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穿越

臨安城中有一家買油鋪十分有名,店主姓秦,叫做秦重,原本是汴京人士,因為金軍南侵,便同許多漢人一道舉家南遷。沒想到中途兵亂,和家人分離。後聽說皇帝趙構建都臨安,便只身一人前來臨安,被一家賣油店的老板收留,幹起了賣油的行當。

秦重為人忠厚老實,生意也做得十分誠信,賣的油比別家都好,又清分量又足,慢慢的做大起來,又娶了城中的花魁為妻。他這個妻子也有些本事,夫妻兩人一起齊心協力的經營油鋪,經過七八年的功夫,已然成為臨安油界的領頭人,成了商行的行長。

秦重雖有嬌妻、家業,但美中不足的是,因為妻子以前是風塵出身,不能生育,沒有兒子。秦重敬重妻子,不願納妾,便認養了一個孤兒當兒子。夫妻兩人視之為掌上明珠,心頭上的寶貝。但天有不測風雲,兩天前這個寶貝兒子不知道因什麽緣故走丢了,小兩口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四處裏打探,聽人說兒子出了臨安城,正想要出城前去尋找。到了城門口才發現城門緊閉,禁止通行,城中軍士一下子多了起來,如臨大敵一般。

秦重是個賣油的,對朝廷大事也不關心,不知道全城戒備是因為要處斬岳雲張憲的原因,只擔心兒子,急的團團轉,連一個年也沒過好。

正在焦急擔心的時後,忽然聽說西湖邊上有一個落水的小孩,年齡容貌都像自己的兒子,小兩口便趕到西湖邊上,看見那裏果然圍了一圈人,秦重和渾家扒開人群上前一看,那躺在泥濘之中的小孩子,不是自家的兒子是誰?

只不過那兒子的發型和服裝都十分的古怪,頭發短短的不說,衣服也穿得無法蔽體。身上背着個背包,背包的料子倒是結實,只不知道為什麽背包中裝的都是沉甸甸的石塊。

圍觀的臨安百姓原本以為這個服裝古怪的小孩子是金人的奸細,但聽得秦重說是自己的兒子,便都散了,秦重夫妻兩個将兒子搬回店中,給兒子換了衣衫,又請了大夫前來看病。

大夫給昏迷的小孩子診脈過後,只說是不慎落水染了風寒,開兩服藥吃了就好,寫了方子便離去。

秦重今年已近三十,對這個義子十分喜愛,看得如同心肝寶貝一般,當下店也不看,只命夥計在外招呼前來賣油的客人,自己提了藥罐,給兒子煎藥。

他将一碗藥煎的濃濃的,端着藥碗,趁熱送進房內,掀開簾子,看見躺在床上的兒子已經醒了,大喜過望,開口道:“阿貓,你好些了沒?”

蕭山一時之間還不太弄得清楚狀況,看見一個大叔端着藥碗進來,說的話有些像自己老家浙江一帶的方言,卻有有些不同。

他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也用着方言問道:“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秦重聞言,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忍不住滴下淚來,上前去将藥碗放下,拉着蕭山的手,道:“阿貓,我是你爹啊!”

蕭山心想:我爹早死了,哪裏又跑出來一個來?

他環顧周圍,只見自己躺在一張普通的木床上,身上還蓋着一條棉被,四周無甚裝飾,只有一張帶着油的桌子,面前一個身穿灰色布衣的大叔,穿着奇怪。

蕭山心中飛快的轉着念頭,記得自己是在大熱天,被教官罰跑五公裏的,怎麽現在好像是冬天的樣子?也忽然換了場景?還來一個說話口音有點奇怪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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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是敵人的特襲,沒有人能夠全然毫無聲息的從國防大學中帶走學員;可如果說是臨時的軍事演習呢?蕭山掀開被子,推開窗戶,朝外看去。

只見外面的院子中都落滿了雪,窗戶才開一道縫,寒風就鑽了進來,天空也不見異樣。根本不像是什麽演習的樣子。

蕭山有些疑惑了,他又看看站在自己窗前的那個中年大叔,那大叔身上穿着古代人的袍子,留着長頭發,頭上梳着髻子,對着自己一臉關懷之色。

蕭山心中一個念頭閃電般的劃過——不會……不會是遇到三流小說中的情形,我穿越了吧……

想到這時,蕭山連忙低頭看自己,剛剛他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了,這低頭一看,硬是把他下了一跳!

自己身上多年鍛煉出來的肌肉沒了,太陽底下曬出來的小麥色肌膚沒了,手上的老繭也沒了。

整個人變得白淨細嫩,小胳膊細腿的,顯然是一個孩童的身材,而非自己的成年身體!

蕭山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感覺到有些恍惚。

站在他一旁的秦重絲毫不知道蕭山在想什麽,只是摸着蕭山的腦袋,帶着愛憐的口氣:“阿貓,你還認得我嗎?”

蕭山搖了搖頭:“不認得!你……你是什麽人?我也不叫阿貓,我叫蕭山。”

秦重見蕭山說話和平時全然不一樣,不由得心中一陣發酸:“阿貓啊,你難道忘記了,你本名就叫做蕭山,因走失了爹娘,為父收養了你,這才改姓秦,叫做秦山的!阿貓是你的小名呀!可憐的阿貓,落到湖水中,什麽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自己的本家姓!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找到生父,讓你們父子團聚!”

秦重說道此處,不由得想起他自己的身世來,兵荒馬亂的年頭,多是孤兒流民,當年自己沒了爹娘,十多年後兵禍依然不止……都怪金兵不好……

秦重感傷自己和蕭山的身世。

蕭山還在消化這看似荒謬無比的穿越——到底是魂穿還是身穿?摸頭發還是短的,身體似乎也是自己的,但莫名其妙的變小了很多,不知道是為什麽,也許是時空扭轉的時候發生了什麽變故吧。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片刻之後,秦重端起藥碗,道:“阿貓乖,喝了這碗藥,就能快快的好起來!”說畢,便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黑糊糊的藥汁,吹了吹,送到蕭山嘴邊。

蕭山聞到那藥汁苦澀,不願意喝,更不願被人喂着喝,便說:“放下吧,有些燙,等會涼了我自己喝!”

要蕭山喊一個陌生人“爹”,他始終覺得心中別扭,見到秦重将藥碗放下,蕭山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維,問了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那個……現在是什麽時間?”

秦重透過窗戶看了看天,道:“現在是巳時,你安心的歇息兩天,不用管其它的事情了!”

蕭山在心中罵自己愚蠢,重新斟酌用詞:“我……我是問,現在是什麽年份!”

秦重放下藥碗,想了想,道:“是紹興十二年正月初二呢!哎,大正月裏……”

蕭山聽到這句話,如遭雷擊!

他的歷史還算學的不錯,聽到這個年號和時間能夠正确的反應過來一些事情。岳飛死于紹興十一年的除夕,也就是說,現在是岳飛剛死不到三天。

而今後南宋的局勢,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岳飛死後,秦桧的勢力進一步擴張,通過各種手段,将南宋原本還有的一點子國防力量敗壞殆盡,之後便大權獨攬,任意貶黜反對他的官員,甚至都不用通過皇帝趙構。

過了十多年後,趙構總算是清醒過來,但是對于這位有金人做靠山的丞相也是無可奈何,放眼朝中,皆是秦桧勢力,遙望長江,早已無能戰之軍,想要動手幹掉秦桧,卻因為“無故不得罷相”這一個議和條款,害怕殺死秦桧會引來宋金大戰。

百般無奈之下,趙構終于想出了一個克制秦桧的絕招:拼誰活得長!

終于,秦桧因年紀大,死在趙構之前,趙構連夜發難,終于再度掌控朝政,然而不幸的事情立刻發生,金國新皇帝完顏亮是個主戰派,發動南侵。二十年前,金人發動南侵,趙構還能夠調集手下大将做一下抵抗,這一次金人南侵,全國被秦桧把持二十年,國防力量消耗殆盡,趙構連将領都找不出來,只得準備逃跑。

就在這個時刻,當時的太子趙眘,挺身而出,願意率軍抗擊。

在蕭山的眼中,整個南宋,值得一提的也就是這位太子趙眘了,他有恢複故土的雄心大志,又頗有才能,在趙構禪讓之後,這位新君曾經使得朝政為之一新。

但也就是為之一新罷了,這位太子的個人力量始終有限,上有太上皇趙構的鉗制,下有貪生怕死,只知個人享樂的群臣百官,在歷經數次兵敗之後,這位叫做趙眘的新君終于心灰意冷,不再做北伐之想。

最終的結果,是這位擁有雄心抱負的帝王,抑郁寡歡的死在深宮之中,死後出殡,他的兒子甚至拒絕參加葬禮。

從此之後,南宋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朝廷中黨派傾軋,地方上官員貪腐,軍隊戰鬥力極差,最終被蒙古所滅,神州沉陸,日月無光。

想到這裏,蕭山的神情不禁有些黯然,掌握歷史,能夠洞悉未來在有的時候是一件好事,但是在某種情況下,也未必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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