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同行

蕭山搖頭嘆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成親恐怕遙遙無期了。”

趙瑗也不知道為何,聽了這句話後,居然心中會有喜悅之感,他将蕭山迎進房中,坐定之後,才問道:“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蕭山便将自己回臨安見趙構并且幫忙送信的事情說了,趙瑗一開始聽說蕭山那天離開,并不是回去定親,而是為自己奔波的時候,心中湧起一股愧疚,等聽到趙構已經下了手诏,命自己回京的時候,他終于松了口氣,放在心頭多日的大石落地,有着一陣輕松的感覺。

蕭山這三天幾乎是馬不停蹄,把事情對趙瑗說完,已經感到十分疲憊了,趙瑗見他大白天臉上都有着倦容,便親自命人去給蕭山收拾住處鋪好床鋪,好讓他睡覺休息,豈料趙瑗只是出去跟府中仆人說了兩句話,再轉回的時候,蕭山已經趴在客房椅子旁的供桌上睡着了。

趙瑗走到蕭山面前,緩緩的蹲下身子,看着蕭山的睡容,睡夢中倒是不見平日的飛揚,棱角分明的臉龐此刻顯得十分的溫順,臉側還沾了一些灰塵,想是沒來得及擦去塵土就趕來報信的。

趙瑗忍不住輕輕的伸出手,想要去幫蕭山擦掉灰,手伸到一半蕭山忽然醒過來,趙瑗便将伸去擦灰的手改成了拍在蕭山的肩膀上:“你也累了,我給你鋪好了床,去好好的睡一覺吧!”

蕭山拿手搓了搓自己的臉,好讓自己趕快的清醒過來,他一面搓臉一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居然就這樣睡着了,真是太過失禮。依我說,還是不要停留的好,現在就出發,想要睡覺,等今天晚上出了秀州城再睡吧!”

趙瑗微微一怔,随即明白過來蕭山的意思。

夜長夢多,如果趙構忽然變卦,又不欲自己回京的話,若是呆在秀州,不免就要左右為難,倒不如現在馬上離開,趙構就是變卦也無處找尋自己,只能接受現實。

他當即便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物,将兒子趙愉交給母親張氏看管,自己獨身一人,與蕭山一同上路,待回京一切妥當之後,再接幼子回京。張氏得知趙瑗能夠回京,雖然贊同但也歡喜不起來,畢竟又要和親子相隔兩地,任其再有遠大的前程,做母親的和孩子分離在即,也不會歡欣雀躍。

趙愉也不是很高興,嘟囔着小嘴:“蕭叔叔好不容來一次,也不陪我玩兒!”

蕭山只得應允下次一定陪他玩兒個夠,趙愉這才高興起來,和趙瑗揮手作別。

蕭山是上午抵達秀州,中午只吃過簡單的飯菜,午時一過,便于趙瑗一同離開秀州,前往臨安了。

果然不出蕭山所料,在他走後,趙構便又後悔起來,覺得讓趙瑗回京一事,還是要先知會秦桧一下為好,他當即便派人去追,希望能夠讓其先等候幾天,等待正式下旨再回京。蕭山和趙瑗走後的第二天,趙構所派的傳旨太監便到了秀王府,這才得知,趙瑗已經上路,追之不及了。

然而這些事情,趙瑗和蕭山現在尚且未知,兩人一出秀州府便不用趕路了,因蕭山十分疲憊,走的也不快,黃昏十分并未能趕到離附近的城鎮歇息,當夜便住宿在郊外官道旁的一家客棧中。

蕭山實在是太累了,累得根本顧不得去照顧趙瑗,一進卧房便橫倒在床上,哼都沒哼一聲就睡死過去。客棧之中空房極多,兩人本可分開住,但蕭山一覺醒來發現趙瑗就呆在自己身邊,并未去旁處,房中還有木桶熱水和毛巾,桌上擺着兩碟小菜,一小桶米飯,一只空碗。

蕭山這才感覺到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而且肚子也空的只叫喚,外面太陽早已落山,天早就黑了。

蕭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他的靴子還穿在腳上,身上只蓋着被子的被角,顯然趙瑗連他睡覺的姿勢都沒有搬動過,只是拉了被子給他蓋上禦寒。

他從床上坐起,趙瑗道:“你跑了一天肯定累了,連飯也沒吃,幸好我早叫小二弄了飯菜,不然半夜你還要餓肚子。”

蕭山便端起米飯扒了兩大碗之後,才想起來問趙瑗:“殿下吃過了?”

趙瑗點了點頭:“早就吃過了。房中有熱水,你吃飽了可以洗個熱水澡好睡覺,我出去轉轉。”

蕭山哦了一聲,又扒了兩碗飯,才覺得半飽,但東西都已經被自己吃光了。他脫了衣服泡在木桶中的時候,覺得渾身舒坦,水溫微燙,很是解乏,他心中暗想,趙瑗倒是細心,連飯菜熱水都幫自己準備好了想到了,既然這樣細心,那為什麽自己倒在床上的時候都不肯幫自己脫一下靴子,搞得他現在一轉眼,看能夠看到床鋪上被自己靴子弄髒的痕跡。

等他洗完澡後,便有些郁悶了,這次出來的急,所有的衣服早就穿過一遍了,也沒來得及漿洗,只能挑沒有味道的再穿一遍,別的都還好說,但貼身的白色亵衣都被他穿的有些發黃了,聞上去只能說是味道稍輕,正在他自己琢磨到底哪一件會稍微不髒一點的時候,便聽見敲門聲,蕭山尚未穿衣,只是赤着身體拖着鞋子站到門處,拉開一條縫,問道:“誰?”

趙瑗從門外遞進來一套幹淨的衣服,道:“明天趕路還要很長時間,穿着又髒又臭的衣服可能會不太舒服,你大概沒有幹淨的衣服換,就先穿我的吧。”

蕭山接過衣物,觸手柔軟,發現是一套嶄新的貼身衣物,從襪子到內褲,都非常的幹淨。他有些忐忑的将衣服穿好,趙瑗的身高比他略矮,但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并不緊窄,反而十分合身。

他也不知道趙瑗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包裹裏面都是一些穿過幾遍的髒衣服的,等到他全部換好之後,發現夜已經深了,客棧中小二早就歇息,便只得自己把洗的髒水搬出去倒掉,将木桶丢在客棧後院,複返回房中。

房中并無別人,還是和他離去的時候一樣,隔壁的房間燈依舊亮着,應是趙瑗住在裏面,看樣子他還沒睡。

蕭山想了想,便伸手推開隔壁的門,果然見到趙瑗正坐在桌前,随意翻着書。

趙瑗見蕭山來了,便微微擡頭,問道:“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蕭山随手掩上房門,道:“殿下,這些天我和你一起睡吧!”

趙瑗有些發愣,房中僅有一張床,且并不寬敞,兩個人睡顯然有些擠。蕭山道:“雖說已經離了秀州,但路上并不太平,害怕半夜會有賊人,隔得遠了萬一有什麽事情也不方便照應。”

趙瑗便點了點頭,道:“好。”

蕭山回房,趙瑗本以為他是回去拿枕頭的,卻不料蕭山只是拿了錢袋和随身的一柄鐵劍。

趙瑗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麽,自行吹了蠟燭,躺到了床裏面,側着身子,讓出一大半床來,道:“有些擠,下次住店找個大點的床。今天就先将就一下好了。”

蕭山将鐵劍放在桌上,道:“不敢和殿下同床共枕,我趴在桌子上睡就好。”

趙瑗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只是說了一個“好”字。

蕭山以劍為枕,鐵劍冰涼,春夜有些寒冷,他又剛剛睡醒,趴在桌子上睡并不舒服,他一時難以入睡,等聽到趙瑗細微的鼾聲響起時,他幹脆也懶得睡了,只是枕在自己的劍上發呆。

又過了一會兒,蕭山覺得房中空氣有些悶,便起身将窗戶推開,月光便一下子灑落了進來,他一回頭,就看見趙瑗依舊睡在床內側,外面仍空出大半位置。蕭山很想爬上去舒服的睡一覺,但最終卻只是走到床邊,伸手将趙瑗抱起,将他放倒床中,又拉了被子給他蓋好,自己坐在床頭,靜靜的看着趙瑗。

月色如水,夜中靜谧,趙瑗安靜的睡在床上,胸脯有節奏的輕微起伏,他的睫毛很長,借着月光,能夠看得見在微微的顫抖,但面容卻是比上次見他要更加消瘦了,下巴上沒有半點肉,唇色也有些發白。

蕭山在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他發現,自己寧願就這樣靜靜的坐在一旁,哪怕只是看着趙瑗什麽也不做,都讓他的內心充實而寧靜。

或許自己的這段朦胧的感情,永遠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了。蕭山想起上元節那天,他撈起的趙瑗所放的河燈,河燈上的那一行小字,本也是他的夙願。

“這樣就很好。”蕭山在心中對自己默默的說道,“能夠這樣靜靜的近距離的看着他,哪怕不能再走近半步,也很好。”

在這樣一個靜谧的夜晚,“使宋朝再振,中華安強”這一句話,似乎又溶入了更多的東西,不僅僅是家國天下,也不單單是雄心抱負,還有想要守護身邊的這個人,讓他快樂幸福,讓他真正的君臨天下。

蕭山在心中對自己哂笑:估計這次回去,親事恐怕是不成了的,雖然免不了讓爹娘失望,但總比身邊睡着一個全然不愛的人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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