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因為是我的

郁奚只是很頭暈,但并沒有徹底昏迷過去,他扶着傅游年的手臂站穩,擡頭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從心口泛起一陣酸脹。

差不多每個剛下臺的選手都會被追着采訪,那些娛樂記者來自多家媒體,當然他們的重點還是幾個來參加街舞秀的當紅愛豆,以及目前得分最高的那位曾在世界級街舞大賽中拔得頭籌的大神。

但有選手賽後似乎身體不适,看起來也非常像一個話題點。

何況郁奚最近還因為《青崖》忽然走紅,因此有幾家娛記窮追不舍,跟着一路到了走廊拐角。

周小遲很費勁地攔着他們,心裏發慌,如果說之前還是猜測,但傅游年出現在這裏,幾乎把一切都挑明了。一旦被拍到,郁奚會怎麽樣他不知道,但他自己的助理生涯可能就會到此為止。

剛才郁奚下臺後,路湛就打算出去到後臺找他,結果沒想到傅游年比他起身還快,路湛就只能跟在他身後過來。

看到傅游年去接郁奚的那一瞬間他就懵了,手上動作卻比腦子的反應更快,趕緊過去幫周小遲攔住那群人,幸好他手裏還拿着幾個燈牌,在這個時候還派上點用場。

他戴了帽子和口罩,身上的衣服也是平常不怎麽穿的,而且一直以來粉絲都知道他跟郁奚關系好,所以來看比賽也正常。

傅游年就很離譜了,那個口罩戴得欲蓋彌彰,要不是剛才比賽現場觀衆席燈光昏暗,旁邊除了他就是過道,路湛懷疑他當場就會被人認出來。

錄制場地外面還堵着很多粉絲,不少舉着攝像頭和手機拍照的,直接出去也很麻煩。

傅游年讓人去開了條私人通道,進去後才清靜下來。

“哪兒不舒服啊?”路湛也跟着從這邊走,等身邊只剩下自己人,才開口問郁奚。

郁奚搖搖頭,現在比剛才要舒服一點,賽場還是太吵了,“沒事。”

傅游年拉着郁奚的手腕,走到車庫後回頭問路湛:“順路送你?”

“不用不用,”路湛連忙拒絕,然後跟郁奚說,“要是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郁奚戴着口罩,朝他彎起眼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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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了車,傅游年就去翻體溫計,給郁奚量過之後才發現已經快三十九度了,比幾個小時前還嚴重些。

李堯過來幫忙開車,傅游年讓他直接開去療養院那邊。

郁奚其實沒什麽感覺,他已經有些習慣了,而且從現場出來,在車庫裏吹了一點冷風,還覺得挺舒服的,只是腦子很昏沉,手腳乏力。

“喝點水。”傅游年拉着他靠在自己懷裏,想拿吸管杯喂他,但郁奚沒怎麽喝下去。

深夜裏,街上的燈光和樹影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郁奚臉上,顯得他格外蒼白且缺乏生氣,和剛才在舞臺上的樣子截然相反。

傅游年握着他的手,覺得那只手滾燙得像要融化,連骨頭都是柔軟的。

傅游年把擋板升起來隔開前座,抿了點水,捏着他的下巴渡過去。

微涼的水順着喉嚨滑下去,郁奚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看着他發了會兒呆。

“燒傻了沒有?”傅游年低頭問他,“認不認得我是誰?”

郁奚不說話,又挪近一點挨着他坐,抱着他的手,頭靠在他肩膀上。傅游年的手比他大好多,郁奚把指尖放在傅游年手心裏,顯得很纖細,就好像輕易可以被折斷。

傅游年沒再逗他,偶爾喂他一點水。

再往後郁奚都不太記得,隐約感覺到有輸液針插進手背,旁邊不停地有人走來走去,低聲地交談,他鼻端都是冷澀的消毒水味,直到有人的手背挨着他臉頰撫摸了幾下。

但醒來時他卻沒有在療養院。

郁奚縮在被子裏來回張望,是個陌生的房間,偏冷色調,被子和床單都是灰色的,牆角立着冷白的實木書櫃。窗簾拉得很嚴實,看不出外面是幾點,只知道天亮了。

傅游年整晚沒睡,到療養院時,郁奚就已經支撐不住暈過去了,輸了半宿的液,退燒後沒過多久又開始發熱,一直到淩晨六點多才徹底退燒。

醫生找他去問了情況,聽的過程中始終眉頭緊鎖。

“現在他還年輕,這幾年裏沒辦法調理好的話,”醫生欲言又止,他曾經跟郁家人說過很多次,對上傅游年還是委婉了一些,“二十五歲或者三十歲左右都會是個坎。”

就算是身體向來健康的普通人,随着年齡也會各種各樣的病痛,這似乎是無法抗拒的命運。

更不用說是郁奚,現在一場高熱可能只會讓他虛弱幾天,以後就變得越來越難說,會不會引起肺炎或者腦部神經損傷,沒有人知道。

傅游年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道了謝,然後等郁奚退燒後,問過醫生,就帶他回了家。

郁奚一直沒有醒,被抱來抱去也只是稍微皺了下眉頭。

回家時已經是上午八點多,傅游年就在床邊坐着,數着他的手指玩。郁奚大概在睡夢裏也被煩得不行,縮着手收到了被子裏,滿臉不高興。

快到中午,傅游年起身去做午飯,順便把一直蹲在郁奚枕邊的那只貓撈出去放到地上。

他炖了份牛奶雞蛋羹,在上面薄薄淋了一層醬油,郁奚有點喜歡吃香菜,但是像挑零嘴一樣,只吃炖魚或者香鍋裏用來點綴的香菜吃,傅游年就在上面随意擺了一小撮。然後又去煮了些素馄饨,撈出來看着晶瑩剔透,馄饨湯是之前冷藏好的骨頭湯,聞起來稍微有點肉香。

等回卧室想叫醒郁奚時,才發現他已經醒了,頭發微亂地縮在被子裏,眼尾還泛着紅,有點眼巴巴地朝門口看過來。

傅游年就沒忍住,走過去低頭含着他的唇吮了一下,分開時咬了咬他的下唇。

“你也要感冒了,”郁奚吸吸鼻子,學着傅游年平常說他的樣子,小聲罵他,“真笨。”

傅游年看他還蔫蔫的,不跟他計較,勾起食指彈了下他的額頭,然後伸手連人帶身上的薄被一起撈起來,抱他去客廳吃飯。

郁奚被吓了一跳,連忙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這時他才發覺自己身上好像沒穿衣服,溫熱赤|裸的手臂搭在傅游年的肩膀上,一瞬間無從安放。

“你給我脫衣服了麽?”高燒了七八個小時,郁奚身上的觸感有些遲鈍,被子裹得很緊,他悄悄伸出另一只手放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自己,腿上也沒穿褲子,就紅着耳根擡頭問傅游年。

“嗯?沒有,”傅游年沒什麽表情地看他一眼,“昨晚你燒傻了,在療養院自己脫掉的,還要往外跑。”

郁奚不信,不是很想跟他說話,臉埋在他肩窩裏不出聲。

傅游年低頭在他肩上親了親,郁奚在他房間睡了一晚,身上都沾染了他的氣味。

“昨天那身衣服都被汗濕透了,醫生讓回來換掉,感覺再發熱就拿清水擦擦身,”傅游年跟他解釋,“對不起,我去給你找幹淨衣服。”

“哦,”郁奚被放在了沙發上,傅游年在他面前蹲下,郁奚就紅着臉小聲說,“你看沒關系。”

傅游年手從被子底下伸進去,摸了摸他的胳膊,挑眉笑說,“那我沒看夠,再看幾眼?”

“現在不給看了。”郁奚拿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和額頭。

傅游年去房間裏給他找衣服,郁奚坐在外面,拿着手機打了個電話。他記得自己在郁氏幾家公司都有占股,甚至個別比郁學誠還要多,就包括這次給街舞秀贊助的那一家。

郁學誠其實是代理他去管公司業務的,卻一直以來理所當然地全部占為己有。

郁奚一勞永逸直接聯系郁氏對接這些分公司的負責人,免去了郁學誠的職務,放下電話沒過五分鐘,郁學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郁奚也沒有接,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想讓郁言坐牢是很難的事,在所有人眼裏,原主都還活着,除此之外,就算郁言有什麽小錯,只要沒到郁家兜不住的地步,不用說原主後媽會保他,就連郁老爺子也會保他,不是出于什麽祖孫感情,是因為不可能讓郁家丢人。

郁老爺子雖然立遺囑說要把極其龐大的遺産都留給原主,但這份遺囑是在郁老爺子去世後才可以生效的,也就意味着一旦他比老人死得早,将來會不會改遺囑還真說不準。

郁言大概就是在指望這一點,郁奚記得原書裏,原主葬禮後郁言跟郁老爺子的關系就好了起來。

原主去世後,老人一夜之間也跟着衰老了許多,年紀本來就大,遭受這樣的打擊,神智漸漸不太清醒。他甚至終于發現自己二十幾年來都誤會了郁言,原來郁言跟原主那麽兄弟情深,就想要補償他,不光答應了他跟顧泊舟交往,還想多給他留點東西。

郁奚覺得郁言不去演戲才是真的虧了,他那張臉上每個表情都是假的,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花光心思騙得所有人團團轉。

只是不知道最後他究竟得到了什麽。

傅游年找了自己的毛衣和長褲給郁奚,郁奚接過去穿好,袖子和褲腿都長了一截。

昨晚開始就幾乎沒有吃飯,郁奚聞到飯菜香味,才覺得自己有些饑腸辘辘。他手指都還在發軟,不過幸好傅游年做的幾樣都能拿勺子吃。

已經睡了很長時間,郁奚不太想去躺着,吃完飯就抱着雪球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看電視,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撸着貓,感覺要是能這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

雖然他的一輩子可能太過短暫。

傅游年幫他跟劇組請了一天假,韓澄那邊倒是不着急,反正不拍他的戲份,也可以先拍其他人的戲份。

“不困麽?”傅游年走過去坐在他身後,讓他靠着自己。

郁奚搖搖頭。

他以為傅游年會因為昨晚的事跟他生氣,但直到現在傅游年也沒說什麽,對他還是像平常一樣。

傅游年有點困,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但他又不想放郁奚一個人坐在這裏,就抱着他,低頭埋在他頸側稍微閉上眼睛休息。剛有一點睡意,手機忽然響了一聲,他接起來,才聽到是羅辰。

“老傅,你家小寶貝呢,”羅辰在電話那端說,“你能不能問問他這幾天有空沒有,幫我來打一場比賽?線上的,不露臉。”

傅游年接電話并不避着郁奚,郁奚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又往傅游年懷裏倒了倒。

“病了,看什麽時候能好,”傅游年說,他低頭看了看郁奚,像是想去,不過大概也沒有郁奚不想做的事,傅游年拿他毫無辦法,“你發個時間吧,要是有空再跟你說。”

羅辰就挂掉電話給他發到了手機上。

“他說什麽?”郁奚側過身坐着,問傅游年。

“你不是都聽見了。”傅游年不搭理他。

“……那你可以再告訴我一遍。”郁奚去拉他的袖子。

傅游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說:“讓你跟他去打線上比賽。”

“還有前面半句。”郁奚眼睛發亮地看他。

傅游年冷笑,拉着他指尖咬了一口,咬得有點重,“你是什麽小寶貝,你都把我氣死了。”

郁奚悶悶地轉過身,從他腿上下去,挪到旁邊自己坐好。

可傅游年真的沒有再理他,還躺到沙發床上去睡覺了,郁奚忍不住隔幾分鐘就回頭看看,看了五六次之後,脫掉鞋坐到沙發上,也跟着躺下,然後拉着傅游年的手放到自己背後,往前蹭了蹭,最後縮到他懷裏。

“寶貝,”傅游年揉了幾下他的頭發,“陪我躺一會兒。”

郁奚忽然有點受寵若驚,挨着他找了一個彼此都舒服的姿勢,安安靜靜待着睡覺。

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

傅游年完全沒想到自己會睡這麽久,他睜開眼,發現郁奚正趴在枕頭上看着他,臉頰紅紅的,吓得他趕緊去摸了摸郁奚的額頭,觸手微涼,才松了口氣。

門鈴響了幾聲,傅游年坐起身去開門。

本來他是不想把自己這個住處告訴任何人的,懷着一種說不清楚的心态,跟身邊的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就連羅辰他們那些認識了十幾年的朋友,也越來越少有過深的來往。

但自從之前把郁奚放進來之後,他忽然覺得好像也無所謂,就很自然地把地址告訴了羅辰。

“這地兒也太難進了,小區門口審了我半天,”羅辰邊換鞋邊說,“安保費交不少吧?”

他探頭進來,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郁奚,跟他擠眉弄眼笑了笑,然後被傅游年目光不善地看了幾眼。

“給你捎的藥。”羅辰把手裏塑料袋遞給他。

郁奚還以為是傅游年買給他吃的藥,結果拉着傅游年的手看了看,是治偏頭疼的中藥。

“坐。”傅游年指了下沙發。

“我說你去醫院做幾天針灸,肯定很快就好了,吃藥多費勁。”羅辰說他。

“懶得去。”傅游年把郁奚抱起來放到一邊,就像挪開一只小貓,然後在郁奚剛才的位置坐下。

羅辰留下吃了頓晚飯,天黑了才走。

等羅辰走後,郁奚裹着被子湊過去問傅游年,“你頭疼麽?”

傅游年還在看筆記本上的文件,只是點了下頭。

“……”郁奚遲疑地問,“被我氣得麽?”

傅游年沒忍住笑了一下,“嗯。”

“哪兒疼?”郁奚問他,“我給你揉揉。”

傅游年沒說話,也不管他,由着他給自己揉太陽穴。

郁奚力道不輕不重,他看到傅游年皺着眉頭,臉色好像确實不太好,心裏有點難受。傅游年但凡換個人在一起,都比跟他要輕松。

傅游年發送了文件,然後把頭靠在郁奚肚子上,聽到他肚子裏叽裏咕嚕地亂叫,又笑了笑,擡頭問他:“你看我頭疼有什麽感覺?”

郁奚不太懂傅游年的意思。

他有點希望是他自己頭疼,畢竟他也不差這一種病,傅游年要是能好好地活到老就好了。他總覺得自己有點愛無能,不止一個人說過他冷漠,他也确實對任何人都沒有過多的感情,甚至對于傅游年,心裏的感情也像隔着一層霧。

沒有人喜歡過他,他也不會愛人,但人生裏第一次,這麽希望某個人過得好,不舍得他疼。

“……沒什麽感覺?”郁奚糾結半天,猶猶豫豫地說。

“……”傅游年本來是裝頭疼,那藥是備用的,結果現在真被氣得有點頭疼,還挺委屈,郁奚在某些方面确實直得令人發指。

“你為什麽不懂,我是喜歡你才追的你,才心甘情願照顧你,”傅游年發現跟郁奚永遠沒辦法委婉,直球打過去他都不一定接,還撿起來莫名其妙看着,覺得這什麽玩意兒,“不是因為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被迫對你好。”

郁奚覺得他有點兇,茫然地看着他。

“所以你生病我會心疼,不是哄你開心的廢話,”傅游年跟他說,“也想去看你的比賽,不是為了哄你才去,是我自己很想去。”

“……哦。”郁奚還是沒什麽反應。

傅游年翻出手機,給郁奚看今天晚上的轉賬。

郁奚把昨天的醫藥費和今天的飯錢又轉給他了,還特別認真地打了備注,傅游年收到的時候氣得心梗。

“你再給我轉一次試試。”傅游年說。

郁奚隐隐約約終于發覺了哪裏不太對勁,但還想辯解,只是看着傅游年的臉色,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郁奚收了傅游年還給他的錢,然後看到手機上還有一條消息,是葉驚蟄發給他的。

——聽說你昨天初賽第五,恭喜恭喜![撒花]

郁奚就低頭給她回消息,退出聊天框時,傅游年在旁邊看到郁奚給他的備注,就是連名帶姓,底下給路湛備注的都是路路,再往下給楊雀鳴好歹也備注了一個楊老師,頓時有些幽怨。

但是郁奚總覺得叫傅游年的名字太肉麻了,他寧願叫哥,都沒辦法叫出口,最後給他備注了“哥”。

傅游年還有點不滿意,說:“你怎麽只沒給我分組?”

當時加好友的時候,郁奚還以為自己以後都不會跟傅游年聯系,所以完全沒想過這回事,他跟傅游年也不是朋友。

郁奚就給傅游年單獨弄了個分組,但又不知道分組名字該叫什麽。

叫男朋友?

但是弄這種分組,好像有很多男朋友一樣,總感覺好奇怪,最後分組名字就備注了一條藍色小魚,像他平常當作名字畫在劇本上的那種。

“為什麽備注這個?”傅游年就是捉弄他玩,也不是認真找事兒,就忍不住逗他。

郁奚沒說話。

過了很久才小聲說了一句,“因為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求作收[舉起爪爪],還差十幾個就湊整啦[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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