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敲打

因為族長的禁令，他們錯過了今年的商隊。

從康蘭奶奶口中得知了這樣的真相，小蛇人沮喪極了。就像天空中突變暴雨的天氣一樣，灰蒙蒙的。

不過，小蛇人可比暴雨可愛多了。

葉澤早有所料，這個時候倒不驚訝。取出一把傘撐在兩人頭頂，将小蛇人攬進懷裏，不被外面的風雨碰到。摸摸小蛇人蔫噠的腦袋瓜，“好啦，別傷心啊。回家請你吃漂亮的糖糖，好不好？”

小蛇人低着頭，悶悶不樂。

“對不起。”眼淚在小蛇人眼眶裏打轉，卻沒有落下去。小蛇人的聲音不受自己控制地哽咽，“都是因為我，才讓葉子錯過了商隊。”

如果不是跟着他的話，葉子一定會是部落裏最受歡迎的獸人。根本不需要面對這樣的窘境。

結果事情到現在，還需要葉子來安慰他。

嗚。諾諾真是太差勁了！

“別這樣啊。”葉澤輕輕嘆了口氣，停下腳步。

收起傘的同時，從小蛇人身後生長出的紅刺藤自覺編織成一個小亭子，為小蛇人遮風擋雨。

葉子溫柔地捧起小蛇人的臉，果不其然，看見眼眶紅紅的、委屈又隐忍的表情。

“我最喜歡諾諾了。”葉澤肯定地說。輕輕擦掉小蛇人眼尾的淚珠，“而且，錯過商隊不是諾諾的錯。都是對面那些人太小心眼，才會伺機報複。諾諾這樣的話，我也要從無所謂變得傷心了。”

葉澤很好地拿捏住了小蛇人的軟肋。

話音才落，小蛇人就迅速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努力表現得振作起來。惴惴不安地詢問，“真、真的會因為我變得傷心嗎？”

“當然了。”葉澤失笑。拉過小蛇人一點都不懂得善待自己的手，握在手心，“我最喜歡諾諾呀。”葉澤再次強調，“所以，諾諾開心，我就算不開心，也會變得開心；諾諾不開心的話，我也會被影響，變得不開心的。”

小蛇人望着獸人專注的黑眼睛。深吸一口氣，對葉澤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那我每天都有很開心哦！”

這樣的話，葉子也要每天都開開心心才行。

“……”

小傻子。

眼角還挂着淚呢，就這樣。

也太讓人心軟了。

葉澤捏捏小蛇人的臉頰。趁機親了親小蛇人的額頭，“好了，我們回家了。你看，天氣都在催促我們快點……”

葉澤調笑的話語一下子頓住。看着藤蔓亭子外，不知道什麽時候轉為小雨，并且正在逐漸放晴的天空，不由失語。

“噗。”小蛇人捂住嘴巴，紮着頭。努力克制着，不讓葉澤發現自己在偷笑。

但是，且不提剛剛漏出來的那點氣音。就是小蛇人一抖一抖的肩膀，也完全暴露了小蛇人的真實心情。

真是的，小沒良心。

他都是因為誰才會說這種有違風格的話的。

葉澤好氣又好笑。手掌壓在小蛇人頭頂，用力搓動幾下，牽着小蛇人往山上走，“那你就想想你還在家門前的菜園子，是不是就很有動力了？”

“！ 卑。∷種的蔬菜才剛生出了小苗苗，一陣暴雨過後，不會都被打蔫了吧！

小蛇人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又心疼又着急。突然反客為主，拖着悠悠哉的葉澤拼命往回趕，“葉子葉子，你快一點呀！苗苗出事了怎麽辦！”

葉澤彎起嘴角，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而在兩人不知道的時候，山洞田地邊的泥土松動出一小抔。然後往邊緣越堆越多，最後形成一個鼹鼠洞一樣的出口。鑽出一只土撥鼠模樣的小生物。

探頭在空氣中嗅來嗅去，眼前大亮，雀躍地蹦了出來。

“吱！吱吱吱！”

就是這裏了。

它沒有找錯。它是第一個到的！

皮毛柔軟光滑的土撥鼠在山洞門口溜達一圈，對自己看見的舒适環境十分滿意。歪着頭想了想，重新鑽回地底，開始打造居住的地宮。

溝通者擁有漂亮又溫暖的房子，它也不能落伍，給溝通者丢臉！

悄無聲息中，田地裏的泥土，變得更加蓬松肥沃了。

入夜。

葉澤聽着小蛇人房間裏平穩的呼吸聲，翻身而起。

雖然說着無所謂的話，但葉澤向來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更別說，這群人成天在外邊攪弄是非，鬧得小蛇人都不開心了好多回。

“誰！”

“砰！”

葉澤按住中年獸人的頭，狠狠掼在桌面上。火光搖曳中的眼瞳暗沉得像嗜人的魔主，“不是在差人對付我嗎？怎麽，連我的長相都不知道嗎？”

劇痛之中，聽見葉澤話語的獸人族長眼瞳驟縮，不敢置信，“你是那個流浪獸人？！”

“嗯？原來你們是這麽稱呼我的啊。”葉澤嘴角勾出玩味的笑弧。掌心用力，轟然将獸人的頭顱壓進實木桌子裏，“在這裏的話，似乎沒什麽問題。”

葉澤的動作太過突然，也太過迅猛。獸人族長甚至連慘叫的意識都沒有生出，大腦就已經在接二連三的沖擊下，陷入了發蒙的空白。

猩紅的血液從獸人頭側滲出。流經桌面的裂縫，滲入；再一滴滴，低落到木板鋪就的地面。暈染開一朵朵深色的血花。

獸人族長的眼瞳驚恐震顫。張開嘴，想要發出痛呼、發出求救，但是過于緊張下，繃直的喉嚨卻連丁點的聲音都沒有出現。只有“咯、咯”的無用掙紮。

這個獸人，怎麽會這麽強！

明明只是擊殺黑獅……等等。萬一，那真的是牛角魔獅呢？！

混沌的大腦思緒，卻奇異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晰起來。

獸人族長止不住地發抖，渾身冰涼得像是落進了深冬的冰封湖水裏。

會死。

真的會被殺死！

易如反掌。就像是碾碎一只螞蟻一樣。

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嗤。”葉澤發出一聲嗤笑。

“記住今天的感覺。”葉澤漠然地收回手掌。冷冽的目光居高臨下地落在殘喘的獸人族長身上，“不要有下次。懂嗎？”

繼續在小蛇人的山洞邊上老老實實的生活，補充點不必要、但讓小蛇人習慣的人氣。

而其他的東西，一律都不要再碰。

“是、是！請您放心，我一定約束族人，絕對不會再打擾您的生活！”獸人族長用盡全身的力氣，倉皇點頭。唯恐遲上一秒，葉澤的手就會捏碎他的顱骨。

而當他從惶惶不安中回過神時，整個木屋裏，已經不見了任何一個外來的身影。

葉澤恍若是行走在無人之地。穿過部落裏高矮不一的木屋，最終站定在一間樸素卻潔淨的小屋前。

擡起手，屈起手指，手腕微搖。悠然地像是在訪問鄰家好友一般。

“咚咚。”

“這麽晚了，是誰……”拉開門的康蘭眼瞳驟縮。手腕迅速前推，下意識地就要關上大門。

被葉澤輕而易舉地截住。然後推門而入。

“看來，你在這裏過得挺不錯啊。”葉澤随意地掃過一遍房間的布置。轉過身，看着康蘭，意味不明地笑道。

康蘭指尖微微一顫，假做鎮定地追問，“你來這裏做什麽？太晚了，很危險，諾諾也……”會擔心。

後續的話語被堵在突然從面前破土的藤蔓恐吓下。

“噓——。”葉澤豎起手指，放在嘴唇前，做出噤聲的動作，“別讓我從你嘴裏聽見這個名字。”

太晦氣了。會影響小蛇人運氣的。

“接下來，如果你想少吃點苦頭，就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極劇的恐懼下，康蘭後背的衣袍都被汗水浸濕。僵直地立在原地，既不敢動彈，也無法動彈。唯有轉動的眼珠，誠惶誠恐地可怕的獸人展現出願意配合的态度。

葉澤笑起來。

緋紅的荊棘收斂了利刺，在他身後織就成一張座椅。

“現在，來說說諾諾的身份吧。”葉澤像是在自家後院散步一般，悠閑地坐下。

但康蘭可不覺得那是悠閑。

她只感受到了死亡臨近的危險。

“其實，我也不知道諾、他的真實來歷。”

康蘭吞了吞口水，聲音艱澀地回答，“我原本是在大型部落裏生活的普通雌性。但是，我嫁給的獸人在一次外出中逝世。一個普通的雌性，是無法獨自在大型部落裏養活自己和未成年的小獸人的。我的生活貧窮潦倒。”

“就在這時候，一個穿着黑袍的人出現在我面前，許諾我，會給我的孩子更好的生活和修行的機會。作為交換，我要把一顆蛋帶到最偏遠的部落裏。并且保證其中孵化的孩子，永遠不會有離開部落的想法和機會。”

“在他展現出強悍的實力之後，我答應了他。帶着那顆蛋，來到了黑蛇部落定居。同時，在那個人的幫助下，僞造出了蛋是黑蛇部落孤兒的身份。”

所以康蘭一邊對安諾施加援手，一邊又借着身份的便利，向安諾灌輸不能随便離開山洞、不能随便接觸外界獸人的思想。

在遇到葉澤之前，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就算安諾偶爾會救到心存善意的獸人，但是由于各種現實的原因，獸人們也不會帶走安諾。

康蘭看着面前的獸人，一時間心情複雜。

葉澤眯起眼睛。

也就是說，康蘭只不過是被利用的一顆随時可以抛棄的棋子，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拷問不到。

葉澤對聽到的結果不甚滿意。但也早有所料。

“放心吧，我不會殺你。”飛快整理過思緒，葉澤站起身來，“你的話，繼續維持現在的狀況就好。”

不管是對外輸出的情報，還是對小蛇人的态度。

他不想小蛇人知道這些肮髒的事情後傷心。

“我想，你不會希望知道違抗我的後果的。”

葉澤站在康蘭面前，微微俯身，笑彎了眼睛。

康蘭滿頭是汗，提線木偶一樣，連連點頭。

這個微笑着的獸人可不是什麽和煦的家夥，而是索命的魔鬼！

葉澤笑得更燦爛了。拍拍康蘭的肩膀，和康蘭錯肩而過。

一株細小到幾乎無法看見的寄生藤鑽入布料，從康蘭肩膀處溶進了皮膚。

而走出屋門的葉澤，目光一片無情的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