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林研修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在枕頭下面放了一把小刀和一雙筷子,筷子一直沒用上,小刀倒是用過幾次。

憋氣法和想象法不管用的時候,他就直接讓自己疼。

偷竊癖是屬于意志控制障礙範疇的精神病,感覺來的時候,只要稍微松弛一些,就會立馬控制不住。

之前沒有克制過,行過竊只會覺得空前的放松和舒暢。

這個病要把他逼瘋了,感覺強烈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堅持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每天重複憋氣,想象,掐身體,催吐,真的有用嗎?為什麽不可自制的沖動力絲毫不減?

感覺來的時候,為什麽胃裏和肌肉沒有一絲的反應?

為什麽和百度上的,沈醫生那裏的都不一樣?

到底他要怎麽做?

小夥伴仍然晚自習下課和他一起跑操,其實真的沒一點用。

但是看着挺治愈的,他也沒拒絕。

賈子曦跑完操,晚上睡得就會很沉,他怎麽折騰自己,都不會醒,這樣挺好的。

林研修把頭埋在被子裏,內心激動的發抖,他想深入思考一下,說服自己不要想,卻總是陷入混亂。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赤腳蹲在地上要去翻賈子曦的行李箱了。

看清情景的時候,他瞳孔猛的一縮,最近想象治療法用的多了,他瞬間想象到賈子曦“人贓俱獲”抓到自己失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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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了一下,微微控制住情緒,就從枕頭下面拿了筷子,急步走到洗手間打算催吐。

堅持不下去了,必須要吐一次。

他想到前兩次的經歷,嘆了口氣,還是推開衛生間的門,盯着中間的馬桶有些排斥,但還是把馬桶全部擦了一遍,才把筷子捅進喉嚨裏,催吐。

不知道是他方法不對,還是第一次嘗試有點不會弄,捅了半天,他只會幹嘔,東西半點沒掉下來。

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渾身哆嗦,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出。

他皺了皺眉,筷子伸進喉嚨,用了一點力氣,胃裏頓時沸騰,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嗓子被戳的生疼,吐出來的東西還有一股子血腥味兒。

他抱着馬桶把晚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個幹淨,吐完以後,雙腿發軟,頭昏腦漲有點站不起來。

終于……沒那種強烈的感覺了……

林研修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衣服摩擦到昨天晚上新割的傷口,疼的他打了個哆嗦。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衛生間的門,昏暗的燈光下沒有一個人,他走到大廳,清楚的聽到從各個室裏傳出來的打鼾的聲音,頓時放下心來。

沒有人發現。

沒發現好,這樣他還可以說,一起在操場上跑步是有用的。

他們還可以再一起有幾個晚上,再來幾圈……

此後林研修總是半夜從自己床上下來,到洗手間去轉一圈。

有時候會催吐,有時候會把他自己縮在衛生間裏緩一會,壓制住紛亂複雜的情緒才出去睡覺。

林研修發現,不止賈子曦晚自習跑過操之後會睡得很沉,景崇也睡得很沉。

這讓他心理上有些放松,催吐的時候也沒有特別節制了,甚至有些肆無忌憚。

他對自己的态度也有些破罐子破摔。

他甚至膽子大的有些想要去偷景崇拿走的催吐藥。

林研修這樣想着,蹲在馬桶旁邊緩了半天,覺得可以站起來了,起身開了門。

景崇站在門前眼神複雜的看着他。

林研修呼吸一颠,立馬給身後藏筷子,“我沒拿。”

景崇紅了眼睛,“你……”

林研修腦子混沌不清,他把手裏的筷子攢的緊緊的,手指尖都有些泛白,有點着急的重複,“我沒拿!”

景崇伸手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拽了一下,“過來。”

景崇抓的地方,剛剛被林研修拿小刀開了個口子,被抓在手裏,錐心的疼。

疼得林研修渾身哆嗦,眼睛一下子紅了。

景崇看他聽話的站在身前,語氣溫和下來,心髒泛着疼,“難受嗎?”

林研修渾身都在抖,他好想把人抱在懷裏。自從那天晚上和林研修談過話開始,他的心髒就動不動間接性的抽痛。

林研修被疼痛刺激得清醒了一些,他咬咬牙,“……沒事。”

他又解釋了一句,“我沒拿。”

景崇沒一會兒聽了好多句‘我沒拿’,他有些不明白,沒拿什麽?

林研修是在解釋他沒有行竊嗎?

還沒等景崇想通,林研修就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陣了,喉嚨錐疼,泛起了血腥味。

他咳得有些站不住,手一松,筷子就掉了下去。

景崇猛的一震,從心底密密麻麻的都泛起了疼,他心尖抽抽,似乎理解了林研修剛剛的意思。

他說,他沒拿。

沒拿被他鎖在櫃子裏的催吐藥。

沒拿宿舍裏小夥伴的任何東西。

他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酸脹,眼前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讓人心疼。

休學吧,回家治療吧,他再也不想看到林研修這個樣子了。

“你沒拿,你控制住了,你很棒。”

你走吧。

景崇控制住他顫抖的聲音,“你很厲害。”

走吧。

“……學霸不愧為學霸,自制力這麽強。”

景崇說完上前拉了他一下,皮膚上的溫度隔着一層睡衣傳了出來,有些熱,他又看了一眼林研修的臉色,唇色都白的不正常。

手裏的人還發着抖。

胳膊上的傷口被景崇捏着,從裏面滑落出一滴血,順着手腕流到小拇指上,然後滴落在潔白的地板上。

景崇讓這血色吓得蒙了,怎麽會有血!!!

他看向林研修,那人已經把袖口整個握在了手心裏,身體因用力而有些微微發抖。

景崇立馬去抓他的手,着急問道,“你怎麽了?”

林研修低着頭,把手指握得死緊,忍受着胳膊上的疼痛感不說話。

景崇失神地去掰他的手指。

掰不動,林研修手握得像石頭一樣硬,那份沉重直接打擊到了景崇的心。

他有些心慌,其實他一直有些害怕,精神範疇的病很容易患上抑郁症。

他也自發的搜索了一些發病行為。

是自殘嗎?

現在是什麽情況?

手臂?被割成了什麽樣子?

景崇掰着手指不放,林研修握着不松。

兩人僵持着。

景崇手指頭都摳麻了,還是沒有掰開一條縫,他幾乎有些崩潰了,“松手!”

兩人僵持不下景崇以為,慢慢卸了力道。

景崇閉了下眼,深吸了一口氣,調節好自己的情緒,動作輕柔的慢慢往上卷他的袖子,生怕弄疼了他。

林研修原本應該潔白的的胳膊上橫七八豎的都是傷口。

上面還有或青或紫的掐痕。

景崇抿着唇,他動作僵硬的去撈林研修的另一只胳膊。

林研修低着眼把袖子放了下來,另一只手向後躲了一下,聲音沙啞的說,“別看了,兩邊一樣。”

景崇聞言眼眶瞬間紅了,只好僵硬緩慢地放下了手。

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默又來了,林研修動了動,小聲道,“……我走了。”

“為什麽要傷害自己?!”

“為什麽要割自己的手臂?”

“疼啊!很疼啊!你他媽傻逼嗎?!”

“為什麽這麽不愛惜自己!”

“林研修!”

景崇到最後幾乎是在用吼得了,林研修身上的傷口就像是長在了他的身上一樣,疼的他渾身發抖。

洗手間正對的是一號室,景崇的聲音很大,把小夥伴都吓醒了。

從一號室慌忙出來兩位同學,一個待在洗手間看着他們,另一個去通知剩下的小夥伴。

兩人動作迅速,唯恐他們兩個打起來。

賈子曦和李昊還有剩下的小夥伴過來的時候,林研修和景崇仍面對面對勢着。

小夥伴看着,兩人情緒都穩定了下來,倒是不像是在吵架。

只是兩人臉色都不太好。

李昊向前,“你們兩個怎麽回事?”

景崇開口語氣生硬,“沒事。”

“沒事就回宿舍啊,站這兒幹嘛?”

“上廁所。”

李昊轉向林研修,“你先回去。”

林研修沒動,賈子曦看到立馬配合的去拉人,還沒抓到手腕,就被景崇一個上前,把手拍了下去,“啪。”的一聲,打的生疼。

賈子曦捂着手,龇牙咧嘴,“你幹什麽?!”

景崇皺眉,“你別碰他。”

賈子曦被景崇搞蒙圈了,什麽意思?什麽不碰他?

林研修看着周圍的一圈小夥伴,心裏有些發抖,好像是人贓并獲了一樣,他們一群人圍着醜陋的他,在注視,在研究,在譴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是什麽樣子?他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

林研修抖着腿向前走了幾步,他要離開這個地方。

離景崇要遠一些,再遠一些,不想讓他看到這醜陋的樣子。

只是他還是看到了呀。

賈子曦蒙圈的跟着林研修回到2號室,坐在床上也陷入沉思,剛剛景崇是什麽意思?

讓他選擇嗎?

在他們之間選一個繼續成為朋友?

這次,他要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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