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吻戲

傅游年接過那幾個貝殼收好,然後拉着郁奚的手腕起身。

晚上海邊的溫度下降很快,傅游年從酒店出來時給郁奚拿了件自己的襯衫,感覺到起了海風,就遞給他披上。襯衫穿在郁奚身上有些長,下擺越過了腰際,袖子也完全蓋得住指尖。

傅游年回頭幫他把袖口挽起來一截,不知道腦補了些什麽,郁奚擡頭發現他耳根泛紅,朝他小腿踹了一腳。

他們倆沒在外面有過于暧昧的舉動,卻也都不怎麽避諱彼此之間的關系,在這個劇組就算有人發現或者拍到了什麽,也不會敢往外傳。

否則是真的想跟傅游年對着來。

不過除了一些剛出道對這個圈子一知半解、又沒有經紀人好好引導的新人,一般也不會有人願意招惹他,畢竟前些年這麽做的人,最後的下場都不太好,被隐性封殺并不是稀罕事。

如果換成是哪個娛記胡編亂造,或者企圖洩露隐私,日後大概也不會再有哪家媒體敢收留他。

傅游年有段時間風評很差,得罪了太多家娛樂媒體,被編排針對,三天兩頭有黑料挂在網上,公關部還沒來得及撤舊的,新的就已經又傳上去了,每個都圖文并茂、言辭鑿鑿。

連一些同行也說傅游年過于偏激冷血,手腕那麽強硬,斷人財路,不被盯上才怪,因此隔岸觀火。

但不得不說最終的效果很好,端掉了幾個最藏污納垢、讓人深惡痛絕的營銷博,連着拖泥帶水又拔出許多人,而且到現在傅游年還是惡名在外。

無關痛癢的緋聞傅游年不怎麽管,偶爾還有人會發,像這種涉及性向,觸及他底線的東西,沒人敢碰。

李堯也曾經為這些事跟傅游年起過很多次争執,覺得完全沒有必要,這行裏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永遠混得風生水起,現在手這麽狠,将來就是牆倒衆人推,特別是得罪那些慣于唇槍舌戰的人,恐怕有一天出了事,連敢為他說話的朋友都沒有,誰願意在這種情況下站隊。

傅游年不以為然。

當時楊雀鳴經常在晚上下戲後陪他去醫院看傅如琢,剛開始傅如琢還沒有轉到楊雀鳴媽媽當主任醫師的那家市人民醫院,只是在一個很普通偏僻的小醫院,醫療條件一般,主要他實在沒有錢了,不用說那些高價的藥物,就連住院費都付不起。

結果鬧到最後,被娛記造謠說他是帶楊雀鳴去打胎的。

那年他十八歲,楊雀鳴也剛二十出頭,他無所謂別人怎麽說,卻受不了一盆髒水潑到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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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道時一無所有,渾身上下的錢都拿去當了傅如琢的安葬費,一步步走到今天,沒有被人按在爛泥裏不得翻身,只有他自己明白是怎麽過來的,他的手也不全然幹淨。

傅游年很少跟郁奚提以前的事,因為他實在真的算不上什麽好人,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在郁奚眼裏,他單純是個很愛他的人。

“冷不冷?”傅游年回頭問郁奚,“先回酒店?”

郁奚也走累了,就點點頭。

葉驚蟄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已經離開,海邊的人越來越少,漸漸地海浪翻卷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

郁奚走路的姿勢有點別扭,不管怎麽邁腿,褲料都會磨到大腿內側的皮肉,傅游年拉着他的手說:“我背你吧?”

“被人看到。”郁奚沒答應。

“哪兒還有人,”傅游年說,“都回去睡覺了。”

說完,他也沒等郁奚開口,拉着郁奚的手搭到自己肩上,直接托住他的腿把他背起來。

郁奚沒留神,腳上的沙灘拖鞋掉了一只,傅游年彎腰撿起來給他拎着。

這部戲快要殺青,郁奚白天跟葉驚蟄對戲,一翻劇本發現只剩下最後七八頁的內容沒拍,竟然還覺得有些不舍。

“剩最後三場了,”韓澄中午吃過飯後跟他們說,“這幾個月感覺過得還挺快,大家都辛苦,拍完這幾場戲,明天在海濱酒店辦殺青宴。”

葉驚蟄從早上看劇本的時候就開始哭了,郁奚給她遞了幾包紙巾,結果都沒過幾分鐘就用得一張不剩。

到傍晚時眼睛還有些腫,助理拿着煮雞蛋幫她敷了半天。

908場1鏡。

還剩三天就要高考,蟬鳴聒噪得人心煩意亂。

教室裏氣氛有些沉悶,平常上課從來不聽講的人也在低頭看着書,偶爾筆尖在紙上劃拉幾下。

何聞終于把兇手确定在了班裏的兩個男生身上。

他翻着自己厚重的筆記本,上面一個最簡單的公式也反複演練過十幾遍,只有這樣他才能記得住,那些字跡一筆一劃,整齊得笨拙。

曾經他過得渾渾噩噩,覺得自己遺傳了父親的基因,天生在智力上有少許殘缺,而且還是個結巴,就真的像那些人說的,就像從小他媽媽戳着他額頭罵的一樣,他就是個百無一用的廢物,活該是所有人嘲笑的對象。

身邊的人只要一聽他說話就發笑,哪怕有假裝認真聽他說話的人,也只是為了過後模仿他結結巴巴的樣子,學給別人看。

“我真的只能活成這樣嗎?”何聞無數次在心裏發問。

直到某一天有個轉學來的女生,她坐在他座位前面,筆記本幹淨整潔,上面字跡娟秀。

她會認真地回頭聽他說話,從來沒有嘲笑過他。

“說得慢一點可能就會好多啦,”紀嘉告訴他,“我以前班上有個同學也是這樣,但後天是可以改善的,先從短一些的句子開始練,總會越來越好的。”

“你的聲音還挺好聽,要不要學唱歌?”

“這個公式我都不會原始的推導,老師以前沒教過。”

貧瘠空洞的心裏終于滋蔓起一點算得上是希望的東西。

後來何聞發現紀嘉原來就住在他家隔壁,他總是不分早晚聽到她家裏肮髒刺耳的争吵聲,有時紀嘉的後媽還會動手打她。何聞挨過許多打,可他覺得加起來都比不上抽到紀嘉臉上的一巴掌疼。

他真希望她能離開,他願意一輩子沉在這泥沼裏,都希望她能浮上岸。

不必回頭看他,也不必伸手拉他。

他們原本的打算是找到嫌犯後,就把搜集到的所有證據上交給當地警方,讓他們着手去調查。

但事情從來都不會像設想的那樣順利,就在高考前一天晚上,那個人終于忍不住又一次想要動手,在腰側藏了把水果刀,跟在他們身後,偏僻的胡同裏鴉雀無聲,紀嘉的右手臂被劃了很深的一道口子,血都淌到了手背上,從指尖滴落。

夏夜悶熱的晚上,空氣裏彌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紀嘉渾身戰栗,她看着不遠處少年清瘦的脊背,他奪過對方的尖刀,染了自己滿手鮮血,臉頰顯得越發蒼白,倒在地上的人雙腿還在抽搐,胸口的衣料被血洇透,觸目驚心,口裏還不停地往外吐着血沫,漸漸沒了氣息。

擡頭一輪蒼冷月光,低頭遍地銀霜。

場記最後一次打結束板。

郁奚竟然覺得有點虛脫,他松開手裏的刀柄,拉起了倒在地上的群演,又去拉着葉驚蟄站起身,手還在發抖。

将近三個月時間,幾地往返拍攝,無數場夜戲,見過不知道多少次淩晨三四點漆黑冷清的夜色,這不是郁奚拍得時間最久的一部戲,卻是他記憶最深的。

劇組的工作人員開了香槟,剛才還氣氛冷沉的片場熱鬧起來。

“殺青快樂。”傅游年還是像往常一樣送了他一束花。

郁奚接過去,眼底浮起點笑意,說:“謝謝傅老師。”

其餘演員也都過來找導演道謝,然後跟大家紛紛告別。

傅游年總算是說了幾句好話,今天沒有再訓人,有幾個演配角的演員去找他時,他說:“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合作。”

殺青宴比起開機宴熱鬧許多,經過幾個月大家都熟悉起來,不像剛開始聊得那麽尴尬,而且也是最後一次劇組裏的聚餐,最後還分了幾個蛋糕吃。

郁奚只抿了一丁點啤酒,就覺得身上發熱,他出去吹了吹風,拿出手機時發現張斐然給他發了消息,問他之前那部恐怖綜藝的事。

郁奚這才想起來應該已經播完了古堡那期,但他不知道張斐然問他前面盲文的事是想做什麽,就說自己以前有個失明的朋友,才比較了解。

等回到酒店後,郁奚接到了張斐然的電話。

“我這邊有個電影劇本,之前拍《青崖》的時候,那次帶你跟楊老師他們一起出去吃夜宵時提過,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張斐然對他說,“我看了那個綜藝,就想聯系你看看感不感興趣。”

張斐然在青年導演裏很知名,他的電影也不是随便誰都能上的,郁奚原本就想拍個電影,聽他說了以後,就答應先看下劇本。

等張斐然給他發過來,郁奚才明白張斐然剛才話語态度裏的糾結是什麽意思。

劇本封面白紙黑字寫着《盲友》,郁奚翻開後才發現這是個同性題材。

是講一對戀人在高中時就在一起,後來被迫分開多年。

再度相逢時,一個遭遇事故雙目失明,還在四處求醫;另一個是眼科的主治醫師,半個月前剛得知自己癌症晚期,已經沒辦法治療,生命只剩下最後的三個月。

他是他離職前接手的最後一個病人。

張斐然發來的只是三分之二的劇本,但已經勾起了郁奚的興趣。

只是他往後翻,發現這劇本裏有好幾場吻戲,還有兩場有些露骨的床戲,如果拍起來,肯定是要清場的那種。

張斐然給他發了消息過來。

——你可以多考慮考慮,另一個主演的人選還沒定下來,不用着急答複。

郁奚回複過去。

——好的,我可能需要想想,謝謝張導。

傅游年送走了韓澄和制片主任,回到酒店房間。

“身上都是酒味。”郁奚被他摟着親了一口,有點嫌棄地推開他。

“我去洗澡。”傅游年揉揉他的頭發。

傅游年脫了外套和毛衣,忽然想起點什麽,酸溜溜地戳了下郁奚的臉頰,“你剛才在殺青宴結束的時候跟那麽多人擁抱了,怎麽就不過來抱我?”

郁奚不說話,伸手抱着他丢在床邊的毛衣,上面酒味其實很淡,更多的是傅游年身上溫暖的體溫。

傅游年去洗了個澡,回來後看到郁奚坐在床邊看平板,就過去挨住他坐下,摟着他的腰,鼻尖埋在他頸側。

晚上喝得有點多,被浴室裏悶熱的水汽一蒸,多少有點頭暈。

“……有個導演給我發了一個電影劇本。”郁奚回頭跟他說。

“嗯?”傅游年說,“那挺好的,着急開拍嗎?”

傅游年沒太在意,這邊殺青了,自然會放出消息,緊接着有人遞來片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結果郁奚下一句讓他酒醒了一半。

“很多床戲。”郁奚說。

傅游年松開他一點,現在各方面限制嚴格,能有很多床戲的電影實在少數,“什麽類型?”

郁奚把自己和張斐然的聊天記錄翻給他看。

傅游年看到張斐然的名字就太陽穴一跳,他稍微有點猜到了,其實在那部綜藝拍完後,他就浮起過一點想法,覺得張斐然很可能會來找郁奚,畢竟實在是太契合了,但他也只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張斐然一直沒動作,他也沒有多想。

“你想去?”傅游年問郁奚。

郁奚現在還是上升期,拍這種電影,利弊摻半。張斐然就是奔着參獎去的,如果能拿到獎,自然是好處更多,但要是拍出來效果不夠好,反而對郁奚沒太多好處,還會被另一方捆綁。

“我還在想。”郁奚說。

他心裏其實有點介意拍那兩場床戲,所以還在猶豫。

雖說拍戲是拍戲,但這種類型的戲,導演難免會讓提前培養一些默契,之後還會有各種不得不去參加的影片宣傳活動。

他要是拍了,以後想跟傅游年公開會變得麻煩許多。

“那我跟你拍要不要?”傅游年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郁奚愣了幾秒,“但另一個是配角。”

張斐然剛開始是想做成雙男主的劇本,更加吸睛,就是在半年多前想要拿給傅游年看的那個版本,但後來還是按最初的想法改了回去,想拍一點更遵從本心的東西。

“沒關系。”傅游年說。

如果是之前拍《青崖》的時候,郁奚可能還沒辦法撐起一部電影的男主,但這三個月下來已經成長了許多。

傅游年很希望他第一部 獲獎的電影裏,也能有他的名字。

“跟我拍吻戲吧。”傅游年擡起食指刮了刮他的鼻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1-09 20:41:33~2020-11-10 20:44: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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