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淘汰賽的前一天,陶一冉花了三分之二的積蓄,給自己買了全套的裝備。

正如嵘玄所說,這個家夥并不是不能掙錢,而是掙的錢從來如流水一般揮霍,以至于只要沒有收入,瞬間就能變成窮光蛋。

開幕那天,所有選手都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地獄道,才能到達擂臺下方。

這條地獄道其實就是一條六十厘米寬的木棧道,寬度僅供一個成年男人站在上面,稍有搖晃就會掉入下面的水池中。而之所以被稱為“地獄道”,就是因為下面四米深的水池裏,水溫高達五六十度,并且兩側時不時會有半空襲擊出現。被擊中落入水中的人,往往不會被燙死,但狼狽的樣子以及被燙傷的皮膚都讓他無法繼續參賽。

唯有通過了地獄道的拳手,才有資格站在鬥神賽的拳臺下。

觀衆們在看到選手或小心翼翼或張揚跋扈地走過地獄道的時候,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

解說員一號不停地回顧着每個選手的比賽過程,在陶一冉經過的時候,突然頓了頓。

“今天怎麽是他一個人上來?”雖然地獄通道只能讓拳手行走,但通道旁邊還有一個專供随行人員的小路。可陶一冉前後左右都是空蕩蕩的,哪像其他選手那樣聲勢浩大?

“他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像樣的經紀人,真是不怕死的小家夥。”解說員二號嗤笑道。

陶一冉低着頭,長長了的劉海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少年的身形又瘦又冷硬,看起來就像是個防備心重的小狼。

地獄道下面的熱水蒸騰上來,讓已經熱身過的身體又覆上了一層薄汗。

第一個沙袋襲來的時候,少年微微側身就閃過了。圍觀群衆有可惜有喝彩。

接連幾個沙袋都被閃過,他還沒站穩,橋上就噴起猛烈的幹冰氣體!

陶一冉眼睛被氣體沖到而眯了起來,腳下因為蒸汽而變得濕滑的道路變得更加危險重重。當第六次攻擊席卷着狂風和枯葉朝他吹來時,連看臺上都發出了噓聲。

對于一個新人來說,這樣的考驗實在太過苛刻。

少年幹脆脫下上衣,半蹲下身體,雙手撐在衣服上,就像擦地一般,猛地超前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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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什麽!動作實在太難看了!”解說員二號罵道。

“我們沒有限制地獄道上的技術。”解說員一號倒是很淡定。

“果然不能太過期待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二號立刻給了評價,“無論他多麽優秀,在成熟度和體能上到底還是不如成年人。”

一號年紀比他輕,聽了這話立刻嗤笑一聲:“那我先押一百。我期待着這家夥給我賺來一臺新的電視機。”

講解室安靜了幾秒鐘。

可觀衆誰也不去關心內鬥的兩人,因為陶一冉已經安全地抵達了擂臺,然後淡定地穿回了那件剛買沒多久就成了抹布的上衣。

其他已經抵達的拳手都用不屑的目光打量着這個年紀輕輕的選手。這裏不是沒有比陶一冉更年輕的少年,但那些人背後都有着強大的後援團,無論從訓練還是體能改造上,他們從一出生,目标就放在了進化人身上。

又窮酸又瘦弱卻能通過選拔的陶一冉顯然像一根針,紮進了這些人的眼睛裏。

少年完全無視周圍,跟工作人員要了塊毛巾,從背包裏拿出水壺開始喝水——他連這些後勤的東西都得自帶,他就像個獨自出門郊游的小孩,在一群彪形大漢中顯得格格不入。

陶一冉也不去看地獄道上的情況,只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閉目養神。

他沒什麽需要好奇的地方。在他十六歲的時候,他就已經踏上過一次淘汰賽的拳臺。

那時候所有看着他在選拔賽上一路創造奇跡的人,紛紛壓了重金在他身上,當初挖掘陶一冉的拳館老板甚至押了大半身家。

最後他們得到的是什麽?

是陶一冉在第一場淘汰賽就被後來成了冠軍的黑馬揍得毫無反擊之力。

剛開始飄飄然的少年從超級新星變成了超級垃圾,全身骨折的他被人像垃圾一樣從賽場裏丢出去,在昏迷之前,他只看到滿天飄散的賭票,以及人們憤怒到扭曲的面孔。

那是陶一冉最屈辱的一段回憶。

失敗的下場,是跟野狗争食,衣不蔽體,被人追打恥笑,蜷縮在垃圾箱裏漂流到另一個城市。

直至有一天他終于來到了一個沒人認得自己的地方。

如今他又要重新回到這個讓他跌入爛泥的一方拳臺,雖然起因是被迫,但終有一天要完成這個心願,他沒有一點後悔。

不給任何人希望,也不給自己任何退路,這樣即使失敗了,他也沒有讓別人踐踏自己的理由。

最後一個選手沒能通過地獄道,掉入熱水的慘叫被衆人的哄笑聲壓倒。同情心在這裏早就被拿來換取了鈔票,這是個徹底弱肉強食的時代,弱者不會獲得太多的憐憫,因為這個時代連憐憫之心都變得昂貴無比。

最終進入淘汰賽的共計五十四人,地獄道篩選掉了十人。

第一場進軍三十二強的淘汰賽立刻就要開始。

現場布置了四個拳臺,方便提升淘汰的速度。陶一冉被分到A臺的第三場。少年看向對手,對方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也許,當年已經有些驕傲的自己也像這個蠢貨一樣。

所以才會敗得這麽失魂落魄。

當陶一冉将這個比自己高大一倍的男人壓在身下打的時候,積累了兩年的憤怒和不甘在一拳又一拳的攻擊中發洩出來。

弱肉強食的話,那就讓我證明給你們看,證明我只會越來越強,強到你們誰都沒法再将我像一個垃圾,丢棄在光明之外。

陶一冉十二歲的時候,人魚戰争接近尾聲,大量的難民湧入內陸,沿海的城邦凋零,只有提供情緒發洩的地下拳館還在正常運營。像陶一冉這樣的小孩出現在拳館的時候,原本是連老板都見不到的,直到這個少年将所有前來求職的人用棍棒趕出去,老板才親自出來查看這個年紀小小就帶着成人般狠戾的小鬼。

拳館老板後來又發現,這樣一個小孩,不僅懂得倒票還錢,還知道怎麽說服高利貸用打工來還債。

事實證明,陶一冉是個聰明,并且非常懂得适時拉低下限的小孩。

三年的拳館工作不僅讓一個小孩學會了各種人情世故甚至是各種卑鄙手段,還讓他的打架天分逐漸顯露出來。

當他毫無章法地擊敗一個即将登臺的拳手時,拳館老板立刻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一個拳臺的好苗子。

在拳館順帶訓練一個小孩是不需要太多成本的。只是陶一冉的表現實在太好,好到包括陪練員都喜出望外的程度。

短短一年的時間,少年就被捧到了拳臺上。

瘦小的身體,銳利的眼神,不要命的攻擊,都是少年的賣點。

大家像狂歡一樣拿着從賭局上贏得的鈔票,不絕于耳的贊美聲充斥着他的耳朵。

少年在興奮和不安中,日漸失眠。

第一次登上淘汰賽,面對更加挑剔的觀衆和強大的對手,少年差點沒走過那條地獄道。

直到他被打折了骨頭,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終于安心地閉上眼。

一直等待的失敗終于來臨,絕望卻讓人宛如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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