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艱難的刷小皇子

蕭山今天是下定決心,就算是血槽全空,也要把小皇子完爆掉!至于得罪不得罪他這個問題,蕭山也看的非常清楚:只有以後能夠跟趙瑗長期相處,才有可能解釋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就此失之交臂,單單就是秦桧幹兒子這個身份,趙瑗登基後也不會放過自己。

一旦蕭山想清楚其中的利害關系,他便站起身,朝着趙瑗微笑道:“殿下,你我雖然交好,但你從未考教過我的學問,又怎知我什麽都不懂呢?”

趙瑗見蕭山這樣問,覺得對方進入了自己的圈套,馬上道:“你既然自負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不如來打個賭吧!若是你能解答我不明白的有疑惑的地方,就做我的伴讀;若是一問三不知,我想你還是應該多向秦相公讨教讨教學問。”

趙瑗說完,也不等蕭山答應,便問道:“我昨日讀書,見到《六國論》中說‘弊在賂秦’,你認為呢?”

蕭山一愣,心想:不會吧,居然考我初中語文書?他卻不知道,趙瑗話中另有所指,宋金和議剛剛簽訂,趙構割地賠款換來和平,都是在秦桧的主持下進行的,此“秦”非秦國的秦,而是秦桧的“秦”。

秦桧當然不高興聽趙瑗這樣說,但也沒任何表示,他也在等待着蕭山的回答。

蕭山也沒多想,道:“六國之敗,當然不是在賄賂秦國了。這只是末節,最大的問題,在于秦軍兵強馬壯,集權統一,而六國沒有統一的領導,各自為戰。”

趙構聽了這話很高興,他就是認為岳飛,韓世忠,張俊三大将各自為戰不聽中央指揮,互相協調很差,才收攏兵權的。

趙瑗見蕭山把話頭居然扯到趙構身上去了,便不再多說,又換了別的來問。

他連續問了幾個歷史類的問題,發現一些很偏的蕭山都能夠對答如流,當然,這些很偏的只是趙瑗自認為很偏的,對于蕭山來說--中華上下五千年,都被人穿越的菊花都爛了,元謀人北京人山頂洞人都不再話下。況且他自己上學也要學習相關的歷史,看看小說外加教科書和一些史書,根本一點都不偏。

趙瑗見居然難不倒蕭山,心中有些着急了,忽的談話內容一轉,改成《南華經》《大義通論》之類哲學類的問題。

蕭山表示從小被磨練出來的如何回答《馬哲》《毛選》《鄧思》《三塊表》之類的答題技巧毫無壓力,非常輕松。

趙瑗有點着急了,甚至開始搬出九章算術。

蕭山在心中暗嘆一聲:殿下,別掙紮了,快點掉裝備吧,高數一向不是我的弱項,您應該問音樂美術,這才是我的弱項啊。

趙構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幕,他從來沒見過趙瑗跟什麽人有過這樣的争執,心中覺得好奇,更覺得新鮮,顯然趙瑗和蕭山一問一答,比哪幾個侍女在船頭彈些不痛不癢的曲子有趣多了。

趙構忽道:“秦相公,你這個義子似乎頗為博學,朕也想考校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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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山躬身行禮,神情恭敬:“山不敢有辱陛下視聽,惶恐之至。”他這段時間也看過很多關于趙構的記載,知道這位皇帝因為能力不夠又身居高位,且沒有生育能力,內心有些敏感自卑,但是表面上卻裝的十分大度開明,俗稱這種行為叫做——愛裝B。所以他對于趙構的态度十分的恭謹,只求目前情況下,在趙構心中多打點分。

果然趙構見了蕭山對自己恭謹惶恐的态度十分滿意,說話的口氣也變得溫和起來:“無妨,朕前天做了個夢,你幫朕解一解吧。”

蕭山一怔,哥又不是弗洛伊德,更不是周公,這是在考校學問,還是在坑爹啊,我心理學學的一般啊。

趙構也不看旁人,只是自顧自的道:“朕早年還是康王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扇墜,後來在建炎年間遺失了,結果前兩天做夢,夢見這個扇墜被一條魚吃了,那魚恰好被漁翁捕到,賣進宮中。朕吃魚的時候,剖開魚腹,正好見到那遺失的扇墜,你說,這意味着什麽?”

趙構說的是考校蕭山的學問,但說出的話不僅和學問根本不搭邊,而且最後一句問話,還是朝着秦桧說的。

秦桧但笑不語,趙瑗聽了這話,和史浩兩人對望一眼。

蕭山暗暗慶幸,這些天在家看書的工夫總算沒有白花,不然趙構這些話是什麽意思自己都聽不明白。

趙構還沒登基的時候被封為康王,金人攻破開封抓走兩位老皇帝後,趙構才登基稱帝。他做康王時的吊墜,當然是指在開封時候的舊事物了。

至于在建炎年間丢失,趙構登基之後就改年號為建炎,這個年號用了四年,這四年對趙構來說是糟糕透頂的四年。兵變周周有,金兵日日追,趙構還被迫退位過一次,他逃跑的足跡,遍布了整個中華大地。

趙構這個夢,又是出現舊都時候的扇墜,又是出現建炎年間的兵火慌亂,大家都能聽出來,趙構心中其實帶着一絲終身不能返回故鄉的遺憾。

蕭山也能聽出來。

但這話是絕對不能說的,如果順着趙構的心意說這意味着陛下總有一天會收複故土,必然會觸動趙構那根敏感的神經,惹他不快。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秦桧?

可如果不順着趙構的話說,那要如何回答才能讓他滿意?讓秦桧滿意?

蕭山的腦袋中飛速運轉着,他回憶着這三個月以來,在家中看過的各種關于趙構的故事,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情來。

在趙構登基不久的時候,他曾經被金兵追至海上避難。當時已經是春節,趙構卻要在海舟上漂泊,心情可謂是糟糕之極,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條白魚跳上他所在船的舢板,趙構覺得是件異事,讓周圍的人解釋。

和他一起避難的當時的丞相朱勝非等人,都覺得這不是好兆頭,白魚跳到舢板上,顯然是離開了水活不成了。趙構帝王之身,卻化裝成普通商人,正應了白龍魚服這句話,他也是被金兵追的離開家園,漂泊海上,和這條白魚的命運一模一樣。

朱勝非等人都勸慰他說,這不過是偶爾事件,目前遇到的困難也不過是一時的,并且鼓勵他不要灰心,但趙構卻一直悶悶不樂。直到一位姓吳的婢女捧着白魚送到趙構面前,說因為趙構是真龍,所以這條白龍要來朝拜真龍,這是天大的好兆頭,一定預示着趙構不久就能夠回到大陸。趙構這才轉憂為喜,此後對這位婢女刮目相看,現在這位婢女已經晉升為貴妃,實際上的後宮之主。

蕭山當時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就覺得蛋疼無比,他實在是很難理解,趙構在那種情況下,不去奮起拼搏,想辦法如何逃命,如何收拾殘兵,如何扭轉局勢,而是琢磨這兆頭是不是吉利,還到處求安慰,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一朵柔弱可憐的小白花啊?但如果當真認為他是個柔弱小白花,那就又大錯特錯了。反正蕭山沒見趙構殺岳飛,解決三大将的時候手軟。

蕭山偷偷的去看趙構,趙構的目光顯然已經停留在遠處的湖面,面上沒有什麽表情,看不出他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麽。

沒辦法,只有參考前人的成功經驗,外加自己知道的一點馬上将要發生的歷史事件,來把這個夢圓過去了。

蕭山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小民未曾學過解夢之術,只能胡亂解說一二,若有說錯之處,請陛下恕罪。”

趙構點了點頭,沒說話。蕭山道:“早年的玉墜,是陛下的舊物,舊物失而複得,乃是吉祥的兆頭。近日必定有陛下早年的故人能夠相見,玉墜跟随陛下多年,陛下又常常記挂在心,這位即将相見的故人,必然是陛下記挂在心的人。被魚吞下,又被魚送了回來,說明這位故人,會和玉墜一樣,被當初吞下她的人,送回陛下身邊。至于何時回來,就要看這道菜什麽時候做好了。只要菜一做好,便會從此相聚,不再分離。”

蕭山知道在歷史上,岳飛死不久,趙構的親媽會被金人送回來。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但現在岳飛已死三個月了,算時間差不多也快了。他不能直說你親媽要回來跟你相見,所以只說是故人。而他親媽能夠回來,完全得力于議和的成功。

這樣說,既稱贊了趙構決意議和的正确性,也解決了他心中對于故國人事的那一點點的想念。

趙構也沒去說蕭山的解釋對還是不對,只是對秦桧道:“也不知道金人何時歸還梓宮。”梓宮的意思就是皇帝或其親眷的棺材,趙構這裏指的是他父親宋徽宗趙佶的棺材。但大家都明白他實際上擔心的是自己老媽能不能平安歸來。

秦桧聽見趙構這樣問,馬上道:“魚吞扇墜,陛下剖開魚腹重得扇墜,乃是吉兆。金人害怕陛下天子之劍,必然不敢違約。”

蕭山聽見秦桧的這番話,真是蛋都要碎了。金人害怕趙構的天子之劍,是的,金人好怕趙構哦!

史浩聽了秦桧這番話,臉上露出鄙夷憤然之色,趙瑗臉色卻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忽然道:“秦山,我昨天看書,有一句話,叫做‘瞻烏爰止?于誰之屋?’,這雖是我從小讀熟了的句子,但始終不太明白,你能說一說麽?”

蕭山腦袋嗡的一下就炸開了,趙瑗說的他一個字也聽不懂,沒頭沒尾的問一句,這誰能知道是什麽意思?

趙瑗面色平淡,雙目直視蕭山。蕭山見到趙構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很黑,而他偷偷的朝秦桧看去,秦桧雖然保持微笑,卻已經成了皮笑肉不笑。

蕭山當然不知道這句話的出處,不知道出處,就更加不能明白它的意思了,連意思都不明白,如何解釋?

蕭山神情有些躊躇。

趙瑗心中微微冷笑。他問的這一句,在宋代凡是讀過書的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

這是出自《詩經.小雅》中的一篇,字面的意思很好理解:“瞻烏爰止”——瞻是看的意思;烏,是烏鴉;爰同于;止就是停止的意思;整句話是看那些烏鴉飛來。而後半句“于誰之屋”,那就是它們會停留在誰家的屋頂?

一句“看那些烏鴉飛來,它們将在誰家的屋頂歇息”很普通,很平常。

不普通之處,在于這句話的前後文。

這篇的出處是《節南山之什》,作于西周滅亡,東周建立的這段時間。整篇文分為十二節,具體解釋起來很複雜,簡單的用一句話概括其中心思想的話,就是這篇詩從頭到尾都在罵宰相禍國,宰相貪污,宰相搞的百姓民不聊生,宰相搞的異族入侵天下大亂,宰相不是人,宰相是垃圾,宰相要遭到天譴……

這首詩的前一句是“可憐這天下的百姓,要淪為奴才”,後一句是“人民處境危殆,恨老天夢眼不開。”而這一切産生的原因,就是宰相是個大大的混蛋。

趙瑗忽然問這句話,顯然是影射秦桧,他點名要蕭山解釋這句話,其用意也很明顯了。剛剛蕭山和秦桧的那一翻議和之後故人得歸的話,讓趙構心裏很高興;他是刻意讓蕭山去解釋解釋讓皇帝不高興的內容,順帶打一打秦桧的臉——讓秦桧的義子去罵他,讓這兩個人都難堪。

現在趙瑗看到蕭山神色躊躇,以為蕭山被自己這個問題難倒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能不得罪趙構和秦桧,心中暗暗高興。

蕭山頭疼的卻是——根本不懂趙瑗問的是啥,別說理解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了,就算是理解字面意思,也很困難!秦重雖然給他買了《詩經》,但是他覺得沒用處,看都沒看過,就算是看過,也是瞄兩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罷了。現在這句“瞻烏爰止?于誰之屋?”,他已經完全聽成了“占屋丸子,雨水植物”了。一個肉丸子可以大的占滿整個屋子嗎?就算是,那雨水植物又是怎麽回事?是說雨水充足植物就長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注1:吳皇後跟趙構逃難海上的時候,貌似在中途被封為夫人,後來又進封為才人,現在還是婉儀,她封為貴妃應該是今年四月份的事情,封後則是在趙構的原配死後的事情。小說寫時候篡改了一下她封為貴妃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月。

注2:趙構那個扇墜丢了又找到了的故事,不是他的夢,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只是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了,當時他很高興,說這是能夠收複中原的征兆。當然,不出意外的,他高興完又繼續憂郁打不贏金兵這事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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