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別怕
蠻荒世界雖然科技水平落後，但是自然環境卻是一等一的好。
哪怕黑蛇部落附近并不是什麽富饒的森林類型，可是綠樹掩映、花枝錦簇間，也是賞心悅目的美。
葉澤跟着小蛇人，并肩走在林間小路上。打開的系統鑒定器在每一個生物上方亮起不同顏色的光幕方框，介紹可用的類型和價值。被葉澤一一記在心裏。
既然決定要在這裏生活，他也要盡快适應新的環境了。
“這片區域距離部落的活動地點很近，所以部落會定期派遣獸人來驅逐入侵的猛獸，屬于安全區域。但是，也因為這裏被部落管理，所以山林裏的可食用植物幾乎都被部落的采集隊伍帶走了。我們想找到有用的東西，就需要多費點心思才行。”
“再遠一些，就是猛獸開始橫行的部落外圍了。”說到這裏，安諾轉過頭，眼睛執着地盯着身邊的雄性獸人，“馬上入冬，猛獸也會變得危險易怒。即使是往常不在意的獵物，也時常變成捕捉對象。不是适合獨自外出的時候哦！”
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尤其加重。表達傷患需要靜心休養的正确觀念。
然而，本質軟乎乎的聲音并沒有什麽威懾力。還讓接收到小蛇人明示的葉澤無奈又想笑。
葉澤擡起右手，放到小蛇人手臂邊。
黑襯衫撕掉一只衣袖後，正好露出精瘦且富有力量的小臂。和小蛇人瘦瘦弱弱的胳膊形成鮮明對比。
更明顯的是，強大的那一只手臂皮膚光潔，肌肉線條恰到好處，帶着健健康康的小麥色；瘦小的那一只反而還星星點點盤布着尚未痊愈的劃痕和青紫，底色又是曬不黑的蒼白，單瞧着就脆弱可憐。
葉澤低頭看着呆住的小蛇人，笑道，“你說，我們誰比誰更不适合跑出來活動？”
小蛇人：“……”qaq
小蛇人的碎碎念沒了底氣，終于不再糾結自己一時不查，同意傷患出門走動的懊悔了。
明明葉子受的傷比他還重啊。為什麽葉子都好了，而他還在恢複中？
嗚，諾諾真是太沒用了！
“人的體質是不能一概而論的。”葉澤揉揉他蔫噠下去的小腦袋。握着剛剛采集的種子，從手中變出一朵搖曳的小粉花，遞到安諾面前，“我的能力是木系。對于自身有一定的治療加成，當然會好得很快。”
實際上還是江以辰借出來的丹藥好用。
但這些東西實在是過于神異了，葉澤暫時不打算讓安諾了解太多。
單純的小蛇人很快被神奇綻放的小花花吸引了注意。從葉澤張開的掌心接過小花花，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一下小花花的花瓣。
是真的！
“葉子你好厲害！”安諾睜大了眼睛。
一株全新的植物，就這麽輕松地誕生在了葉子的手上！
這麽想想的話，自己的恢複力比不過葉子，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畢竟葉子比他厲害那麽那麽多！
小人娃娃的手臂努力張開，畫出大大的圓來表現兩者的差距。安諾看着葉澤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崇拜。
還是白紙一張的小蛇人出奇地好哄啊。
葉澤看着神采奕奕的小蛇人，失笑搖頭。
安諾研究過了奇跡小花，珍重地将小花花放進腰間的小草箱裏——這裏是特地用來裝盛嬌貴材料的地方。
獸人的獸之力可是相當重要的能量，通常只被用在戰鬥和狩獵這樣嚴肅的事情上。葉子願意拿獸之力來安慰他，他也要好好珍藏才行！
安諾愛屋及烏地摸摸小草箱，小腦袋裏已經從新鮮小花花的擺放，想到了制成幹花後的收藏。
扭頭詢問葉澤的意見，“葉子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知道葉澤身體無恙之後，小蛇人對待葉澤外出的态度都寬容了許多。
變化真是相當之快。
葉澤嘴角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想到處看看。諾諾按自己的計劃來走就可以了。”
平等商議的語氣是小蛇人甚少遇見的态度。
安諾的胸口砰砰直跳，臉頰都變得粉粉的。認真思考一會兒，“那我們先去看看昨天布置的陷阱吧。說不定會有驚喜的收獲！”
“好。”葉澤點頭，給予小蛇人正面的回應。
然而，大抵是到了冬天，所有的動物也變得更加警惕起來。別說是讓人眼前一新的驚喜，就連今天的收成，都意外的不好。直到走過所有的陷阱，都沒有收獲到一只獵物。
唯一一處挂上了雞毛的陷阱外，血跡斑斑點點地灑落。看來是在他們之前，就有獵手前來享用了成果。
小蛇人興奮的精神氣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不僅僅是想給獸人展現能力卻遭受慘敗的沮喪；還有對捕獵結果的失落。
陷阱裏沒有獵物的話，今天就不會有肉菜了。
葉子那麽好，肯定不會和他生氣。但是以後也抓不到獵物怎麽辦？葉子營養不良生病了怎麽辦？……
每往下想一點，小蛇人的心情就往下沉落一點。
但是安諾并不想把這些負面的情緒帶給獸人。努力牽起嘴角，強打起精神，用歡快的語調向葉澤介紹沿途中每一個自己了解的事物，力求完成葉澤“想盡快融入新環境”的願望。
“這是噠噠木。只要輕輕碰一下，就會發出‘噠噠’的聲音。常常被部落采集，埋在部落外圍，用作警報。我們住的地方也有哦！”
“這是空心藤。嫩苗可以用來炒菜炖湯。但是現在已經老了，采摘下來可以做引水的管道。讓沒有攻擊能力的亞獸人和雌性，也能在危險的水域取到水。”
“這是……”
小蛇人并不是擅長僞裝的類型。落在見慣了各種人情世故的末世霸主眼底，那些小情緒的壓抑甚至算不上掩飾。
可正因為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小蛇人的努力，葉澤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葉澤幹脆關掉鑒定器。随着小蛇人的介紹，以最原始的方式去了解這個世界。
——其實也蠻有樂趣的。
小蛇人的聲音就像百靈鳥一樣悅耳。比鑒定器上冷冰冰的文字舒服多了。
“啊！那裏有一叢球球菇！”
四處搜尋的小蛇人眼前忽得一亮，匆匆走上前。尾巴上柔軟的腹面滑過枯枝和石塊，偶爾會被兩者突起的堅硬邊緣劃出白痕。
但小蛇人恍若未覺。最終停留在一節巨大的朽木前，手臂深入到黝黑曲折的樹洞深處，從中捧出一叢淺黃色的圓球狀蘑菇。
一邊清理外圍的殘渣，一邊欣喜地和葉澤介紹道，“球球菇是一種味道相當鮮美的蘑菇。平時很難遇到，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會被部落的采集隊摘走。能夠找到這個，我們今天的收獲還是很不錯的！”
笨拙的示好。
葉澤注視着代替了肉類，被捧到面前的蘑菇。有點想笑，說自己其實并不介意夥食的問題；更多的卻是一種不知道怎麽形容的，心髒表裏的刺痛。
沒有一個人本該是以讨好迎合其他人為生的。
小蛇人不該是生活得這麽壓抑拘束。
葉澤俯下身，輕嗅一下小蛇人手心裏的胖球菇。然後摸摸小蛇人的頭，贊嘆道，“諾諾真厲害。蘑菇的香味很好聞，我都開始期待它下鍋的味道了。”
“真的嗎？”金色眼瞳裏的光輝再度被點亮。安諾喜不自勝地把蘑菇護進懷裏，尾巴搖擺，引起路來，“蘑菇上還有好多碎木屑。這附近有一處小溪，我們先過去給球球菇清洗一下。會更好看哦！”
“好。都聽你的。”葉澤微笑點頭。
溪水所處的位置已經靠近到部落安全區的邊緣。
雖然還不見大型的猛獸，但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卻多了起來。甚至因為鮮有獵手捕捉，各個都長得肥美非常。
——看上去比小蛇人過得還享受。
那就先拿你們來給小家夥補補身體吧。
葉澤調動異能，鎖定其中最大的幾只。見小蛇人正專心致志地盤在小溪前，清洗球球菇。留下一株藤苗藏在溪邊石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小蛇人身後。
洗幹淨的球球菇顏色更加清新。淺淺的黃色和清甜的香味，看着就勾人食欲。
安諾高興地把球球菇放進背簍裏擺好（小草箱已經成為小花花專屬了）。用沿途采摘到的野菜野果墊底，倒也不擔心球球菇被撞壞。
颠颠背簍的分量。
盡管今天沒有抓到肉菜，可是植物食材的收獲還是很豐盛的！
安諾忐忑不安的心情在食物的重量下得到了些許慰藉。興沖沖地背好背簍，轉過身，“葉子……葉子？”
“我在這裏。別害怕。”
安諾下意識抓緊了肩膀上的背帶。尾巴焦急擺動，就要去找尋找消失的獸人。
可是葉澤一直有關注安諾的情況。并不等安諾付之行動，就自己撥開溪邊的灌木叢，走了出來。
手邊提着三只敲暈的野雞，兩只尚在蹦跶的灰兔子，以及一窩草藤攏起的雞蛋。
安諾震驚地張了張嘴巴。看着葉澤豐盛的收獲，不敢置信地擡手擦擦眼睛，看一眼，再擦擦……
“別揉了。再揉都給揉壞了。”
葉澤被他傻乎乎的反應逗笑。向上提了提獵物，讓小蛇人能更真切地看到滿載而歸的肉菜。玩笑道，“都是真的。咱們一屋子傷患，要補身體啊。”
小蛇人又一次掉進了蒸鍋。
這回是渾身上下都泛起了粉紅。又是害羞又是激動，看着葉澤的目光仿佛是看見了從天而降的神祇。
葉子真是太厲害，太厲害了！
小蛇人崇拜的表情太過真誠純粹。以至于向來受人追捧、萬人之上的末世霸主，都忍不住生出那麽點名為難為情的羞赧。
本來嘛。幾只兔子和雞而已，又不是十級喪屍王。哪怕是尚未恢複實力，對他而言也是手到擒來。
這樣的反應……可真是太過了。
末世霸主的目光飄忽一下，把這種陌生的情緒壓住。更加走近到小蛇人面前。
那株待命保镖的藤蔓随之生長，把所有獵物捆吧捆吧栓在一起。空出末世霸主被普通的獵物占得滿當當的雙手。
葉澤再次摸了摸小蛇人的頭，将小蛇人從不敢置信的驚喜和呆愣中喚回神。俯下身，幾乎是額頭對額頭地貼近。望着小蛇人那雙清澈的眼睛，認真地重申道，“我是獸人啊。”
葉澤露出柔和的微笑，“以後跟着我，不要再擔心沒有肉吃了。”
“……”
從來、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這些話。
“不用擔心”之類的，就像是真的在做夢一樣。
可是面前的溫度，是那麽真實地存在。
——原來葉澤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害怕。在用另一種更溫柔的方式回應。
安諾眼眶一熱，咬住下唇，眼淚拼命壓抑着才沒有流出來。心髒像是被泡在暖洋洋的熱水裏，仿佛是找到了漂泊的目的地。
如果是對面這個人的話，稍稍的、多相信一點，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