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訓練仍舊在持續,一如平常的晨光照射到海面上,某塊隐秘的海灣,一直平靜的水面突然翻騰出激烈的浪花。
“噗!”一個少年從水裏冒出頭來,吐出口中的海草,大口地吸氣。
一個小小的腦袋很快也浮了上來。“還有三只在下面。”嵘玄說。
“幹!不要再引過來了!”陶一冉臉色發黑,“我認輸還不行?”一只章魚就夠他受了,剛剛那一下自己差點沒去見如來佛祖,再來三只他保準可以成為人肉刺身。
“這就走了?”這幾天每天早上都下海鍛煉,慢慢也成了令嵘玄享受的晨練。尤其這晨練還能看到人渣吃癟,就更令他在身體和心靈上都得到了充實。
“先曬曬。”陶一冉游到礁石旁,爬上去,攤開肚皮曬太陽。他畢竟是普通人,身體泡久了多少有些發白,于是每次鍛煉完都要把身體裏的水汽給曬掉,再補充些熱量,這樣才能在暗河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游回去。
在他曬肚皮的時間裏,嵘玄又潛到珊瑚礁區,一邊覓食一邊觀察附近海域有沒有異動。
盡管在陸地上的生活非常順利,但他始終沒忘記海裏的威脅。米勒家族的殺手會出現在哪裏都不稀奇,而這片海域作為近期他的駐點,任何風吹草動都必須關注。
今天的天氣尤其好,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很快就要迎來秋天,只是像南洲城這種幾乎沒有冬天的地域,秋天上層的水溫反倒比夏天更讓人魚感到舒适。
嵘玄許久沒有變回魚形,此刻天氣正好,忍不住就變回了一條大黑魚。
如果陶一冉在旁邊,也許就會發現,短短三個多月的時間,這條半人高的黑魚又拉長了約二十厘米。
幼年期是人魚最脆弱的時期,卻也是成長最迅速的時期。即使嵘玄什麽也不做,他的力量也會随着年紀的增長而迅速增強。這就是人魚的天賦,也是人魚自诩為完美進化的證據。
嵘玄雖然看不到自己的體型,卻也依稀從力量的變化中感知到自己的成長。然而這也更讓他感到焦慮。天賦如果沒有輔助訓練,也只能停留在天賦上。純種人魚跟普通人魚雖然已經拉開了極可怕的距離,但嵘玄要追趕的,是純種人魚中最頂尖的的人物,是身邊聚集了人魚族頂尖的高手的混蛋。
他卻只能在海裏跟一個普通人類玩打海怪游戲。
黑魚郁悶地紮進了珊瑚群中。
海裏異常安靜,卻在這樣的環境中,聽到了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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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聲音是沒法在水中傳播的,能發出這種笑聲的,只有同樣聲波的人魚。
嵘玄立刻扭轉身,沒有變回人形,只是利用一堆高大的珊瑚掩護自己。他不知道發出這聲音的家夥有沒有看到自己變形的過程,這種變形無疑告訴了對方自己是純種人魚,而純種人魚幼崽如果對上普通人魚,也是較為棘手的。
嵘玄緊張得繃直了尾鳍。
他實在太過大意,如果有必要,他必須殺了這個不速之客。
“小崽子,出來吧。現在的你,即使使出全力也游不出我的攻擊範圍。”那人魚的聲音很低沉,帶着一種高高在上的嘲諷。
嵘玄還是不動。他覺得自己的魚鱗都要豎起來了,被追殺時的緊繃感再次浮現。
周圍的水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波動,嵘玄大吃一驚,正要游開,一條半人魚就已經擋在他面前。
“果然是條純種。”那條人魚呵呵笑着說,伸手就要摸上嵘玄的魚鱗。小孩立刻竄出老遠,知道瞞不過,變回了人形。
“滾!”小孩冷冷地瞪着他,在陶一冉面前表現的稚氣在此刻蕩然無存。
在他面前的是一條上了年紀的雄性半人魚,一張英俊的臉上有着許多歲月刻畫的皺紋,就連那身金色的魚鱗都顯得有些黯淡。
這是重種人魚中最高等級的金色人魚。相較起各種色彩的純種人魚,重種的等級差距就直接表現在了身上的色彩上。
這條人魚顯然對自己的力量有着絕對的自信,在幾次的追逐中都擋在了嵘玄面前。“我就說你逃不了。”他得意地笑。
這種絕對的優勢讓嵘玄更是緊張。這家夥絕對不是一般的人魚。只是他也不認為以米勒家族的脾氣,會選擇一條老得魚鱗都快掉色的人魚來做殺手。
“你想幹嘛?”小人魚選擇了暫時妥協,可他仍不着痕跡地換了個位子,後背朝向暗河的方向。
“純種人魚幼崽一般都被保護在人魚島上,像你這個年紀,應當是在父母的懷裏撒嬌,怎麽會流浪到人類的地盤上?”金色人魚問。
“幹你屁事。”嵘玄突然明白陶一冉為什麽這麽喜歡這句話。
金色人魚顯然沒想到一條小人魚竟能說出這麽粗鄙的語言,愣了愣,才說:“你現在跟誰在一起生活?”
嵘玄并不答,只是敵視着這個不速之客。
兩條魚對峙着,海面上隐隐傳來陶一冉的聲音。他要回去了,卻遍尋不找食人魚的身影。
兩條人魚幾乎是同時動作。
金色人魚的速度雖然比嵘玄要快,卻因為對方辨音能力更強,在金色人魚躍出水面的那一刻,嵘玄已經一把将陶一冉撲倒,讓對方那一尾巴掃了個空。
摔倒在嶙峋的礁石上,陶一冉疼得龇牙咧嘴,可只是一眼他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在第二擊掃過來之前陶一冉已經反抱着嵘玄滾到了另一邊。
“幹!這條大鯉魚是幹嘛的!”陶一冉怒吼。
“那是金色人魚!”嵘玄也吼,“還是條又老又醜的雄性!”
陶一冉将小孩抱起來,往陸地方向迅速逃跑,确定那條人魚飛不到了,才敢開始大喘氣。“怎麽你們人魚都是愛吃人肉的麽?”他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老東西。”嵘玄在對上人魚的時候,骨子裏根深蒂固的傲慢立刻浮現。陸地上三個多月的艱苦生活磨不掉自小根植的階級概念,至于本來就是最低等的人類,嵘玄除了對陶一冉,态度從來就沒怎麽變過。
說話間,海面上冒出一個金發的男人。
男人赤裸着身子——任何一個人魚變身後都是這種狀态,小人魚自然也不例外——慢慢地朝他們走來。
男人變回人形後,那副老态反倒顯得沒那麽突兀了。也許人魚這種天生就“不美不活”的種族,衰老本身就是對這種形态最大的破壞。
也正是如此,開始衰老的人魚往往都會尋覓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晚年,而不是像這個家夥,一把年紀了還敢出來裸奔。
這是嵘玄和陶一冉共同的心聲。
金發男人慢慢走近,赤手空拳,嘴角挂着一抹笑。“小家夥,這就是你的監護人?這不過是個愚蠢的人類。”
陶一冉面無表情地側臉問旁邊的小孩:“在你們的字典裏,我們這個種族其實就是叫‘愚蠢的人類’吧?”愚蠢不是定語,根本就是他們的固定用語。
“不知道,我從不看字典裏人類這個詞條。也不會有人魚感興趣。”嵘玄冷酷的回答。
“下回我也把所有字典裏的人魚摳掉。”向來喜歡以牙還牙的人類小心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