
想到這一茬,柳柳抿了下嘴。
縣令家的表小姐那麽幹脆利落,承認了救命之恩,保不齊也是瞧上了公子這張臉。
畢竟,前世公子坐在輪椅上帶她時,還有姑娘巴巴湊上來。
柳柳也不知想到了哪去,眼角都跟着耷拉下。
蕭靳瞅着蹲在角落裏抱着簍子的柳柳,嗤笑一聲:“怎麽?想在這做個窩以後就住這兒了?”
他聲音輕佻,柳柳聽着就惱了:“我和公子可不一樣。”
公子鬧起脾氣來,還真就做過在花園裏呆了一晚上的事兒,連帶着她
這個做丫鬟的也跟着在花園裏喂蚊子。
蕭靳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一茬,面色漆黑如鍋底,他睨了一眼某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誰許你在這兒聽壁角了?”
被揭了短,惱羞成怒了,只好用旁的事來掩蓋。
柳柳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太過了解他,不用想都知道他這會兒在想什麽,她哼聲:“我可不是故意的,要怪就要怪公子說話時不挑個好地方,全叫人給聽去了。”
他還敢反過來指責是他不是,這膽氣比之前又增了些,在看那張俏生生滿是控訴的小臉,真是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用力揉一揉。
蕭靳別過眼,壓下心頭的蠢蠢欲動,有模有樣摸着下巴思考起來。
好一會兒了,他一本正經說道:“如今你聽了些不該聽的,我是不是該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四個字實在太過兇戾,柳柳水潤潤的眼珠子瞪圓,連忙抱着摟着往後退了一步。
這副跟聽了動靜就跑的松鼠沒什麽區別的慫樣讓蕭靳心情大好。
他直起腰來,對着柳柳伸手。
他的手只看着就充滿了氣勁,配合他剛剛說的話,柳柳瞬間把心跳到嗓子眼兒。
她下意識往後退去,可她身後就是牆壁,再怎麽退也跑不掉。
蕭靳見她那副怕的眼睫直顫的小模樣,輕哂,手也跟着拐彎,轉到她腰間,把她腰上挂着的小荷包扯了下。
荷包是柳柳這幾日給自己縫的,裏面還有一方絲帕。
荷包是女兒家的貼身物,絲帕更是,怎能這樣讓男子拿去了?
柳柳想也沒想伸手去奪,卻正中某人下懷,荷包沒奪回來,反倒把自己的手給搭進去了。
捏着她手腕的掌心溫溫熱熱,暖融融的溫度不斷從兩人相貼的肌膚傳過來,柳柳瞬間紅了臉,立刻掙紮着要抽回手。
她這麽點力道,蕭靳實在不放在眼裏,他把人扯着,還有模有樣捏了荷包柔軟發鼓的肚子,神色難以言喻。
柳柳不知想到了什麽,盯着他的手,面頰又紅了紅,趁他瞧着荷包,連忙把手抽出來,順勢把懷裏的竹簍子塞過去,一溜煙兒跑了。
她跑的又急又快,像極了一只被老虎逼急了的兔子,明知自己逃不出老虎的手掌心卻還要拼命掙紮。
蕭靳抱着竹簍,眼看她跑開,自己不追也沒讓別人追,而是把荷包往懷裏塞去,低低笑起來。
笑到一半,也不知想到什麽,他忽然攏了笑容,好一會兒才看向手裏的竹簍。
想到她不情不願咬牙切齒給他繡衣裳的模樣,蕭靳心情大好,也顧不得回屋,就在這兒掀了蓋在竹簍上的那層布。
才看一眼,他嘴邊的笑容就僵了一半。
簍子裏沒有他期待的衣裳,倒是有一雙又一雙的绫襪,襪子疊得整整齊齊,乖乖巧巧像塊豆腐似的擺着,和剛剛逃跑的小兔子有點兒相似。
蕭靳伸手把一雙又一雙的襪子翻過去。
整整三十雙襪子,讓他臉上的笑容一僵再僵。
果真是膽肥了,竟敢陽奉陰違!
就算他穿她做的襪子,這一時半會兒的也穿不了這麽多,倒是衣裳,他一天就能換好幾件,她竟一件也不做!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的兩萬更要食言了,抱歉
作者君知道自己文筆有限,塑造的人物不夠形象飽滿,只是看到有些評論還是很難過,我寫這個男主完全沒想到他會讓人感到惡心,這個故事會讓人不舒服,我只是個人比較喜歡‘最擅攻心’這個标簽的男主,這才有了這篇文。
不是第一次遇到不同的聲音,也不知道這次怎麽了,對自己格外沒自信。可能是我玻璃心了吧,今天在電腦前坐了很久,一個字都碼不出來,有一瞬間我甚至厭棄這篇文,我不想寫了,這個想法出來的時候我自己也吓到了,我寫文三年,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竟然會讨厭自己的書厭棄自己塑造的人物,我一個下午過得亂七八糟,做出百八十個決定,可是看到等更的評論,我又舍不得,舍不得就這麽扔了這個故事,舍不得那麽多喜歡這篇文的小可愛。
欠下的一萬二更新,剩下一周慢慢還,今天先到這吧,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