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拒絕
葉澤在兩人靠近小山丘的時候，就發現了兩人的蹤跡。
小蛇人當時在玩偶堆裏玩得正開心，少見地沒有執着着要出門幹活。所以，在這兩人沒惹事之前，葉澤樂得只關注小蛇人埋在蛇蛇玩偶裏的可愛樣子，而無視掉外頭的侵入者。
——他不希望鬧出任何一點可能驚醒小蛇人的動靜。
可惜，事與願違。
被他放過的兩個家夥，毫無眼色地出現在了山洞正門口。釋放出的惡意讓葉澤心底的殺機也不受控制地肆虐起來。
本來，都已經被壓制得很好了。
葉澤輕啧一聲。上前揉揉小蛇人的頭，“我出去一下。”
“？”小蛇人擡起頭，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下一秒，也放下手裏抱着的蛇蛇玩偶，跟着站起身來，試圖在葉澤身後當一個安靜乖巧但有用的挂件。
以為葉澤有事情要做的小蛇人準備去幫忙。
總之，任何可以搭把手的雜活他都能做！
當、當然啦，如果葉子不計較他什麽都不懂，願意把主要的工作交給他，他也會努力完成的！
小蛇人甩着尾巴，一副撸起袖子準備就緒的積極樣子。
然後就被葉澤戳着腦門摁回去，重新埋進一堆大小不一的毛絨娃娃裏。
“不可以。”葉澤煞有其事地對他搖搖手指，“我要做的事情，是大人限定。小孩子不能參與。知道嗎？”
諾諾已經成年！
小蛇人氣鼓鼓地反駁。
可以做大人……咦？
忽得想起什麽的小蛇人一下子臉頰爆紅。滋遛滋遛，自己滑進娃娃堆裏，埋得嚴嚴實實。
唔。葉子可能只是想去噓噓。諾諾确實不可以跟去！
五顏六色的毛絨娃娃下，露出一小節沒藏好的尾巴尖。不知道是怎麽了，緊繃着抖來抖去。連潔白的鱗片都透起了淡淡的粉色。
總感覺小蛇人是想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葉澤挑了挑眉。比小蛇人污得多的腦回路在外轉了一圈，然後被“大人”的道德心一腳踢開。走出了山洞。
不想讓小蛇人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暴虐和冷酷。
也不想讓小蛇人再接觸到這群心懷不軌的原住民。
但是，不接觸的話恐怕會源源不斷地派人過來騷擾。
好煩啊這些人。要是能直接抹殺就好了。
不行。會吓到小蛇人的。
再等等看吧。
土地裏，邊緣染着緋紅的藤蔓在即将破土的邊緣又縮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山洞裏，房間門口忽然繁茂起來的綠藤隔音牆。
葉澤在山洞門口站定。黑眸幽深，仿佛吸盡了全部光芒的深淵。
“你就是救了葳曼的獸人？”黑擎擡着下巴，傲慢地注視着葉澤，“我們族長說過了，作為感謝，黑蛇部落願意接納你入駐。我們是來帶你回部落的。”
仿佛施舍一般的語氣。
黑擎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在魔獸四伏的荒野，除非擁有無可匹敵的強悍實力，比如獸王這樣傳奇級的修為，否則一個獸人想要獨自在野外平安順遂地生活，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黑擎以己度人。覺得世界上不會有人擁有了強大的本錢，卻不去享受部落中的崇高地位和奢侈待遇。
理所當然，還龜縮在這處小小山包的葉澤，就不可能是獨行俠式的大人物。
而且，在黑擎的認知裏，部落人口都是根據獸族類群聚居的。這也造成了部落的極度排外性。
黑蛇部落願意接納葉澤這個不明種類的外來獸人，葉澤該要感激涕零才是。
“我拒絕。”
顯然，這些“常識”在葉澤身上并不适用。
葉澤的聲音平靜至極。不僅沒有因此生出半點波瀾，甚至還隐隐透出厭惡和不屑。
這些情緒細小到幾乎不可查覺，卻像是一根根尖刺一樣，刺進了黑擎和葳曼自傲的心裏。
“你說什麽？”黑擎有種被冒犯的惱怒。
信誓旦旦的葳曼也露出錯愕的表情。壓下物資對比中的難堪，唯恐葉澤沒理清利害一般，急切地解釋，“你知道你是在拒絕什麽嗎？雖然你擁有很多稀罕的物資，但是呆在這裏，呆在那個異種生存的地方，你是沒有前途的！只有部落才能為你提供更多的資源，甚至是前往更大的部落進修！”
黑擎眼瞳一縮。因為最後的一句話臉色發黑。
“在提出條件之前，至少先把內部的矛盾解決一下吧。”葉澤嗤笑，眼中的冷光幾乎要化作刀刃刺出，“另外，我這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忙。趁着我還沒改變主意——滾遠點！”
他不想在自己家門口見血。
“你！”黑擎攥緊拳頭。暴躁地想要沖上前，給這個口無遮攔的獸人一個教訓。卻被葳曼一把拉住，扯到身後。
“我是族長家裏唯一的亞獸人。”葳曼驕傲地挺起胸脯，“成為我的伴侶，不管怎麽樣，你都注定會有一個名額。如果你擔心這一點的話，我保證，完全不會有問題。”
“啪。”山洞內同時傳來倉促的響動。
很謹慎，很小心。但是還是被葉澤敏銳的感官捕捉到。
小蛇人大抵是沒能按捺住幹活的沖動，跑到房間門口發現了異常。
“你……”
“閉嘴。”末世霸主的表情徹底陰冷下去，壓抑大半天的殺意徹底爆發出來。
兩人臉色瞬間慘白。肌肉被寒冰凍結一樣僵硬在原地，冷汗流了滿地卻不敢動彈。
可怕。
這種感覺，太可怕了。
收斂利刺的藤蔓從地底鑽出，豔紅的邊緣仿佛是染着鮮血。毒蛇一般迅速攀附到兩人身上，從頭到尾捆了個結實。丢垃圾似的狠狠向外甩了出去。
“再敢有下次，就不會是這麽好的待遇了。”
葉澤看着飛出去的兩個人影，垂眸，深吸一口氣：冷靜。你可是小蛇人心目中的大好人。大好人怎麽能殺人呢。那必不可能的！
兩聲結實的落地聲夾着慘烈的痛呼傳來，眦睚必報的末世霸主心情稍緩。心中殺意平息，邁着輕快的步子返回到山洞中。
“諾諾。諾諾？”
葉澤叫了幾聲沒有回應。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從毛絨娃娃裏把小蛇人挖出來。
“怎麽了？”指腹輕輕擦過小蛇人紅彤彤的眼尾，“害怕部落的人？”
葉澤捏捏小蛇人的臉頰，“別怕啊，他們都打不過我。要是他們敢來欺負你，我就、”
殺氣肆意的“殺”字剛要出口，就被主人狠狠咬住。改口道，“我就把他們都打跑。”
葉澤裝出兇狠的樣子。
但是看着既不兇也不狠，跟大狗示威似的。
小蛇人癟着嘴的委屈表情一秒破功，露出些壓不住的笑意。
于是，葉澤的表情也柔軟下來。
“沒有怕。”
小小的、軟軟的聲音突然傳到耳邊，連葉澤一時間都沒有聽清其中的內容。
小蛇人輕輕搖搖頭。細白的手指探出來，小心翼翼地抓住面前的手。金色的眼睛認真地看着他。
“葉子，你會離開這裏去部落嗎？”
“當然不會。”葉澤不假思索地回答。還覺得這個選項有點荒謬。
小蛇人不可愛，不好養嗎？非得去那麽死板的地方找不自在。
而且現在葉澤都在想，要是整個蠻荒世界的部落都是這麽的“傳統”，他都不想出門游歷。
小蛇人顯然不這麽想。
就這麽看着葉澤，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半天，才忐忑地問出下一個問題。
“可是、”小蛇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可是，大家都很喜歡他……”
“但我更喜歡諾諾。”葉澤坐進娃娃堆裏，和小蛇人緊緊地靠在一起。一如既往地不吝啬自己的誇贊，“諾諾比他讨人喜歡多了。頭發軟軟的，眼睛是漂亮的金色。勤勞又可愛。我只喜歡諾諾。”
“！”
小蛇人的腦瓜像是被巨大的錘子猛錘了一下，懵懵得一片空白，臉紅得不成樣子。
諾諾、諾諾是第一次被獸人這麽誇誇。
唔……太羞人了！
葉澤看着害羞到團成一團的小蛇人，啞然失笑。反手握住小蛇人的手，空出來的那一只揉揉小蛇人的頭。很是滿足。
不可否認，亞獸人的長相确實有幾分豔麗，屬于美人範疇。不過，還不到能夠以美色動搖葉澤的程度。
如果換成小蛇人的話，倒還……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葉澤猛地一驚，連安撫着小蛇人的手掌都停了下來。
迎來小蛇人關切又疑惑的注視。
明明自己都還臉紅到發燙，卻把他的狀态放在最先級思考。
這樣的小蛇人，讓人生出“喜歡”的心思，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葉澤搭在小蛇人頭頂的手向後滑落，力道溫和地向自己的方向拉攏。然後低頭，在小蛇人額前落下一個極輕、極柔的吻。
黑寶石，化開了。
小蛇人迷失在閃亮又溫暖的、無法掙脫的黑眸之中。
“獎勵。”吃人豆腐的家夥言辭鑿鑿。
向單純的小蛇人保證道，“不會離開諾諾的。除非諾諾不要我了。放心。”
小蛇人紅着臉。雙臂圈住葉澤，把自己埋進了葉澤的懷裏。
可靠的胸膛裏又傳出了熟悉的震動。
葉澤低笑起來，手指卷着小蛇人軟軟的頭發把玩。眼瞳暗成無盡湧動的渦旋。
小蛇人在這裏生活得很安心，他暫時不想換地方。
某些人最好能識趣一點。要是真敢再來，他就潛進部落裏直接解決掉。
反正部落裏的失蹤人口，和山洞裏生活的無辜“獸人”，是絕對沒有任何關系的。
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