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研修是被熱醒了,他醒來的時候也就比以往定的鬧鐘早了五分鐘,但是确确實實是被熱醒的,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人裹成了個蠶蛹。
他用了點勁把被子推上去才看到被子上的一堆衣服,一件堆着一件,蓋的嚴嚴實實的。
甚至上面有的衣服很新,吊牌還在上面挂着。
他看到一件衣服的一個角,立馬往下翻了翻,果然看到了景崇昨天穿的那件黑色的風衣。
歡喜頓時鋪天蓋地。
有些微妙的心思不住的往外冒,是不是景崇也喜歡他?景崇對他這麽好是不是因為喜歡他?
不管是不是喜歡他都把他看的很重要!
想到這一點林研修就有些滿足了。
知道自己患病以來,他每天都努力的在很細小的事情上榨取出可以使自己充滿正能量的東西,告訴自己溫暖無處不在,不要輕言放棄。
他偷偷的把風衣從最底層扒拉到上面來,抱在懷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除了溫熱的與被子接觸的氣息,還有一點景崇的味道。
他眯起眼睛,好幸福。
甚至還有昨天晚上操場飛揚着塵土的氣息。
那充滿戀愛腐臭味也飄了出來,熏得林研修的臉一陣陣的發紅。
學校雖然禁止談戀愛,但是晚自習下課昏暗操場上的情侶仍是一對一對的攜手散步。
借着明亮的月光,還可以看到塑料草坪上互相依偎的情侶倩影。
他和景崇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跑了五圈,這五圈沒有一圈他沒想和景崇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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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的幾圈都擡着頭,眼睛執着着對着月亮和漫天星辰,幼稚的許了好多願望。
他從來沒有對月亮許過願,唯恐不答應他似的,語氣說的十分懇求。
他不想自己可以和景崇在一起,只願他可以遇到更好的人,可以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但是又很想和他在一起,像普通的情侶一樣牽上手,一起白頭。
昨天晚上的心情一下子又轉到腦袋裏,那兩個聲音在腦中争吵不斷,沉重的他都擡不起頭來。
他抱着風衣的手有些發抖,思緒一下子又紛亂了起來。
治不好怎麽辦?
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怎麽辦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縮起身子,把頭埋在衣服裏,緊緊的抱着景崇的風衣不撒手,急促呼吸幾個來回,終于把負能量控制住,調整好情緒。
什麽時候才可以結束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才能好?什麽時候才可以像普通人一樣?
他經過櫃子的時候,感覺櫃子裏伸出無數的雙手,都在扯他腦中的那根弦,他控制着身體疾步走出2號室。
他現在大廳裏,手越來越多了,從每個室裏都伸出無數的雙手來扯他的身體,像是要把他拉入深淵。
控制住,弦斷了的話,人也就廢了。
他從宿舍裏出來直接去了操場,夜越來越長,他過來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大亮,校園裏都是明晃晃的路燈,操場上倒是昏暗的不行,只有主席臺前有幾盞燈光在寒風中苦苦支撐。
他在風中站了一會,便尋了個石凳子坐在香樟樹下看着天,等着天明。
他要看看這個校園睜眼的樣子,他要看到陽光穿破黑暗的樣子。
那些騷人墨客稱贊的黎明是不是真的像是新生,他可不可以也像他們一樣獲得新生的心情。
堅持不下去了。
要是不看看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不給自己講一些歪的道理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林研修在寒風中等了二十多分鐘沒有等來天明,倒是等來了過來跑操的小夥伴。
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是烏黑的,連空氣都有點濕濕的。
景崇從遠處向他跑過來,語氣有點急,“你去哪了?”
景崇一覺醒來就直接去了二號室,昨天晚上他腦子抽筋的把衣服都壓了上去,一件也沒給他自己留。
過來2號室之後林研修已經走過了,每一件衣服都被折的規規矩矩的,而賈子曦的外套則安靜的蓋在他自己的被子上面。
景崇對于林研修的早起習以為常,回到班發現班裏沒人才有些着急。
他在班裏問了一圈,小夥伴們都不知道林研修去了哪裏。他從班裏跑出來心髒砰砰砰的跳,腦中一直重複播放着那人蒼白的面孔還有幹嘔的樣子。
他馬不停蹄的把西學部所有的角落都跑了一遍,正打算去東學部的時候,就聽到了集合跑操的聲音。
從博物樓轉過來打算去操場的時候,就看到了林研修站在香樟樹下的身影。
操場上的人來的還不是很多,那人站在空蕩的操場裏,頭上是一棵只剩枝幹的樹,清瘦的身影顯得無助和落寞,那份感覺直擊景崇的心髒。
他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怎麽沒回班?”
林研修說,“班裏太悶了。”讓人喘不過氣來。
景崇低下眼,掩飾住裏面有些雜亂的情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頭,拿着班旗去領操了。
好想揉揉,好想抱抱,他控制住自己,只能拍一下,真的不能再多了。
早上吃過飯,林研修跟着景崇回班的時候覺得有點難受,他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了一點,“打籃球嗎?”
景崇驚訝,“啊?”
“李昊已經是籃球社社長了,你要回去籃球社嗎?”
“不回去,我們動漫社挺好的,不是還有你們在嗎?”
“那……你現在要去打籃球嗎?”林研修不想回班,那種感覺總是在回到班裏的那一刻沖擊他的大腦。
會焦躁,會無助,會絕望,會坐立不安。
景崇其實想說他作業沒寫完想去補,但是近幾天他發現林研修下課或者放學的時候都會盡可能的在外面閑逛也不會回班,“走吧。”
白天下課出來轉會兒,晚自習課間也跟着他下來在草坪邊上轉圈。
之前屁股都不離凳子的人,現在怎麽坐不住了?
難道說在班裏會難受嗎?
他想問一下,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林研修多麽驕傲的一個人,他再難受也不會說出來,景崇清晰的知道這一點,心髒才會抽抽的泛疼。
就只能默默地配合他。
景崇今天穿了一件短款米白色的薄羽絨服,到腰處恰當好處的一收,顯得腿非常長。
林研修覺得他的大腿根都到了自己的肚臍眼的地方。
外套裏面是深色v領羊毛衫,走到哪裏都在散發着青春荷爾蒙。
林研修玩着袖子上耷拉下來的拉鏈,心髒砰砰砰的快的不正常。
他的拉鏈是個圓形的圈,他就把手指伸進去再抽出來,以此來緩解焦躁。
好喜歡。
“過來。”
好喜歡。
這幾天林研修睡得都不好,半夜總是驚醒,醒了之後停很長時間才能再次睡着。
之前他設計的午休時間只有二十分鐘,現在被他強行加到了四十分鐘。
即使這樣有時候還是睡不着,精力也大不如以前。
有的作業做不完,就只做把握不好的題,大題也是只寫幾個公式,寫上正确答案。
看起來像是抄的別人的一樣。
就算是睡着了也不會很踏實,夢境總是浮浮沉沉的,場景轉換的像是在放加速電影。
動不動就會跑出來一個聲音,一直問着怎麽辦怎麽辦,絞着他呼吸困難,突然驚醒之後,看着陷入午休的班級,行竊的想法就不可抑制的瘋狂生長。
林研修驚醒之後,捂着頭頭痛欲裂。
他的腦中反複響幾個聲音。
你治不好,你一直都得是這個樣子。
現在偷小東西,以後偷大東西,你控制不住的,你就該是這個樣子。
你一輩子都得是這個樣子。
令人作嘔。
林研修撐着直起腰,班裏的畫面又一次劇烈的沖擊他的大腦,他險些沒穩住。
畫面還在扭曲着,每一個課桌,書包都在叫嚷着,過來,過來。
每一件東西都像是突然有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林研修。
他抑制住不斷發抖的身體,咬着唇,強行把不斷飄升的念頭往下壓。
他低着頭,手指用了很大的勁,白皙的皮膚上青紫一片,眼睛有些不聚焦了。
林研修在混亂之際想到了憋氣法,他決定試試,屏住呼吸,控制着自己不再吸入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