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10』

今天的雲深不知處格外喜慶,從來不在雲深不知處出現的紅色今日布滿了整座山林。

因為今天,是姑蘇藍氏澤蕪君和蘭陵金氏斂芳尊成親的日子。

前不久藍曦臣帶着金光瑤回雲深不知處,藍曦臣去他父親閉關的門前,說了想要跟金光瑤成親,讓金光瑤入藍家族譜的事。候了片刻,藍曦臣聽到了傳音。

“曦臣,藍家家主,從今日起由你繼承。”

藍曦臣自是懂得,父親這是應允了。作為家主,做出任何決定便不受人牽制。

“多謝父親成全。”

藍啓仁知道以後,雖然氣得吹胡子瞪眼,但是也無可奈何,便也默許了。

今日,是他和阿瑤大婚的日子。

看着一襲婚服的阿瑤,因為未帶烏紗帽顯得嬌小的阿瑤,笑意滿滿地看着他的阿瑤,看着以後完完全全會屬于他的阿瑤,藍曦臣只覺得心間有什麽被填滿了,滿足異常。

“二哥。”金光瑤笑着走上前來握住藍曦臣的手,藍曦臣帶着他往禮堂走去,這手,這一生都不會再放開了。

滿是紅色的禮堂,是雲深不知處從未有過的,藍啓仁坐在高堂上,居然難得的笑了。

“一拜天地。”

阿瑤,過去是二哥不好。

二哥,過去是我不對。

“二拜高堂。”

還好,我們能重活一世。

“夫妻對拜。”

以後,再也不分開。

阿瑤,我愛你。

二哥,我愛你。

“禮成,入族譜。”

金光瑤拿過匕首,劃過自己的手指,鮮血滴上族譜,藍光大震。

從此,藍曦臣的旁邊,有了金光瑤的名字。

雲深不知處難得的不再設宵禁,不再對門生有諸多約束,今日人人喝酒吃肉,笑得開懷。

金光瑤坐在二人婚房的床上,燭光映照,只顯得人格外柔和。

這次二人大婚,并未請任何人,是以藍曦臣只在外面交代幾句,就進了屋來。

金光瑤迎上去,扯着藍曦臣的袖子,把藍曦臣拉到桌旁,桌子上放着兩個盛滿茶水的酒杯。

“二哥,都給你換成茶了,放心喝吧。”金光瑤笑道。若不換,苦的可是他自己……

藍曦臣拿起酒杯,遞給金光瑤一杯。

喝了交杯酒,婚禮便算是正式完成,從此夫夫同心,不離不棄。

這一夜,金光瑤覺得是從未有過的安心和舒暢,仿佛身在雲端。藍曦臣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也在金光瑤面前顯得不堪一擊。

終于是,完完整整,得到了他。藍曦臣如是想。

...生命的大和諧....

金光瑤迷迷糊糊地環着藍曦臣的脖頸,道:“二哥,真好……若我們能天天如此,生生世世都如此就好了。”

藍曦臣愣了愣,笑開,道:“會的。”

雲深不知處,似乎一不小心又多了一個被天天的男人。

——END——

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正文就結局啦,後續還有很多番外,舍不得完結。文文幾乎沒有什麽劇情,全是無腦甜,能得到這麽多小可愛的支持也真的是在意料之外,多謝你們。(花花)

☆、番外:夢氏

近日金光瑤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在藍曦臣身邊時也不能完全緩解,總是會無緣無故的想起曾經在青樓的日子。

想起她的母親被人光裸着身子丢到街上,想起他曾經看到過的,母親被人強推在床上……

“阿瑤。”藍曦臣皺着眉頭輕喚了一聲,最近阿瑤怎麽總是出神。

“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金光瑤冷不丁被叫了一聲,吓了一大跳。回頭見是藍曦臣,才緩下心來,掩飾着情緒笑道:“二哥,怎麽了?”

藍曦臣皺着眉把人抱緊懷裏,輕拍着後背安撫着,溫聲道:“吓到你了?”

“沒有沒有。”金光瑤順勢窩在藍曦臣懷裏,沉聲道:“二哥,我想去一趟那個寺廟。”

……

再次踏足死亡的地方,最絕望的地方,兩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默契的對那段往事閉口不提。

寺廟裏有幾個村民在對着那座按照孟詩的模樣做的佛像祭拜,金光瑤看着,心中…不知該如何形容。

他已忘了自己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命人造了這個佛像。許是想保護身後的母親,許是想讓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看看,被他們惡心的娼妓,正在接受着衆人的香火,許是……

眼前忽然被遮住,一片漆黑。藍曦臣遮住了金光瑤的眼睛,不讓他再看:“阿瑤,別看了,走吧。”

“嗯。”金光瑤順從的不再去看,走到寺廟後面,憑着記憶找到當年埋葬他母親的地方。

跪下去,摸着身下的土地:“阿娘…我來看你了……”

藍曦臣也跟着跪下,認真的拜了三拜,認真道:“岳母。”

“呃…”金光瑤愣了愣,想想這樣叫也并無不對,便笑道:“阿娘若是知道得了這麽個女婿,定時會很開心的。”

說罷,便低下頭開始扒身下的土。當年他也是這樣,一個人扒着土,把他的娘親埋葬。

藍曦臣看着金光瑤埋頭認真的扒着身下的土,動作輕柔認真,手一會兒便被堅硬的石塊劃傷,滲出血來。

看的心疼,似乎能想到當年的孟瑤,懷着何等的心情在這裏埋葬他唯一的親人。

一把把金光瑤拉起來,輕柔的擦去他手上的血痕,輕聲道:“阿瑤,別用手了。”說罷,抽出朔月,灌入靈力揮動,上面的土便被盡數劈開,露出黑色的棺蓋。

一面将棺材挖出,一面對金光瑤說:“阿瑤,回去便把岳母葬在雲深不知處的陵墓吧。”

雲深不知處有一處陵墓,埋葬着歷代家主和直系的親眷。

金光瑤愣了愣,沒想到藍曦臣願意不顧他娘親□□的身份……

打開棺材,裏面卻沒有孟詩的遺體,只有一絲藍色的幽光悄悄飛走。

“阿娘?!”金光瑤忙身手去抓,卻什麽也抓不住,茫然的看着空空的棺材不語。

藍曦臣也不知是為何,但只能先安撫好金光瑤的情緒:“阿瑤…岳母她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我們先把棺材帶回去再調查好不好?”

金光瑤轉過頭,強笑道:“都聽二哥的。”

走出寺廟,祭拜的人都已走了,金光瑤回頭,靈力一動,将佛像劈開。

過去的一切,便在這裏埋葬吧。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番外:夢氏(2)

近日仙界有一樁大事,閉谷隐居百年的廬陵夢氏今日宣布要開谷,宴請各大家族,并且說要讓一人認祖歸宗。

金光瑤收到請帖之時,看着那個“夢”字,心神一動。

夢氏……

慌忙拉着藍曦臣赴宴。

“阿瑤,你慢些。”藍曦臣和金光瑤禦劍飛快朝廬陵趕去,路上風大,金光瑤卻是一點不在意。金光瑤的身子弱,吹這麽大風,再着涼了可怎麽辦。

金光瑤聞言放緩了速度,道:“是我心急了。”

藍曦臣搖搖頭,把金光瑤從恨生上拉過來,兩人共乘一劍。恨生自動收鞘,挂回了金光瑤的腰間。

把披風攏過來,把金光瑤裹個嚴實。披風很大,裹着兩個人倒還有富裕。

牽過金光瑤冰涼的手暖着,加快了速度朝廬陵去。

……

夢氏的汐谷很是隐蔽,在一片藍色的結界之下罩着,曦瑤二人也是找了一陣才找到。

把劍收回,望向溪谷的入口處,一個人在門口站着,長長的頭發随意的垂下,上面用一根簪子挽着,一派溫婉的模樣。

近鄉情更怯,金光瑤此時竟有些不敢往前走了。藍曦臣在旁邊靜靜的陪着,也不去催。

那女子遠遠的看見他們,自己先一步走過來,站在金光瑤面前,笑意盈盈。

周圍是一片花的幻影,竟與夢中分毫不差。

“阿瑤。”

“阿娘!”金光瑤撲進孟詩懷裏,緊緊的抱着,這次不再是幻影,他的娘親,真的回來了…

“阿瑤…”孟詩亦是淚眼朦胧,摸着金光瑤的頭,道:“阿瑤,我的阿瑤…長大了…”

抱了許久,孟詩才松開金光瑤,摘了他的烏紗帽,笑着擦去金光瑤眼角的眼淚,道:“阿瑤的烏紗帽太咯人了,怎麽這麽多年過去,阿瑤還是沒有長高多少呢?”

“阿娘…”金光瑤嗔怪一聲,拿過自己的烏紗帽重新帶上,難得的小孩子模樣。

孟詩看看一直站在旁邊的藍曦臣,笑着揶揄道:“阿瑤,這是誰啊,也不給阿娘介紹一下~”

“這是姑蘇藍氏宗主,澤蕪君藍曦臣。”金光瑤一本正經道。

“傻,”孟詩戳戳金光瑤的額頭,道:“我哪兒問這個了,我問的是,他是你的誰?”

金光瑤把藍曦臣拉過來,道:“這是我結義的二哥……”

“岳母。”藍曦臣打斷他的話,恭恭敬敬朝孟詩拜了一拜,道:“我是阿瑤的夫君。”

孟詩這些年隐居谷中,外界的事倒也知道一些,蘭陵金氏斂芳尊和姑蘇藍氏澤蕪君成親的事,她也有所耳聞。只是那時還不知道,金光瑤竟是自己的兒子。

“哈哈哈,好!”孟詩笑着拍拍藍曦臣的肩,道:“不錯不錯,你這個女婿,我很喜歡。”

廬陵夢氏一直以來隐居山谷,掌握着獨有的引夢術。人生如夢,引夢術大成之時,修煉者必須魂體出體,入凡間歷劫。

本來歷劫之時不會有任何子嗣,但在孟詩歷劫之時夢氏內部出現混亂,她遭人暗害,歷劫時不但成了□□,還有了子嗣。

她的一縷帶着凡間記憶的魂魄未歸,被封在了棺材裏。夢氏內亂平息之時,她回歸本體卻不記得在凡間的一切。家中長輩知她此次歷劫成為了□□,便對這次歷劫閉口不提。

直到金光瑤和藍曦臣将棺材打開,她的那一縷魂魄才回來,才記起歷劫的一切。

夢詩帶着兩人進入汐谷,族中穿着青色校服的子弟們見了一一行禮。

“阿瑤,我帶你去見見族中的族長和你爺爺,也讓曦臣認識一下。”夢詩笑着拉金光瑤進入一個大殿,只見裏面一衆白發的長輩們跟他們大眼瞪小眼。

還是金光瑤最先反應過來,對着坐在上面的人行禮道:“長輩們好。”

“哈哈哈哈,好好好啊。”“沒想到我夢氏還出了這麽個有禮貌的孩子,哈哈哈。”

金光瑤:?

夢詩一把攬過金光瑤的肩,笑道:“這是我兒子,不許欺負他。”

“哈哈哈,好好好。”

“孫子,來來過來,讓爺爺瞧瞧。”坐在最高處的一位老者,朝金光瑤招招手。金光瑤走過去,那老人拽着金光瑤繞了好幾個圈圈,上下打量一番,捋着胡子道:“不錯不錯,是個好娃娃哈哈。怎麽就是矮了點?”

金光瑤:??

“爹,說了不許欺負阿瑤!”孟詩上前去把金光瑤拽回來,道:“阿瑤,這是你爺爺,叫人啊。”

“爺爺……”金光瑤叫了一聲,從來沒叫過的稱呼,叫出來都有些別扭。

“好好好啊。”老人笑了笑,眼中似有淚光,年紀大了,就希望兒女承歡膝下。

“那位是曦臣吧。”老人看看站在大殿裏的藍曦臣,笑道:“是個不錯的孩子啊,哈哈。怎麽就被我們家阿瑤勾來了?”

金光瑤:???

“爺爺說笑了,阿瑤很好。”藍曦臣行禮道。

……

都見介紹完以後,金光瑤便記住了長輩們的名字和關系。夢氏的人多年隐居,性情和做事上都極為直接坦率,絕無什麽爾虞我詐。各個長輩都活像個老頑童,小輩們也無什麽一定要尊敬長輩的觀念,時常跟長輩們拌嘴。

金光瑤在這裏,覺得有些別扭,可又格外的舒心,不知不覺便放下了一切防備,笑容越發真是。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

金光瑤認祖歸宗一事迅速如插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所有仙門世家。

廬陵夢氏雖然一直隐居,但實力絕不可小觑。以往罵金光瑤是娼妓之子的人都再不敢說話,笑話,人家母親是堂堂廬陵孟氏的大小姐,誰還敢說成是娼妓。

同時流傳出來的,也有一句笑話:我就出來歷個劫,怎麽就被你強上了呢?

……

藍曦臣現在十分不爽。

阿瑤找到了家人,他的高興程度,絕不亞于金光瑤。可現在阿瑤找到了家人,就不理他了……

宴會結束,兩人回到房間,藍曦臣便坐在一邊,也不抱金光瑤,也不跟他說話。

金光瑤看着藍曦臣高大的身軀坐在那裏,卻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不禁好笑,道:“二哥這是怎麽了?不開心嗎?”

“阿瑤光顧着見家人,倒是不理我了。”藍曦臣的語氣幽怨無比。

金光瑤笑開,主動坐在藍曦臣腿上,趴在他耳邊輕道:“是我不對,冷落了二哥。”身子故意的動動,蹭着藍曦臣那處:“那二哥要怎麽罰我呢?”

“阿瑤……”

“嗯啊…唔……嗯……”

一室旖旎,不可描述。

門外的夢詩:女婿好樣的!

金光瑤明天似乎又該下不了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想讓瑤妹再背着娼妓之子的罵名了,別別扭扭地拯救一下瑤妹的身世

☆、番外:心結

作者有話要說: 在末尾新加了一些,小可愛們可以再看看?

今天藍曦臣和金光瑤難得的吵架了。

近來在姑蘇地界邊緣的一個小世家出了些幺蛾子,跑來姑蘇求救,金光瑤正好撞見了。來求救那人慌亂不達眼底,說話也極有章法,眼中更是偷着幾抹算計,根本就不像是被邪祟所擾,或是不知為何被擾的樣子。

金光瑤便悄悄調遣了金家子弟去查看,待他看完他們送上來的文書,便能猜到個一二。

那家自己作妖,為了一己私利觸犯禁忌,惹上了麻煩,卻不想自己耗時耗力去處理,便幹脆跑到雲深不知處來賣個可憐,讓姑蘇藍氏來處理。

邪祟只會攻擊惹到他們的人,若姑蘇出手,只會更加麻煩。而且以這邪祟的厲害程度來看,根本不會出人命,遠沒有他們說的嚴重。

他們住鎮的那一片區域鬼怪比平常之地多寫,但都是沒有什麽殺傷力的。那家便不顧百姓們的求助,只有事情鬧大時才去處理。

若是他孤身在蘭陵之時,為了自己的名聲便也去救了。可現在在姑蘇,為何要讓姑蘇藍氏趟渾水,讓二哥勞心呢?

于是金光瑤阻攔了藍曦臣。

“二哥,依我看,這家不必去救。不過是邪祟作亂罷了,又不甚兇,姑蘇藍氏何必費力?”

“阿瑤這說的是什麽話,既是來求助的,于情于理也要幫襯一二。”

“他們自己觸犯了禁忌,也應該受寫教訓長長記性,而且……”

“阿瑤。”未等金光瑤說完,藍曦臣便皺眉打斷了金光瑤的話,眼中似乎隐隐有責備之意。

金光瑤忽然愣住了。

金光瑤知道藍曦臣一直忙着,還沒來得及派人去查看,多少有些誤解。但他還是看到了他和藍曦臣之間的差距。

藍曦臣是一塵不染,溫文如玉,行事坦蕩的君子,而他是一個陰險狡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愣了半響,金光瑤才努力挂起習慣的那一抹淺笑,澀聲道:“二哥心懷天下,是我等陰險狡詐之輩不能比的……”

“阿瑤,我不是這個意思…”藍曦臣皺眉走過去,輕輕把金光瑤略微僵硬的身體抱在懷裏。

金光瑤表面不在意,心裏卻始終有個疙瘩,覺得自己不配呆在藍曦臣身邊,弄髒了他。

恰逢蘭陵最近事情有些多,金子軒傳信過來讓金光瑤去幫忙,金光瑤便沒有告訴藍曦臣,獨自去了。怕他擔心想留個字條又不知該寫些什麽,便幹脆寫:

[蘭陵。]

……

禦劍疾馳,不出一個時辰便到了蘭陵。

小輩歸家,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見長輩。金光善不在,聽門生們的議論,當是又去花天酒地了。挂着一貫得體的微笑,金光瑤轉身去了金夫人的別院。

身為夫妻卻不住在一個房間,金夫人也是夠憋屈的了。金光瑤搖搖頭,讓侍女通報,在大廳等着拜見。

等了約莫一刻,金夫人才緩緩走入,一點都不曾看金光瑤,坐在了主位上。

金光瑤仍是笑,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見過金夫人。”金光瑤禮數一向極其周到,這個禮規規矩矩恭恭敬敬,一點毛病也沒有。

金夫人卻是不屑地看了一眼,把玩着自己的手鏈,道:“怎麽,這麽久不回金家,見我也不行個大禮?還是因為有姑蘇藍氏和廬陵夢氏撐腰,便看不起我這個金家主母了?”

金光瑤依言跪下,恭敬地磕了個頭,道:“是晚輩疏忽了,請主母責罰。”

跪拜大禮一向只在極其鄭重的地方才會用,只有金光瑤初入金家拜見金夫人才行過一次。

“哼。”金夫人哼了一聲,道:“認錯倒是挺快。那你便去外面跪着吧,好好反省。”說罷,便從金光瑤身邊走過,徑自回了房間。

金光瑤早已習以為常,金夫人對他的态度一向如此,起身,走到大殿外面,烈日炎炎之下跪着。

跪了約莫一個多時辰,這麽久以來被藍曦臣養的好好的金光瑤便有些撐不住了,汗水早已把衣服打濕,眼前也陣陣犯黑。

自嘲地笑笑,抹去額上的汗水,重新挺直了脊背跪好。

“光瑤,你跪着做什麽?”金子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金光瑤回頭去看,又聽見他道:“快起來。是不是我母親又為難你了?”

金光瑤仍是笑,抹幹了淚水讓自己看上去體面一些,道:“金夫人并未為難,我做錯了事,理應接受懲罰。”

“唉…”金子軒嘆一口氣,把金光瑤從地上扶起來。跪了許久忽然起身,眼前犯黑,腿也有些軟,金光瑤晃了晃身子,借着金子軒的攙扶站穩,便收回了手。

“我母親脾氣暴躁,為難你了。”

金光瑤笑着搖搖頭,讓跟着金子軒進來的門生幫他準備一件幹淨的金星雪浪袍,換上重新梳妝,也省得出去有人說三道四,說金夫人如何如何刻薄,苛責晚輩。

強撐着跟金子軒走出去,在日頭下曬了那麽久,感覺有些惡心,不自覺又想起藍曦臣來。

金光瑤笑笑,暗罵自己沒出息,才離開這麽一會兒就想起二哥來了。

……

藍曦臣處理完事務回來,卻不見了金光瑤的身影,只看見桌上的紙條寫着“蘭陵”二字。

他也能感受到從那天起金光瑤的不對勁,飯吃得也少了些,晚上也不願和他親近,但卻不知是為何。

讓他自己待一會兒也好。

到了晚上,藍曦臣和金光瑤兩人雙雙失眠了,金光瑤暗罵自己沒出息,藍曦臣則是心道:明日一定把阿瑤接回來。

昨夜金光瑤一直未睡,批了一夜的公文,眼底滿是烏青。金光瑤對此并不在意,揉揉脹痛的太陽穴,用一些脂粉蓋住烏青,起身去金鱗臺議事。

下了金鱗臺,又陪着金淩練了會兒劍。金淩如今進步飛速,舉手投足之間也多了些穩重,不想前世那般任性了。金光瑤很欣慰。

回了寝殿,卻發現殿中有人,腳步微頓。一想便知是誰,只是……他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他。

“阿瑤,回來了。”未待金光瑤進去,藍曦臣便從屋裏出來了,走過去握住金光瑤有些涼的手,道:“日頭這般大,在院裏站着做甚?進屋去吧。”

“嗯。”金光瑤低頭應下,不着痕跡地掙開藍曦臣的手,跟着藍曦臣走進寝殿。

藍曦臣皺眉,卻也沒說什麽,看着低頭走在他身邊的人,不語。

短短幾步,藍曦臣便覺得金光瑤有些不對。進了屋,把金光瑤扶到床邊坐下,撩起他的褲腿。

“二哥。”金光瑤按住藍曦臣的手,不讓他看,道:“你……”

“阿瑤。”藍曦臣擡頭看他,打斷了他的話。一向溫和的眼眸中難得地有些淩厲,金光瑤一愣,默默地把手松開。藍曦臣嘆了口氣,道:“金夫人又為難你了。”是一個疑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金光瑤笑笑,道:“并未,金夫人要求嚴格,是我自己做錯了。”

說話間,金光瑤的褲腿已被挽起,膝蓋處果然一片青紫。

記得那時聶明玦踹金光瑤下金鱗臺,金光瑤額上的傷口便裂了開來。他知道金光瑤在金家的日子一向不好過,卻不曾想現在仍然不好過。

從袖中取出一盒藥膏,旋開蓋子,正欲為金光瑤上藥,卻又被按住了手。

“二哥,我自己來吧。”藍曦臣半跪在他面前,那姿勢着實礙眼。不染一塵的澤蕪君,不該這樣在一個極其肮髒的人面前。

藍曦臣的動作頓了頓,把金光瑤的褲腿方下,把藥暫時放在一邊,坐在金光瑤的身旁,鄭重道:“阿瑤,這些日子為何總躲着我?”

“我沒有啊……”

“阿瑤。”藍曦臣打斷他的話,直視着金光瑤的雙眸,道:“我想聽實話。”

金光瑤忽然笑了起來,但滿臉的苦澀,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讓人看了心一陣陣揪着疼。

“實話?何為實話?我金光瑤一聲機關算盡,無所不為,哪裏講過幾句實話?”

“阿瑤,你不是……”不是這樣的人啊。

“我不是嗎?”金光瑤又笑,道:“我可以親手殺了我的妻子,我的兄長,甚至連我的兒子我都敢殺,我渾身血污惡心至極,還不是什麽?!”就連與他朝夕相處,被他細心照料的妻子秦愫,知道了他幹的那些龌龊事,都惡心地恨不得把腸子吐出來。藍曦臣,會不會也很惡心他……

“澤蕪君你呢?心胸寬廣,一點塵土都不曾沾染。我又有什麽資格站在你身邊?!我會弄髒……”

“阿瑤。”藍曦臣忽然将金光瑤攬入懷中,緊緊地抱着,他從未想過金光瑤會有這樣的想法。金光瑤的身子緊繃着,一片冰涼,讓藍曦臣更加心疼,用着最溫柔的語氣道:“阿瑤,放松些。”

“我從未覺得你惡心,從未。”

“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不全都是你的錯……我知道阿瑤從小就過得不好,回了金家更是如此。你傷人害人,只是為了自己活下去……”金光瑤在那般的環境之下長大,沒有受到過正規的教育。即使後來成了高高再上的斂芳尊,在背後又不知有多少人在戳着他的脊梁骨罵他,等着他從金鱗臺上滾下。

“二哥知道傷人非你本意……”不然也不會放過思思一命,對金淩百般照拂,在各個窮苦的地方建造瞭望臺。若說那全都是裝出來的,藍曦臣是不信的。

“過往的一切阿瑤雖然有不對的地方,但二哥都不再追究,阿瑤也把它忘了好不好?”

“往後有二哥護着你,二哥只希望阿瑤好好的,遵從自己的本心而活。”

“二哥……”金光瑤靠在藍曦臣身上,緊緊地揪着藍曦臣的衣服,聲音已有了些哽咽:“你何必如此…我……”

藍曦臣稍稍往後退了一些,額頭貼着金光瑤的額,輕撫着他的臉頰,認真道:“阿瑤不髒,一點都不髒。我的阿瑤最幹淨了。”

聽到這句話,金光瑤鼻頭一酸,淚水止不住地湧出,撲到藍曦臣懷裏,緊緊地勾着他的脖頸。

“阿瑤,不哭了。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嗯?”藍曦臣亦抱緊了金光瑤,輕拍着金光瑤的後背安撫着。

“二哥,你還笑我。”金光瑤止住了淚水,笑着怼了怼藍曦臣的肩膀,索性便在藍曦臣肩頭擦了擦眼淚,從他懷裏出來。

藍曦臣愛憐地輕輕吻着金光瑤的額頭,像是呵護一個稀世珍寶。金光瑤眼下的脂粉已有些亂了,藍曦臣擡手擦去,一片烏青便露了出來,襯着鮮紅的朱砂痣,格外紮眼。

“阿瑤,昨晚是不是又沒好好睡覺?”藍曦臣輕嘆了口氣,道:“一會兒上完藥,二哥陪你再睡一會兒。”

藍曦臣拿來藥膏,又撩起金光瑤的褲腿,笑道:“自己來?”

“不要。”金光瑤笑着把身子向後仰,道:“二哥來~”

藍曦臣笑笑,手指蘸上些藥膏,輕柔地在淤青處揉了起來。

……

藍曦臣看着在懷裏乖乖睡着的金光瑤,心間軟成一片。大手裹着金光瑤的手,探着他的脈搏,有些中暑了,一會兒去給阿瑤煮些綠豆湯。

從此以後阿瑤在他面前再也不需僞裝,兩人之間已毫無芥蒂。

待金光瑤睡沉,藍曦臣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來,準備去給金光瑤煮綠豆湯。打開門,再回頭往床上看一眼,看金光瑤睡得安穩,不自覺地笑了,這才轉身出門。

芳菲殿金光瑤經常回來,每每回來必有藍曦臣陪着,一日三餐都是藍曦臣親手做的,是以小廚房食材充足,随時想做什麽便可以做什麽。

煮好了綠豆湯,盛出一碗來放在一旁溫着,回寝殿去看看阿瑤醒了沒有。

走出小廚房,卻正好撞見金子軒帶着一個門生走入芳菲殿。

金子軒亦看見了藍曦臣,便走過來,作揖道:“澤蕪君。”

藍曦臣還禮,道:“金公子。”直起身來,問道:“可是來找阿瑤的?”

“是。”金子軒四下望了一周,卻未見到金光瑤,道:“不知光瑤在哪裏?”

藍曦臣道:“阿瑤昨夜沒有休息好,現在還在睡着。金公子小聲些,有何事,不如跟我說吧?”

金子軒點了點頭,道:“我來取昨日光瑤批下的卷宗。”頓了頓,又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白色的印着牡丹紋的瓷瓶,帶着歉意道:“昨日…昨日我母親罰了光瑤……實在對不住。這藥膏是我一直以來用着的,療效頗好,便拿來給光瑤用了。”

藍曦臣接下瓷瓶,收入袖中,道:“多謝金公子了。”這藥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即使隔着瓶子仍能聞到濃郁的藥香,皆是些名貴是藥材,蘭陵金氏果然闊綽。藍曦臣卻未想那麽多,只要是對阿瑤好的,他便通通收下。

話落,藍曦臣便領着金子軒走入書房。阿瑤處理好的卷宗一向在書房,碼得整整齊齊,放在桌邊的硯臺旁。金光瑤的習慣,他一向記得清清楚楚。

果然,見書桌的硯臺邊放着一疊高高的折子卷宗。藍曦臣指着那一摞卷宗,道:“便是那些了。”

金子軒走上去打開其中一卷,果然已用朱砂筆批閱好了,蓋上了蘭陵金氏的印章。

金光瑤的字跡端莊小巧,卻又不失大氣,讓人看來賞心悅目。

“光瑤果然比我更擅長打理這些事務。”這些卷宗處理得滴水不漏,當真是八面玲珑。金子軒合上卷宗,讓門生拿走,道:“這些卷宗他昨日來時才從我那裏拿走,我平日要批上兩天的,光瑤竟一天處理完了。”

藍曦臣聞言皺眉,處理這些卷宗……阿瑤怕是一晚沒睡。

金子軒看着藍曦臣那滿臉的心疼,覺得不好再打擾下去,便打了招呼,離開了芳菲殿。

金子軒走後,藍曦臣便急急回到寝殿,在床邊坐下,擡手輕輕撫着金光瑤的臉頰和他的眼底,不曾想一蹭,便蹭下了一層脂粉,眼底的烏青在金光瑤白淨的臉上顯得格外紮眼。

阿瑤,阿瑤……

不知是不是藍曦臣的目光太過炙熱,金光瑤睫毛微顫,醒了過來。一睜眼便撞進藍曦臣柔和的目光裏。

“唔……”金光瑤眨了眨眼睛,因剛醒有些迷茫的眼睛便立刻恢複了清明,沖着藍曦臣笑開,輕喚道:“二哥。”

藍曦臣又捏捏金光瑤的臉,溫聲道:“這便起來了?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不睡了。”金光瑤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在藍曦臣看來格外可愛。

藍曦臣在金光瑤身邊躺下,把人抱在懷裏,輕吻着金光瑤的額頭,心疼道:“昨夜又一晚沒睡是不是?不是說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嗎?”

金光瑤鑽進藍曦臣的懷裏,嗅着藍曦臣身上的檀香,身上的疲憊都一掃而空,道:“知道了二哥,下次一定聽二哥的。”

“你啊。”藍曦臣又将金光瑤抱緊了些,道:“你身子弱,自己又不知道照顧自己,生病了可怎麽辦。”

“知道啦二哥。”金光瑤在藍曦臣胸前蹭了蹭,道:“有二哥照顧我又怎麽敢生病呢。我還要和二哥白頭偕老呢,怎麽敢這麽早死。”

“阿瑤,莫要說不吉利的話。”藍曦臣輕撫着金光瑤的背,道:“我們一定會白天偕老的。”

“會的,一定會的。”

“阿瑤,以後莫要再累着了。”

☆、番外:醉酒

『番外:醉酒』

今日蘭陵金氏有內宴,只有金家人可以參加,藍曦臣雖是金光瑤的道侶,但畢竟是藍家的宗主,不便參加。便在金光瑤的院子等着。

“阿瑤,你胃不好,便不要喝酒了。”

“知道了二哥。”金光瑤笑着應了,轉身離開。

藍曦臣目送金光瑤離開,笑着搖搖頭,走入書房處理卷宗。

……

金光瑤回來之時,已是亥時過半了。藍曦臣不知在哪裏,金光瑤輕手輕腳地回了寝殿,坐在床上。

若此時有人在一旁看着,定能看出些不對勁,金光瑤的腳步雖穩,但走得很急,步子也

輕飄飄的,倒有些像是個在追逐嬉戲的孩子。

毫無疑問,金光瑤……喝醉了。

金光瑤的酒量不差,但也不是很好。醉酒的方式卻同藍家人一樣稀奇,每回都是喝完酒後過上幾刻才醉,那時他已回了寝殿,沒人知道他後來如何,便留下個千杯不醉的稱號。

金光瑤喝醉了以後很是乖巧,便如現在這樣——

藍曦臣推門進來,見金光瑤端坐在床邊,只穿了件單薄的裏衣,呆呆地望着前面,也不知在看什麽。

“阿瑤,怎麽回來了也不出個聲呢?”藍曦臣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醒酒湯進來,把碗放到桌子上,看着呆呆的金光瑤,不禁笑了,道:“阿瑤,醉了?”

藍曦臣也不過是開句玩笑,以往清談會之時,金光瑤應酬與衆人之間,酒喝得不少,卻從未見他醉過。

金光瑤轉過頭來,歪頭看着藍曦臣,眨着大眼睛,看了一會兒,似是認清了來人,便笑了,撲倒藍曦臣身上,勾着他的脖頸,喚道:

“夫君~”

藍曦臣愣了下,他們成親年餘,金光瑤卻從未叫他夫君,即使是在動情之時,也不過喚他的名或字,從未這般叫過他,今天這是……

擡手抱着金光瑤因喝了酒有些炙熱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裏衣傳來,伴着那各外溫軟的語氣和親昵的稱號,藍曦臣心神一蕩,道:“阿瑤剛剛喚我什麽?”

“唔……夫君~”金光瑤看着藍曦臣,迷茫的眼神裏卻漾着笑意,透着毫不掩飾的愛意。歪頭,吧唧一口便親在藍曦臣的臉頰上,又笑着縮進藍曦臣懷裏。

藍曦臣撫着金光瑤随意垂下的青絲,抱着小人坐在床上,扯過一旁的被子給金光瑤裹上,道:“怎地把衣服脫了,着涼了怎麽辦,嗯?”

金光瑤扯了扯被子,想把它扯掉,卻拗不過藍曦臣,撇了撇嘴,撒嬌道:“夫君,我熱……”

“那還喝那麽多酒,不是說了不要喝酒嗎?”藍曦臣端過醒酒湯遞給金光瑤,金光瑤卻絲毫沒有要伸手接的意思,眨着眼睛等着。藍曦臣笑開,捏捏金光瑤的臉,拿起勺子喂給他。

阿瑤好可愛……澤蕪君如是想。

金光瑤喝完湯,滿足地趴在藍曦臣的胸口,揪着藍曦臣的衣袖玩着,嘟囔道:“酒一點兒也不好喝…他們想讓我喝……唔…喝完了不舒服……”

藍曦臣心疼地拍着金光瑤的後背,阿瑤背負的東西,真的太多,藍曦臣只想讓他忘掉一些,輕松一點。

“那夫君給你揉揉,揉揉就不難受了。”藍曦臣一手攬着金光瑤的後背,一手輕揉着金光瑤的胃。

金光瑤的體溫炙熱,卸去所有防備,軟軟地趴在藍曦臣懷裏。藍曦臣只覺得心間軟成了一片,想着若時間能一直停留在此,該有多好。

一夜無言。

第二日金光瑤起來,對藍曦臣那格外…格外……格外神奇的笑,表示不解。

不記得昨晚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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