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沖鴨

去年原主還住在療養院裏時,謝玹就經常去看他,那時謝玹對他還是玩弄的心思更重,所以每次過去時都會帶一束白玫瑰,精心插在雪白潤澤的瓷瓶裏放到他病床頭。

并不是拿原主比作白玫瑰的意思,而是在嘲諷他像個漂亮花瓶,美則美矣,卻沒有生機,裝着再明豔的花,不到傍晚就奄奄一息。

原主早就看穿了謝玹的把戲,那瓷瓶跟桌面碰出一聲清響,落在他的床頭,也沉甸甸地壓在他心裏。

郁奚冷冷地盯着樓下的人看了片刻,忽然聽到房門被人敲響。

他走過去開門,外面的卻是郁言。

“哥,謝哥剛剛送媽回來了,我看你房間燈還亮着,猜你還沒睡,就過來叫你。”郁言笑了一下。

郁奚輕蹙了一下眉頭,不太想見林白伊。

郁言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林白伊幾乎都知道,無論是小時候紮穿原主輪椅的惡劣把戲,還是這一次的綁架。

當初郁言的出生讓郁老爺子大發雷霆,郁奚的媽媽是他老朋友的掌上明珠,結果沒想到郁父居然在外面養情人,還敢背着自己娶那個女人,簡直家門不幸。

所以他一直不肯認郁言,而林白伊想要在這個家裏繼續待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照顧好郁奚。

可她明明生下來一個健康聽話的孩子,卻沒有像夢想中一樣過上闊綽無憂的生活,偏偏要去供着那個說不定活不到成年的病秧子,心裏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

在看到郁言往郁奚的藥碗裏丢土塊,故意拉掉電閘去吓郁奚的時候,反而有種扭曲的快意。

郁奚一言未發,走在前面下樓。

郁言擡手從身後搭上他的肩膀,輕輕地推着他,那是個很親密、需要對方不設防的姿勢,原主習慣了有人在後面幫他推着輪椅,但郁奚不一樣,在郁言手快要挨到他時,準而狠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且角度刁鑽,郁言幾乎一瞬間疼白了臉,泛起滿手心的冷汗。

郁奚嘴角帶着幾不可察的笑意,靠在樓梯旁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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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身體不濟,但并不妨礙他打架,在福利院的那幾年裏,別的不好說,打架的本事學了一身,畢竟在那個破舊小鎮條件落後的福利院裏,不敢動手、怯懦怕事,是很有可能連藏起來的幹面包都被人搶走的。

那一幕被站在樓梯扶手旁的謝玹看得一清二楚。

怪不得前幾天聽賀回星抱怨過,說郁奚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當時謝玹沒當回事,現在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郁奚不緊不慢地走下樓,經過謝玹時腳步也沒停,卻被謝玹擋住了去路。

“我還是頭一次看你生氣,”謝玹帶笑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眼神灼熱而探究,“這樣漂亮多了,讓我很想……”

謝玹的手想往他腰上搭,郁奚臉色越發冷厲,拿起旁邊櫃上的銅花瓶,就想朝謝玹頭上砸過去,結果還沒等他動手,一朵沾露欲滴的白玫瑰從他鼻尖前蹭過。

謝玹把那枝花插到郁奚手中的銅花瓶裏,夾在幾束幹花中間,遺憾地說:“看起來不是很搭,下次還是換一個瓷瓶更好看。”

說完,謝玹看到林白伊從別墅外走進來,回頭對她說:“伯母,我先走了。”

林白伊還沒來得及開口,謝玹就已經走了出去,快到門邊時腳跟後砰地一聲巨響,郁奚直接将那個花瓶砸向他,只可惜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這麽遠的距離有些吃力,沒有砸到謝玹身上。

“小奚……這是怎麽了,生這麽大的氣。”林白伊試探着去拉郁奚的胳膊,卻被他眼底壓抑的戾氣吓得不敢再碰。

林白伊身上還穿着精致典雅的暗藍色晚禮服,燈光下禮服泛着碎星似的光,她頭發松松地挽成發髻,腳上踩着銀白色高跟鞋,保養得當的面容依舊姣好,并沒有留下多少歲月的痕跡,說是三十歲也有人信。

“你找我有什麽事?”郁奚回頭問她。

林白伊是真的沒想到郁奚還能活着回來。

她以為郁言做事向來十拿九穩,結果這次居然會失手。

她餘光瞥向站在壁畫旁的郁言,眼裏多了幾分厭惡,每次到這種關鍵時刻,郁言都會讓她失望。讨不到郁老爺子的歡心,也弄不死她面前這個禍害。

“媽媽去打電話問過醫生,聽說你這段時間恢複得很好,”林白伊神情間都是擔憂,“本來想跟你弟弟去看你的,結果這幾天公司裏事情太忙。”

郁奚始終沉默。

“你也知道,”林白伊很輕地嘆了口氣,接着說,“你爸爸一個人忙不完公司裏那麽多項目,也就郁言還能去幫點忙……”

林白伊還想解釋,替郁言開脫,說他那段時間每天都待在公司裏,幾乎都沒有休息時間,以免郁奚把綁架的事情想到郁言身上。

結果話還沒說完,忽然看到郁奚朝她這邊偏過頭,語氣溫和甚至歡快地說:“這倒不一定,誰知道呢,我又不止一個弟弟。”

他話音剛落,林白伊的臉色瞬間難看下去,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能刺痛她的點。她太清楚自己是怎麽嫁進郁家的,別人當然也可能用同樣的辦法搶走她的位置。

郁奚不想再糾纏下去,有這些時間,他更想用來準備後天的試鏡。

他回了自己房間,順便把這個家裏唯一看着順眼的雪球也抱了進去,把它的窩放到了床尾的小地毯上。

可能是那天的話惹怒了林白伊,後來她再也沒特意找過郁奚,郁奚也樂得清靜。

本來就該這樣,有什麽可裝的,他都有點懷疑這母子倆是不是表演型人格,不然為什麽總在他面前演戲。

試鏡地點是在一家高檔酒店,郁奚過去時只穿了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然後戴了頂棒球帽。

今天不光是男三試鏡,還有幾個其他角色,也都集中到了一起。

郁奚拿到自己的排號,就坐在休息室角落的沙發上等着。

休息室裏除他之外還有二三十個人,都沉默地低頭背臺詞,或者在看手機。

《青崖》的導演很擅長小說翻拍,在此之前還有幾部大火的劇也出自他手,極其還原原着,哪怕有一些題材和情節需要規避,也能找到最合适的角度,挖深踩實,因此備受好評。

郁奚拿到自己要去試鏡的那一小段劇本,果然臺詞跟他之前看的書裏相差無幾,是他早就記過的。

他拉低了一點棒球帽,擋住半張臉,只隐約露出一點白皙挺秀的鼻梁,自己在心裏又默默過了幾遍劇情。

“嘿,還在叫號呢,你小心一會兒犯困。”旁邊有個人戳了戳他的手背。

郁奚掀起帽沿,看到自己身旁不知道什麽時候坐過來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深藍色衛衣、純黑的破洞牛仔褲,挑染了幾縷灰發,走冷酷嘻哈風。

“謝謝,我沒睡。”郁奚說。

“你是來試鏡什麽的?”對方好奇地問他,一副馬上就要坐不住、時刻等待拔腿走人的樣子。

“男三。”

“那咱倆不一樣,我是來試睿王的。”

原着裏有個暗戀女二的小王爺,風流輕佻,沒個正形,卻是個癡情種子,郁奚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七分像。

“這也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男生抱怨說,“我屁股都坐麻了,再這兒幹等了三個多小時。”

郁奚無言以對。

“你麻不麻?”男生側過頭問他。

“……麻。”郁奚面無表情地捧場。

男生可能也看出郁奚态度敷衍,沒再跟他說話,但周圍幾個挨着的單人沙發除了他以外只有郁奚一個人,過了半個小時他又憋不住,戳戳郁奚肩膀,“好無聊,你玩不玩吃雞,咱倆打一局?”

“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了。”郁奚說。

“也是,”男生有點遺憾,剛坐起身,又朝郁奚這邊湊過來,“那要不加個好友?”

“你認識我?”郁奚察覺到不對。

男生也沒反駁,郁奚沒有多問,在他的催促下先拿出了手機。

郁奚沒有用原主的賬號,出于尊重不想去動原主的隐私,就換了新手機,把要用的軟件重新注冊了一遍。

看到對方發來的好友申請,郁奚才知道他叫路湛,隐約覺得這個名字有幾分熟悉。

剛加完好友,試鏡排號就輪到了郁奚。

休息室裏只有零星背臺詞的聲音,很安靜,路湛小聲地跟他說:“沖鴨。”

“……謝謝。”郁奚朝他笑笑。

郁奚摘下了棒球帽,路湛擡頭看到,忍不住有些發怔,被他眼尾漂亮張揚的紅淚痣晃了眼。

試鏡時郁奚抽到兩場戲,開頭伏槐明裏暗裏針對南淵,故意捉弄他的那段,還有靠後的那部分,伏槐黑化後搶親,和女主的對手戲。

現場并沒有搭戲的演員,都是無實物表演,郁奚已經習慣,他拍戲的經驗比唱跳大概還豐富,完全不會怯場。

結束後郁奚出去時沒再看到路湛,不知道是在旁邊房間試鏡,還是已經走了。

郁奚沒管他。

下午郁奚還約了房東去看房,他不打算徹底搬出郁家,畢竟一旦真的走了,郁言肯定會想方設法讓他再也回不去,他是無所謂,原主大概不希望這樣。不過他也不想接着跟郁言他們住在一起,就想先臨時租個房,至少有落腳之地。

試鏡的最終結果要等一周才能知道,沒想到等了幾天後郁奚還沒收到通過與否的消息,就先接到了常徹的電話,讓他去公司一趟。

常徹的聲音裏滿是怒火,郁奚忍不住把手機挪遠了一點,懷疑他再氣一會兒就能原地自燃。

作者有話要說:  郁奚:平平無奇的氣人小天才。

明天見!

嗚嗚這幾天是開學了嘛,評論越來越少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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