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居之章(2)

沈暮最近病情還算穩定,就想着回家一趟,桑景瑜自然全程接送,為了距離父母家近,他們并未離開原本的城市,沈暮不敢多待,怕露陷,說就待一晚,不過就算只有一晚,桑景瑜也沒打算遠離,而是選擇在附近的旅館住一晚,但他并沒有跟沈暮說,沈暮一開始不知情,晚上散步時湊巧看見桑景瑜的車子居然在小區外才隐約猜到是怎麽回事,于是當下就打電話問桑景瑜,一問之下果然如此。

“沒事,你明天什麽時候要離開跟我說,我就過來,你若想多住幾天也可以,就怕萬一……”桑景瑜的話說了一半沈暮就知道了,他想了想說:“你明天來我家吧,別住外面了。”

電話對面一時沒吭聲,半晌後,才傳來桑景瑜小心翼翼地詢問:“可以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沈暮道。

第二天桑景瑜就知道沈暮這句“沒什麽不可以的”是什麽意思了。

“爸、媽,他就是桑景瑜。”沈暮這樣介紹。

這樣的介紹雖然很平常,但也讓桑景瑜愣了愣,主要的原因在于沈暮的父母打量他的眼神太過奇怪,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微妙,更有些僵硬,桑景瑜這時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樣的眼神看他,沈暮應該是出櫃了,而且絕不是最近的事。

“小桑啊,來來,進來坐。”無論如何,來者是客,沈母暗中推了她的老伴一下,要他注意分寸。

沈暮拿了幹淨的拖鞋放在桑景瑜的面前,桑景瑜在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換鞋進了沈家的大門。

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把臨時買的禮物拿出來,沈暮就先拉他上了樓,上樓前還特地跟母親說不需要多準備房間,這意思再明顯不過。

桑景瑜直到在床上坐下,才有些回過味來。

沈暮跟桑景瑜解釋說在念大學時就跟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性向,也曾有過一陣跟家裏鬧得很僵的時期,現在這些都過去了,父母也都接受了,但現在自己一患病,恐怕對兩老又是一種打擊,總之能瞞着就瞞着,等真瞞不了的時候再說。

沈暮有些無奈,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有點後悔大學時出櫃的事,這樣一件接一件的打擊,誰家的父母都受不了,桑景瑜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能說:“不然,你就多住一陣吧,有我在,會好一些。”

沈暮半晌點頭:“我也是這麽想,也只能先這樣了。”沉默了片刻,他又對桑景瑜說了聲“抱歉”,桑景瑜聽了苦笑搖頭,看着沈暮道:“沒什麽的,我求之不得。”

沈暮一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桑景瑜心頭禁不住有些酸澀,一時也不再多言。

不過也沒等兩人再說什麽,沈暮的頭又開始隐隐作痛了,桑景瑜已經習慣他頭疼的時候守着他,他會緊緊抓着沈暮的手,被抓痛了也沒所謂,因為這顯然不及沈暮痛苦的萬分之一。

Advertisement

也只有在這時他才能無所顧忌,但他寧願沈暮好起來,不要再痛成這樣,他說過等沈暮病好了就離開,他是真的在如此祈求,他現在只要沈暮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等沈暮好不容易從痛苦中掙紮出來,感覺自己又被桑景瑜抱在懷裏的時候,他輕輕掙了掙,桑景瑜也意識到他應該好一點了,便松開他讓他自己躺下,拉過一旁的被子幫他蓋上,自己則坐在一旁,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暮在昏昏沉沉中聽見門外似有腳步聲響起,他想張口卻半夢半醒,耳邊傳來的低語聲似乎是桑景瑜的,然後一切就安靜了下來,靜了好久,當沈暮意識到原來他已經睡了一覺的時候,睜開眼發現桑景瑜仍在身邊。

“好點了沒有?”

沈暮一睜眼,桑景瑜就低聲問他,他一面問,一面無意識地伸手輕輕撥開沈暮額前被汗水濡濕的發絲,沈暮想躲也沒力氣躲,只好随他去,他身上早就被汗水浸透,桑景瑜很習慣地道:“我去幫你放洗澡水。”他說完剛要轉身,就被沈暮勉力拉住,沈暮搖搖頭道:“擦個身,洗澡動靜太大,晚上再說。”

“嗯。”桑景瑜知道現在情況特殊,也只要如此:“那我先去倒水。”

等沈暮起來擦身換好衣服,沈母已經上來催他們吃午飯了。

飯桌上沈暮有些意外,因他的父母忽然之間好像跟桑景瑜熟絡了起來,應該也就是自己發病那會兒工夫,他看向桑景瑜,桑景瑜笑笑道:“剛才下來幫伯母洗了菜,伯母問我平常我們都吃些什麽,我說我會的不多,還是你做的好吃。”

沈暮聽後啞然,這時見桑景瑜說的自然,就好像他們真的像伴侶那樣在一起生活,便笑了笑算作默認,桑景瑜忽地又道:“所以伯母一會兒飯後要給我看照片。”

對此,沈暮沒說什麽。答應跟桑景瑜一起生活以來,他幾乎是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與以往不同的桑景瑜,曾經桑景瑜對自己的一切都是漠視的,現在卻無微不至到常常會令他産生一種錯覺,有時候他好像覺得已經這樣跟桑景瑜生活了一輩子那麽久,有時候又覺得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桑景瑜,說不定他只是披着桑景瑜的外殼,內裏卻似完全換了一個人……

沈暮大部分時候是無法狠心拒絕桑景瑜的,而且他覺得現在的自己也已經沒有必要再去拒絕什麽了,他甚至把桑景瑜對他的好看作是曾經自己付出後遲來的收獲,而幸好他的心早已平靜太多,其實對于曾經的痛苦,沈暮也覺得随着時間的過去慢慢就淡了。人就是這樣,很多執念,很多妄想總會輸給時間。在時間面前,有些堅持看起來像是笑話,而有些堅持卻成就了成果。當結局沒有出現之前,誰都不會知道還會發生些什麽。現在的沈暮不去期待,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期待的,得到的是他的,得不到也不過如此。

桑景瑜在看照片的時候,沈暮幫着他的母親洗碗,廚房裏母親低聲問他:“他是不是就是當初的那個人?”

沈暮點頭,卻低道:“媽,對不起。”

母親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那手腕也不知怎麽的越來越細,瘦的就剩下骨頭了,她佯斥道:“說什麽呢!”

作為母親,孩子高興就好,她知道早幾年沈暮活得并不輕松,他有一個喜歡的人卻從來說不出口,一開始是因為性別的緣故,後來隐約覺得那個人自己的孩子雖然喜歡,可人家卻看不上。直到現在,作為母親的她雖然還是不明白那個人雖然被自己的孩子帶回了家,可是這兩人之間卻仍像是少了些什麽。沈暮不說,她也不問,少的那些,她知道跟歲月有關,跟人的改變也有關。可見那仍是最初的人,又讓她不禁有一絲感嘆,更有一絲唏噓。她覺得她的孩子有時候成長得太快,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你幸福,我和你爸就放心了。”沈暮聽她母親這樣說。

“嗯。”

沈暮再說不了更多,他低着頭,不看也知道他母親慈祥的表情。他想他是幸福的,有如此愛着自己縱容自己的父母,還有突然間就回頭的桑景瑜。其實再是平靜,畢竟也才過去短短三年半,怎麽比得上曾經刻骨銘心又摻雜着綿長痛苦的十個年頭。若沒有桑景瑜最終回頭來找他,這樣照顧他,那麽沈暮自知臨死前他必然是抱着一絲遺憾的。但現在,遺憾被填補了,雖然談不上“圓滿”二字,但總歸在桑景瑜身上,沒那麽多遺憾。

他走出廚房,看見坐在客廳裏默默翻看相冊的桑景瑜。

桑景瑜的側臉仍跟他印象中的那樣,堅硬得不見一絲柔軟,棱角分明,輪廓的線條如同刀鑿出來那樣筆挺,但他垂着眼略顯茫然的表情卻是沈暮從未見過的,那裏面隐約可見一絲脆弱,桑景瑜偶爾流露出來的脆弱,和他努力把這份脆弱用力掩飾起來的樣子,總會在不經意間讓沈暮的心跟着跳動一下。對桑景瑜,他一直在努力學會放下,可在他還沒完全放下的時候,桑景瑜就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以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低姿态,這讓沈暮自知不太好,他不希望自己那顆心再度因桑景瑜而受到牽扯,卻也知道在他答應桑景瑜的那一刻,這樣的情況就再也避免不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