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隔日清晨,用過早膳之後,趙憶桐問劉绮瑤道:“妹妹,昨夜你們哪裏頑去了?”劉绮瑤據實以答,說與李都勻到河邊看星星、看飛螢。

然趙憶桐卻不信,只道:“妹妹莫不是诳我?”

“我為何要诳姐姐?”劉绮瑤反問道,然後盯着趙憶桐的脖頸瞧了瞧,“姐姐脖子上那一道暗紅——”

趙憶桐一聽,急忙拉着衣領遮住了,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嗔道:“都怪趙郎!”只以為她知道。

劉绮瑤一臉疑惑,實不知趙憶桐的意思,然亦沒再多問,只道:“适才趙姐夫說午後要帶我們去軍營,我們快去準備下罷。”

說着二人各自回屋去了,換衣時劉绮瑤想起李都勻脖子上的傷,因她從臨安來時帶了創傷藥,便吩咐春春取出來,給李都勻送了去,并親自給他塗了。

去軍營時,劉绮瑤又換上男裝,李都勻見了,笑她:“許久不見,劉绮奇小舅子!”衆人聽了都不解,只有春春知道那是此前畫像之時,劉绮奇是劉绮瑤胡謅出來的名字。

劉绮瑤不答,只用扇子輕輕地敲了敲李都勻的肩頭。

“去軍營,這樣的裝扮是極合适的。”趙停泊說道,心中納罕,只覺得這劉绮瑤仿佛穿什麽都是好看的。

說着,李都勻與趙停泊先後躍上馬,兩個侍衛和小樟小桂亦各自有馬。

後面趙憶桐攜劉绮瑤上了一輛馬車,小稻、小滿和春春、夏夏同上了一輛馬車,那二位女飐只留在家中。

一行迎着漸漸高升的太陽往軍營的方向去了。

宋金兩國自簽訂隆興和議之後,現今雖仍在對峙然卻處于休戰狀态之中,只因只襄陽是邊陲重城,因而一直重兵把守,戒備森嚴,趙停泊因對軍隊訓練有方,每常被委以重任,事務繁多。

到了軍營,趙停泊帶着大家四處轉了轉,向大家介紹平日裏的操練、實戰演習;各種兵器及其用處等等,因見每個人都缺乏興致,他便帶大家到營帳中歇息,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趙停泊才離去不久,李都勻亦轉身出去,營帳裏只剩下嫌天熱的趙憶桐她們,然營帳的屋頂是很吸熱的,待在裏面只像被放在鍋裏蒸煮一般。

劉绮瑤見趙憶桐不停地搖扇,便道:“趙姐姐,我每常聽說甚麽夫者倡,婦者随,不知你可有這樣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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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麽樣的打算?”趙憶桐停下手中的扇子。

“雙趙合璧!”劉绮瑤道,“如今趙姐夫威風八面,然适才姐姐見到那些兵器之時,竟是敬而遠之的,對趙姐夫的解說亦是充耳不聞,這樣似乎不太好罷?”

“兵器乃兇,你我又何必靠近?且你我女流,哪有舞槍弄刀的道理;再者,別說我們不用近那兵器,連這軍營,我們亦該敬而遠之才是,這究竟不是我們的女流該來的地方。适才趙郎不過是講給李三郎聽的,沒有一句是為我而講。”

“趙姐姐此言差矣,兵器雖兇,然要看用在何處。”劉绮瑤看着趙憶桐,“比方說自保之時,以及面對金兵之時,兵器非但不兇,且能助你我保身、護家和衛國;你我雖是女流,然自古亦不乏巾帼英雄,遠的亦不說,适才我之所以提起夫唱婦随,乃是想起當朝韓世忠夫婦的佳事,姐姐怎倒沒想起來?如今姐姐既已嫁了武将,妹妹認為女人持家固然重要,然理解丈夫又何嘗不一樣重要呢?此前路途之中姐姐亦曾說過,要長伴你夫君左右,依我看,你若是不了解他的志趣所在,只怕——”這時,她見趙憶桐的臉色變了,方知不覺間将話說過了。

“聽妹妹一番話,真是羞煞姐姐!”趙憶桐放下手中的團扇,亦不知是心中羞愧還是天氣熱,只見她滿臉通紅,“只不過那護國夫人(韓世忠妻梁氏)——唉,我是自愧不如的。妹妹之言實乃振聾發聩,我自當反省自己。你亦知道,此前我是怎樣的人,今日只是一時難以轉變,妹妹不必擔心,日後我自當與趙郎同進共退的。”

“是妹妹鬥膽,說話忘了分寸的。”劉绮瑤見趙憶桐自責,不禁亦紅了臉,“姐姐是嬌慣之人,我亦不是拿姐姐與那武将之家出身的梁氏相比,只是希望姐姐與趙姐夫能同舟共濟,這才是妹妹的本意,只望姐姐莫怪妹妹多嘴。比方今日的兵器一事,趙姐夫一心赴在軍事中,若姐姐避而遠之,豈非在遠他?”

“我又怎麽怪妹妹多嘴呢?”趙憶桐低下頭,“我自知忠言逆耳。這樣的話,別人豈會對我直言?都是怪我那嬌慣的脾氣,竟一時間沒注意到這些,想來妹妹比姐姐更懂得夫妻之道。”

“姐姐快別羞妹妹了,我哪裏懂什麽夫妻之道,我與三郎之間不過是平凡的夫妻,仰仗着趙姐夫等這樣的英雄保家衛國才能有安穩日子過。”

“雖我們所在的位置不同,然卻是一樣的夫妻,妹妹是個能看透的,你今日說的很是,夫妻之間确是需要互相了解,愛屋及烏,如此方能夠同舟共濟。”

“姐姐不惱我便好。”劉绮瑤見趙憶桐臉色漸漸緩和,才放下心來。

“我要感謝妹妹的,何惱之有?”趙憶桐又拿起團扇,輕輕地搖起來。

“以前在家中之時,我們時常談的只有琴棋書畫和詩詞,或者什麽好頑、什麽好吃,還有等待各種各樣的節日……短短半年之後,我們的話題竟轉了畫風,變成這樣了。”說完,劉绮瑤一嘆。

“還不是妹妹要給姐姐上夫唱婦随的課才變成這樣的,怪誰?”

“妹妹不敢。”

“做都做了還說不敢!”

二人相視而笑。

這時,有侍女端來了涼飲,她們方停了對話,各喝了一碗。

“适才我見不遠處有樹林和湖水,趙姐姐我們到那邊走走罷,帳裏怪悶的。”劉绮瑤道。

趙憶桐點點頭,先起了身,回說:“亦不知他們都做什麽去了?”

“我們只頑我們自己的,男人們心有家國,事情自然是排隊的。”劉绮瑤亦起了身。

出了營帳,她二人帶着小稻和春春他們,穿過營區,沿着一條闊道,朝樹林的方向行去。因軍營之中少有成群的女子出現,一路上不斷有目光向她們投來。

忽此時,趙停泊騎馬而來。

她二人一同轉身,只見趙停泊已下了馬。

他朝她們跑過來,說道:“桐兒,我帶你去見夏将軍一家。”

“妹妹——”

“姐姐你們去罷,我自在這附近走走,吹吹山風。”

劉绮瑤望着離去的二人,想到不日她和李都勻将返回臨安,又是這樣可以預見的離別,遂又是一嘆。

“姑娘,再不久便是中秋。不知我們幾時回臨安?”春春恰問中了她此時的心事。

“若是我們最近動身,只怕這團圓節竟要路途中度過了。”夏夏附和道。

劉绮瑤轉身看了看她二人,道:“讓你二人從南跟到北,又從東跟到西,苦了你們。”說着向山林望去,“返回之事,三郎自會安排的。我只不知,與姐姐襄陽一別,何時才能再見,故而不忍說出口。”

“姑娘,聚散終有時。我看三郎君的學業亦是很緊要的,他這一追來,又已耽擱月餘,若我們回程再耗上一個多月,豈非要到年底了?這一來一回,光陰便白白地流走,要我說,我們該早一點動身的——”春春叽叽呱呱地說着。

“我看,以後我亦不用雇管家了,現今已經有一個現成的,不僅能管我,還能管三郎,是個了得的!”劉绮瑤笑道。

“姑娘,春春不敢了!”春春低下頭。

“你說的并沒錯,”劉绮瑤說着,邁步向樹林那邊走去,“只是适才有個呆處,你想我們來時是逆江而上,回去是順流而下,是不需要那麽久的。”

春春和夏夏聽了都點頭覺是。

她們主仆三人到了池邊,那兒少了士兵操練的喊聲,頓時清靜了許多。

山風陣陣,水波蕩蕩。爾後,她們在樹下的草地上坐下,因林中涼快,加之昨夜沒睡好,劉绮瑤頓時困起來,舉袖遮嘴打了一個哈欠,她道:“春春、夏夏,你們幫我守着,我眯一會兒,眼皮打架太兇狠。”

“姑娘睡吧。”夏夏道,一邊拿出帕子,為她在草地上墊上。

劉绮瑤側身躺下,雙手放在帕子上,側臉枕在雙手上,不一會子便進入夢鄉。

她本只欲眯一會兒,不料因山風清爽,林中涼快,只沉沉地睡了許久。

不知過了幾時,忽聽到李都勻在附近叫喚。

春春央夏夏看着劉绮瑤,自己起身迎了出去。

一會兒之後,夏夏見到春春跟着李都勻走來,她剛欲伸手搖醒她身旁的劉绮瑤,只見李都勻急忙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動。

爾後他二人走近,夏夏起身,還望見不遠處還站立着一個壯實的男子。

李都勻走近,轉到劉绮瑤面前,只見她睡得酣甜,靜然如畫,那帕子旁邊開着嫩黃的小花,還有好幾朵蒲公英,睡夢中的她面上的肌膚更加瑩白嬌嫩,他雖舍不得将她喚醒,然歸呈和正在不遠處等着要見她。

于是,他折了一根野草,湊到劉绮瑤那水珠一般的鼻孔處。

劉绮擇面上皺了皺,依舊未醒。

春春和夏夏只在一旁偷偷笑着。

李都勻用那根野草繼續在劉绮瑤的唇部、臉頰乃至額頭上劃來劃去,劉绮瑤感到癢不可耐,只伸出一只手來撣開,嗫嚅嬌嗔道:“讨厭的!”說完又如若無事般繼續睡。

李都勻見撓癢癢叫不醒她,只好伸手捏住她的鼻子,道:“小豬兒快醒醒罷!”

劉绮瑤呼吸不暢,忽地驚坐起,見是李都勻在作怪,小拳頭密密地砸過去,清醒過來之後才想起春春和夏夏亦在一旁,羞得她只想繼續閉上眼睛。

春春和夏夏往邊上退了幾步,卻又忍不住看着他們打鬧。

“快起來罷,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李都勻伸出雙手拉住她。

“是誰?”劉绮瑤借着力,忙忙地從草地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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