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麻煩

回到會議室時,郁奚一擡頭才發現他旁邊的那個空位,居然坐着傅游年,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

傅游年正低頭翻看着劇本,襯衫袖口微挽,手裏握着一支黑色鋼筆在上面勾畫,他似乎有些輕微的近視,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卻并沒有因此而多了幾分斯文,氣息仍舊鋒利。

郁奚多少感覺有些尴尬,看到傅游年就不免想到那件事。

他的記憶仍舊斷層,想不起當晚發生的事,晚宴過後再次醒來就是在療養院的病房,渾身酸痛,太陽穴微脹,醉酒的後遺症讓人渾身乏力,什麽都沒有精力去回憶。而再過幾天,就是出院在半路被人綁架。

“怎麽站在這兒不進去?”路湛在他身後納悶地出聲,探着頭想看看郁奚在看什麽地方。

郁奚這才回過神,發覺自己有些擋路,邁開腳步往座位的方向走。

在走到傅游年旁邊時,禮貌地問了聲“傅老師好。”

傅游年擡起頭,好像沒想到會是他,有些意外,視線又從他桌上劇本封皮的那條小魚滑過,語氣毫無波瀾地說:“你好。”

劇組其餘演員也陸續到場,祁念一進門就看到了郁奚,臉色很難看,眉頭皺起,從他面前快步經過,似乎不屑于多停留一秒,然後到離導演和總編劇較近的那處座位坐好。

“他什麽毛病?頭都快擡到天上去了。”路湛壓低了聲音跟郁奚說。

之前在一個綜藝節目上,路湛就見過祁念,對他印象很差。那是個知名度不高的小節目,祁念算是嘉賓裏最紅的一個,近半觀衆都是他的粉絲,節目組也是想方設法捧着他,後期剪輯完全為祁念一個人的完美人設服務,其餘人或多或少被拉踩抹黑。

當時祁念對他們就是這種态度,仰着頭完全是拿鼻孔看人。

郁奚本來沒搭理祁念,聽路湛說才随意看了一眼。

“頸椎病吧。”郁奚淡淡地說。

路湛差點直接笑出聲,捂住嘴低頭悶悶地敲了幾下大腿。

他們倆說話聲音雖然低,但畢竟坐得很近,路湛壓低音量,郁奚卻沒有很刻意,傅游年聽得清楚,很輕地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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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奚聽到旁邊低而短暫的笑聲,下意識回過頭看了看,不知道傅游年是不是在笑他,抿了抿唇。

導演開始從頭捋拍攝脈絡,以及對于一些角色的定位,郁奚收回心,找了張空白的紙,在上面記筆記。

路湛偶爾會湊過來小聲地跟他說幾句話。

郁奚的字跡并不算多工整,但清秀又不失鋒芒,在張導講重要的幾幕戲時,他還在旁邊空白處簡單畫了幾個分鏡圖,雖然不是特別專業,但在路湛看來已經是他看不懂的高難度。

“好厲害,我看到這些東西就頭疼。”路湛拿劇本擋着嘴小聲地說。

郁奚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就朝他略微笑笑。

傅游年跟張斐然合作過不止這一部戲,很了解他圍讀這天會講些什麽。

尤其張斐然很容易自己說着說着就開始沉浸其中,像個完全陶醉在自己高深難懂的解題步驟裏,抛下滿教室學生N臉呆滞都不管的數學老師。沒聽到一半,傅游年就沒再管他講什麽,自己往後接着看劇本,從頭到尾又讀完一遍。

等他合上劇本,張斐然還在滔滔不絕,更稀罕的是,周圍人都忍不住打瞌睡,郁奚居然還在認認真真做筆記,而且跟得上張斐然天馬行空的思路,分鏡畫得很清晰。

他甚至在其中一小格的分鏡圖裏看到了自己要演的南淵,那個簡單的火柴小人穿着道袍,手裏一柄出鞘長劍,半張臉被反噬毀容,戴着面具。

劇本圍讀到進行了幾個小時才結束,散場後張斐然叫住傅游年到樓上包間吃飯。

“這家的荔枝烤魚不錯,我記得你能吃辣?”張斐然問他。

“嗯。”傅游年點了下頭,在張斐然對面坐下。

“也就這一頓了,開拍以後熬着吧。”張斐然笑了笑,古裝戲這點很麻煩,但凡稍微重一些,加上層層疊疊的衣服,上鏡就很顯,所以一般要控制一□□重。尤其仙俠,拍出來不仙,不管劇情如何,畫面已經垮掉一半。

“之前聽你說男三找了韓一銘,怎麽又換人了?”傅游年忽然開口問。

“哦,你說他啊,”張斐然也有點兒遺憾,“他那個腰,老毛病了,最近得動手術,本來想過來拍完殺青之後再說,可能實在撐不住了,這劇肯定是要經常吊威亞的。當時他經紀人就說估計得看情況,前幾周定好手術時間,就聯系我推了這角色。”

傅游年聽後沒說話。

“怎麽了?”張斐然察覺到不對,“他拒了之後我就趕緊又去試鏡選角,那天看中幾個新人,最後挑了郁奚。你是沒去現場,他抽到搶親那場戲,臺詞特別漂亮,到時候換了衣服帶妝再拍效果肯定一絕。我都納悶了,網上看他之前那劇,跟被魂穿了一樣,完全不是一個人演出來的。”

“沒什麽,随口問問。”傅游年夾了塊泡在紅辣湯裏的魚肉,吃起來有股荔枝的清甜。

他就是覺得有點頭疼,一想到那晚郁奚泣不成聲扯着他袖子,好像暗戀了他多少年,眼巴巴等他回頭看自己一眼似的,那雙蒙着淚光的眼睛裏壓抑的情愫幾乎要滿溢出來,讓人看了驚心。

如果真的沒人逼他,就像常徹說的那樣,是他自己找來的,傅游年真的很難不懷疑郁奚是不是喜歡他。

然而接下來還要在同一劇組拍攝三個多月時間,後續還有各種宣傳活動。

傅游年只希望郁奚能安分一點,至少跟他保持距離。

路湛下午還有通告,本來想跟郁奚一塊吃飯,時間趕不及,就只能先走一步。

外面淅淅瀝瀝下着小雨,郁奚沒拿傘,就在這家酒店的自助餐廳随便吃了一點東西。

出去時雨下得更小了,他站在路邊一家店的屋檐底下,在想要不要打車回去,就看到面前忽然停下一輛純黑色的卡宴。

謝玹放下車窗,漆黑的亂發垂落了一縷在眉梢,他看到雨幕裏郁奚的臉色越發冷白,睫毛上凝着冰涼細碎的水珠,眼神裏都是厭惡和抗拒。

“不要這麽緊張,”謝玹下了車,撐開傘遮在郁奚頭頂,“來接你回家而已。”

“我叫了車。”郁奚說。

“你還真是……”謝玹替他擋着靠近街道一側濕冷的水汽,可郁奚大概還是覺得冷,連氣息都是冰的,比白瓷更脆弱易碎,又有種遠超常人的偏執和頑固,這大概是多年的病痛留在他身上最深的痕跡。

謝玹見過他有一年剛做完手術的樣子,躺在病床每一次虛弱的呼吸都像場拉鋸戰。

偶爾謝玹覺得他或許死了更輕松,但那顆心髒卻始終固執、不肯停息地跳動着。

郁奚覺得很厭煩,他記得書裏在這個時候,顧泊舟他們對郁言只是拿他當替身看待,還沒有過多的接觸,而謝玹早就跟郁言上過床,甚至在原主被關到地下室瀕死時,他剛好在跟郁言厮混,沒能及時看到周小遲說原主失蹤的消息。

後來也是因為這太過巧合,謝玹懷疑到郁言頭上。

可他一直沒能找到任何證據,而郁言在原主死後一直到下葬,幾乎都守在旁邊,抱着骨灰盒回家那天開始,他就把自己關在哥哥的房間裏,滴水未沾,再出來時整個人瘦到脫相,謝玹只能相信他是無辜的。

也就是到那個時候他才發現,他沒能在一個人還活着的時候對他好一點,讓他走的時候或許有太多遺憾,那至少不要再重複一次這樣的痛苦,不能再毀掉另一個人。

“我聽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感覺很虛僞。”郁奚忽然開口,他聲線本身就偏冷,揉在雨水裏又添幾分寒意。

路邊有出租車經過,郁奚過去攔下,謝玹也有幾分不耐,想去拉他,卻被躲開。

傅游年跟張斐然從酒店出來時,剛好看到拉扯的那一幕。

張斐然喝了點燒酒,還在跟傅游年說他明年那部大制作科幻電影的事情,沒注意路邊,傅游年只看了一眼,微微皺眉,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是個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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