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是好人
裝作若無其事地撿起手機後,郁奚都已經麻木了,他感覺自己可能上輩子跟傅游年有仇,還是你死我活的那種,不然為什麽現在各種糾纏不清。
傅游年輸入了“年年有魚”,果然找到了郁奚的賬號,點了下申請好友。
其實他也很費解,有時候他覺得郁奚特別筆直,有時候又有點懷疑郁奚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但他已經跟郁奚表白了,郁奚卻沒什麽反應,傅游年又不免覺得是自己多心。
路上堵了很久,等錯過晚高峰,他們才到了之前訂好的餐廳。
傅游年請客,直接去前臺刷了卡。
郁奚見傅游年還沒來包間,就想去路湛跟洛遠中間坐下,躲開傅游年。
結果還沒走到那個座位,忽然聽到了身後傅游年跟李菏說話的聲音。
他回過頭,對上傅游年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目光裏帶着一種暧昧不清的挑釁,讓郁奚頓住了腳步,一瞬間又覺得自己為什麽要躲,就好像是在心虛一樣,于是直接拉開了面前旁邊有空位的那把椅子坐下。
傅游年很滿意地收回視線,接着側頭跟李菏說話。
他跟李菏其實幾年前合作過一部劇,算是熟人,而且就在後半年,他工作室投資的一部片子,李菏簽了裏面的男一號,湊在一起還能談談工作。
“魚兒,你是不是不喝冰,”路湛去自助飲料機那裏接了兩杯熱飲,遞給郁奚一杯,“是熱橙汁。”
“謝謝。”郁奚擡手接過去。
這邊沒有上菜,所以包間的門還沒關,雖然隔着一道屏風,但還隐約能看到門外。
郁奚無意間擡頭,在門外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身影。
路湛也看到了那個人,愣了一下說:“顧泊舟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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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認識他?”郁奚問。
郁奚知道路湛以前就跟原主認識,但還不知道他們認識的原因,不過原主的記憶裏完全沒有路湛這個人,大概他們也沒見過幾面。
“算是吧,跟他不熟。”路湛說。
顧郁兩家在商界的地位不是他家裏可以比拟的,路湛也沒什麽機會跟顧泊舟接觸,為數不多見過幾次,還是在酒會上偶爾碰到,也幾乎沒跟顧泊舟說過話。
而他之所以熟悉顧泊舟這個人,其實還是因為郁奚。
顧家的少爺身邊從小就跟着個小尾巴,那個小男孩對誰都冷冰冰的,透着和年齡不符的氣質,唯獨願意乖乖拉着顧泊舟的手。
顧郁兩家的長輩都經常開玩笑,說這兩個孩子裏,但凡有一個是小姑娘,都能直接定娃娃親,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雖然最後生下來都是男孩,郁奚卻還是喜歡上了顧泊舟,可能他自以為藏得很好,其實演技很拙劣,一眼就能讓人看透,他常年與世隔絕,幾乎算得上天真,他的喜歡也太過于單純透明。
路湛回頭看郁奚,發現他眼神淡漠,并沒有因為顧泊舟在這裏就有什麽波動,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反正是不樂意自己的朋友跟顧泊舟那種人在一起。
“路路,你跟他有什麽過節嗎?”郁奚發現路湛看到顧泊舟之後就面色不虞。
路湛猶豫了一下,不太想去刺激到郁奚,可他們認識小半年了,他自我感覺郁奚也是拿他當朋友的,最後還是小聲地開口問:“……你是不是還喜歡他啊?”
“嗯?”郁奚不解。
他記得原主沒跟任何人說過,怎麽連路湛都知道了。
顧泊舟他們一行人似乎就在對面包間,他回頭時看到了郁奚,目光裏有幾分驚訝,但被旁邊的同事拉住,沒有過來找郁奚。
郁奚忽然間發覺到有什麽地方很不對勁。
也許原主的暗戀,只是自以為罷了,身邊人未必看不出來。
但既然連路湛這種很久都沒見過的面的人也知道,顧泊舟又不是個傻子,他難道不知道嗎?
郁奚記得在原書裏,顧泊舟跟郁言在一起是遭受過顧家的極力阻撓的,像這種大家族,顧泊舟的父母又只有他這麽一個孩子,內心是絕對不會允許他是同性戀的,尤其當時顧泊舟堅持要跟郁言去國外結婚,完全不是玩玩而已。
郁奚眉頭微皺,感覺有點惡心。
顧泊舟很可能是知道原主喜歡他,卻又不敢揭穿這個事實,他畏懼來自家族的壓力,又覺得自己真心喜歡原主,什麽都舍不得,什麽都想要,最後就裝聾作啞,任由原主把這份感情當成是迫于疾病和死亡才不能圓滿的悲劇。
這樣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後來他對郁言那麽真心實意,多半是因為原主死了,想要補償而已。
“沒有,我什麽時候喜歡過他?”郁奚平靜地說。
服務員開始上菜,傅游年也掐掉煙跟李菏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拉開郁奚身旁的椅子坐下,郁奚不自在地往旁邊躲了躲,完全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但傅游年卻只是遞給他一小碗紅糖冰粉,沒有說別的。
“嘗嘗。”傅游年跟他說。
烤魚鮮香四溢,摻雜着撲鼻的辣味,臨近初秋的夜裏,坐在包間感覺渾身都泛着暖意。
郁奚很能吃辣,剛開始就沒防備,卻沒想到川菜店裏的烤魚,辣度跟他平常點的完全不一樣,柔滑的魚肉剛入口還沒有感覺,過了幾秒後濃重的辣味泛起,差點逼出了生理眼淚。
“真笨。”傅游年給他倒了杯水。
隊友都還在吃飯,沒人注意他們這邊,郁奚很不爽地擡頭看了傅游年一眼。
傅游年就閉了嘴,沒再說話。
李菏他們稍微喝了點酒,郁奚沒動,只是坐在旁邊喝飲料,其實連飲料他也不敢多喝,怕引起骨骼的問題,快到秋天,他隐隐有點腿疼,尤其是小腿,偶爾感覺到僵硬。
吃到一半,郁奚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以防萬一,盡管他現在還很糊,但還是戴上了棒球帽和口罩。
出來後在外面洗手,卻忽然聽到身後有個男人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郁奚。”
郁奚擡眼看向面前的鏡子,是顧泊舟。
顧泊舟衣領微亂,似乎有幾分醉意,靠在洗手池旁看着他。
“總感覺很長時間都沒見你。”顧泊舟呼吸有些不穩,他剛才看到了郁奚旁邊的人,如果他沒記錯,就是那個明星,郁奚曾經在酒店裏拉住的那個人。
但這一次傅游年卻沒有像在酒店裏那樣,冷着臉推開他,反而跟郁奚關系很好的樣子,低頭跟郁奚說着話,眼神裏竟然很溫柔。
“最好以後也別見。”郁奚淡漠地說。
他洗完手,打算回包間,卻被顧泊舟一把拽住了手腕。
“松開。”郁奚冷聲道。
顧泊舟始終想不通郁奚為什麽突然間就要離開家,而且走得這麽徹底,三四個月都沒有回去。
起初他以為是郁奚那個後媽又在鬧事,讓人去查了之後才發覺根本不是這個原因。
郁奚現在的住處盡管私密性很好,但無濟于事,顧家跟B市大半的房地産生意有合作,或者幹脆就是顧家名下的産業,想找他的住處太容易了,混進那個小區也不是難事。
查過幾次,手下的人發過去在小區門口拍的照片,裏面好像有傅游年的車,顧泊舟才偶然間得知傅游年可能也住在那個小區,只是他沒辦法查到傅游年的車牌號和具體住址,傅游年的人脈太深,頗有手段,隐私壓得無比嚴密,所以這只是個猜測。
“你是跟誰一起來吃飯的?”顧泊舟不肯放他,借着酒意追問。
他能忍受自己無法得到,但絕對不可能讓別人染指。
賀回星那些人在郁奚眼裏宛如空氣,可那個男人又是怎麽回事?
在酒店時他聽到郁奚拉着傅游年表白,當時他并沒有生氣。他是接到郁言的電話,說郁奚喝醉了,一直鬧着讓他去接,才匆匆趕過去,郁奚不是在跟傅游年說那些情話,明明都是說給他聽的。
現在也只過了幾個月而已,郁奚竟然連看他都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顧泊舟從未見過他那麽冷漠的神情,被紮得心裏生疼。
甚至都有些後悔為什麽不在那天郁奚認錯人表白之後就直接戳穿他,郁奚那麽愛他,絕對不可能讓他為難,他們仍然可以避開所有人在一起。
“對不起,”顧泊舟低聲道歉,“我不應該再瞞着你,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們之間這麽多年的感情,你都忘了嗎?”
郁奚不想聽他廢話,顧泊舟卻突然推了他一把,酒醉之下顧泊舟有些站不穩,撕掉平常那副斯文和煦的表象,眼神裏是即将克制不住的瘋狂。
郁奚身後沒有東西擋着,顧泊舟又用了很重的力氣,他被推得撞到了牆上,後背肩胛骨生疼,後腦勺也有些疼。
原本郁奚就忍無可忍,他趁顧泊舟沒有防備,擡膝朝顧泊舟腹部重重一頂,借勢一把将他推開。
但顧家的家教嚴格,顧泊舟從小就學過格鬥,即便是喝醉的情況下,郁奚硬來很難打得過他。
顧泊舟難以置信,他從來沒想過郁奚會跟他動手。
“小奚……”顧泊舟撐着牆站起身。
“我跟你沒有任何瓜葛,如果你以前産生過什麽誤會,趁早忘了,”郁奚眼神沒有任何感情,聲音帶笑,卻透着一股嘲諷,“我為什麽要在垃圾桶裏找男朋友。”
最後那句話徹底觸怒了顧泊舟,顧泊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朝他的方向走去,“你以前纏着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酒精燒斷了緊繃的神經,顧泊舟心裏只剩下難以克制的欲望,他已經忍耐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白送到別人手裏。
郁奚喉結微動,他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處處危險,多的是想要他死的人,一直随身帶着把瑞士軍刀。
他右手背在身後,撥開彈簧,冷靜地随着顧泊舟的動作往後退,只等動手的時機。
只是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看到顧泊舟突然被人從身後按住了肩膀。
顧泊舟還沒回過神,就被對方一腳踹向膝彎撂倒,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他說讓你別碰他。”傅游年叼着煙,看向顧泊舟的眼神冷得像結了冰碴。
說完,傅游年走上前,拉着郁奚的手腕不容抗拒地把他帶出了洗手間。
郁奚動作很快地把刀收了起來,可傅游年還是發現了,從他手裏把刀拿了過去。
“你這是從哪兒買來的?”傅游年笑笑。
“……”郁奚不想告訴他,從他手裏把東西拿回去,頓了一下,說,“謝謝。”
“所以那是我的情敵?”傅游年跟他一起往包間走,微微俯身,低聲問他。
“……不是。”郁奚說。
傅游年沒聽全郁奚之前跟顧泊舟說的話,他過來時剛剛聽到顧泊舟說郁奚以前纏着他,而且那次在酒店,他也看到了顧泊舟來接郁奚,想來應該是郁奚的追求者,郁奚或許以前對顧泊舟有過好感。
他們回到包間,又吃了半個多小時飯。
路湛看郁奚臉色不太好,又看到郁奚是跟傅游年一起回來的,頓時警惕,問他:“怎麽了?”
“沒事,”郁奚拿起筷子,“剛才碰到顧泊舟。”
“有事兒你就跟我說啊,雖然我幫不上特別多忙,打個架還是沒問題的。”路湛有點不放心。
郁奚笑了笑,搖搖頭說:“快吃你的吧。”
晚飯後已經是十點多,他們搭車回酒店。
郁奚跟傅游年是住在同一層樓,等隊友們都從電梯下去後,電梯間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傅游年看郁奚從剛才上車開始,就一直在摸自己的肩膀,好像頭也有點疼,蹙眉問道:“他打你哪兒了?”
“沒,”郁奚沒說,“我不小心撞了一下。”
“我幫你看看?”傅游年握住他亂碰頭發的手,“磕到頭不是小事。”
郁奚掙紮了一下,但傅游年放開他的手後,還是動作很輕地撥開他柔軟的黑發。
後腦勺上看不到什麽傷口,也沒有起包。
“肩膀呢?”傅游年問他,“你不想讓我看,去讓路湛幫你看看。”
“應該沒事。”郁奚感覺明天早上可能就會好。
“去讓路湛給你看看,或者洛遠他們。”傅游年說。
郁奚拗不過他,只能又下樓去找路湛。
傅游年執意要跟着,但沒有進路湛的房間,只是在門外等郁奚。
“艹,幸好是牆,撞到別的地方肯定磕破了,”路湛幫他看了一眼肩胛骨的位置,“顧泊舟個狗東西。”
郁奚聽他罵了幾分鐘顧泊舟,想到傅游年還在外面等他,跟路湛說了一聲後,就起身出去。
“怎麽樣?”傅游年原本靠着牆,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見他出來後站直,輕聲問他。
“真的沒事。”郁奚有點不太習慣別人的關心,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那就好。”傅游年說。
他們一路往樓上走,傅游年看着郁奚好像對什麽都滿不在乎、永遠無動于衷的神情,就很希望他能多幾分情緒,不要全都壓在心裏。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喜歡剛才那個人了。”傅游年跟他說。
郁奚擡頭看向傅游年。
傅游年很沉着冷靜地說:“喝醉酒就動手打人,酒品這麽差,人品肯定也不行。”
郁奚勾起嘴角笑笑。
“有些人表面上光鮮亮麗,其實那麽不禁打,我輕輕地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了。”傅游年又說。
郁奚還只是笑。
“一看就很不靠譜,垃圾桶都不願意收留他,肯定不是什麽好人。”傅游年停在郁奚房間門口,最後酸溜溜地總結道。
“傅老師,”郁奚眼睛裏帶着笑意,像掬了一捧星星,“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傅老師:忽然收到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