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見家長

越接近元旦郁奚就越坐立不安,連出去玩都沒心思,尤其是回家前一天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早知道不提前和你說了,”傅游年捂着他的眼睛,想讓他睡覺,“別怕,我跟他們說過了,要帶你過去。”

傅游年跟他說了自己家裏的情況,還告訴他之前打游戲碰到的那個很可能就是他堂弟。

郁奚從傅樂那兒早就七零八碎聽說過一些,再加上傅游年的話,拼湊起來差不多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我叔叔可能暫時還沒有接受我的性向,”傅游年前天接到家裏電話,對方同意他帶郁奚過去,但語氣還是不太滿意,“他說什麽都別往心裏去,不是沖你的。”

傅游年低頭捧着郁奚的臉親他。

“……那別人呢?”郁奚問。

“我嬸嬸應該挺喜歡你的,”傅游年笑了笑,“還找我看你的照片,誇你長得好看。”

郁奚還是蔫蔫的,沒精打采也睡不着,靠在他懷裏不吭聲。

“不願意搭理傅樂就別理他,傅瑩不知道在不在家,反正她也不會為難你。”傅游年跟他說。

郁奚越想越覺得明天可能會被趕出去,只有傅游年腦子壞掉了才會喜歡他。

他有點憐愛地摸了摸傅游年的頭。

郁奚很難大白天明目張膽地跟傅游年去逛商場,被認出來的概率基本上是百分百,所以就在網上買了點東西,打算去傅游年家裏的時候帶。

從滑雪場回家那天先收了一波快遞。

傅游年沒管他買了些什麽,只在郁奚拿着手機來問他的時候,才給一點建議。

“這樣是不是太少了?”郁奚又緊張又焦慮,抱着雪球快要把它撸禿了,雪球發出一聲微弱的抗議,郁奚才最後摸了一把它的尾巴然後松開手。但他這麽緊張,傅游年還在旁邊無動于衷地看劇本,郁奚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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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稍微拿幾樣就夠了,我叔叔也沒別的愛好,就是喝茶下棋,”傅游年跟他一起在地毯上坐下,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頂多再拿點兒補品。”

郁奚就按他說的把東西都整理好,看着心裏還是很忐忑。

“要是趕我出來,下次我就不去了。”郁奚低頭說。

傅游年也不懂他為什麽執着地認為會被趕走,就戲谑地說:“那你不要我了麽?”

“……”郁奚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凝重:“你還是嫁給別人吧。”

傅游年:“……”

傅游年伸手摸到他背後,勾下他的褲邊,拉到懷裏抱着給弄哭了。

剛到元旦街上就挂起了一長串的小紅燈籠,偶爾還能聽到鞭炮聲,尤其是在傅游年叔叔家那邊,小區老舊,住的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當年一起從胡同搬出來的。這地方早就無所謂物業,随地放炮也完全沒人管,雪地裏到處都是踩得濕紅的爆竹屑。

其實環境真的算不上好,逼仄陳舊的幾棟樓,樓道裏堆滿了雜物,燈泡時亮時不亮。

傅游年起初還有點擔心郁奚會不會介意,畢竟他知道郁奚家裏已經不是普通的有錢而已,是真正的豪門,圈子裏很多人妄圖跻身上流,沒人不想接觸到郁家。

但一轉念又發覺自己的擔心實在是很多餘,他明明知道郁奚是什麽樣的人。

“真的要上去麽?”郁奚回頭看着那棟樓,緊張到手心冒汗。

“可以等幾分鐘再上去。”傅游年挑眉笑笑,倒是一點也不着急。

早上郁奚差點想穿西裝過來,但被傅游年攔腰抱住套了件平常穿的羽絨服。

現在站在車旁,從車窗玻璃上看到自己身上蓬松厚重的白色羽絨服,還有毛絨絨的邊,覺得像個幾百斤的胖雪人或者北極熊。他還覺得自己臉色太白了,唇色也發白,看起來就很病恹恹的。

“被凍得這麽紅,鼻尖都是紅的。”傅游年聽他說完,低頭捏了捏他的臉頰。

郁奚連嘴唇也被凍得微紅,臉頰雖然很白,但并不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只是天生的膚色,尤其在冬天,看起來白到透明,傅游年是沒看出他哪裏病恹恹的,只覺得很可愛。

傅游年把羽絨服帽子戴到他頭上,拉着帽子邊緣擋住他的臉,低頭去吻他的唇瓣,又含着吮了幾下,弄得那兩片唇泛紅微燙。

“這樣行不行?”傅游年問他。

郁奚每天被他氣得想打人,也不想理他了,去後備箱拿上東西就要上樓。

傅游年想幫他拿,郁奚不給他。

“我要自己拿上去顯得比較有誠意。”郁奚說。

傅游年只好空着手跟在他身後。

但郁奚的底氣只支撐他走到門口,要敲門時他又不太敢了,拉着傅游年去敲。

“真的敲了。”傅游年低聲跟他說。

郁奚緊張地點點頭。

傅游年擡手在門邊虛晃一下,沒忍住笑了幾聲,郁奚覺得他簡直煩死了,握着他的手在門上叩了叩。

來開門的是傅游年的嬸嬸,看到郁奚也愣了幾秒,然後拉着他們進門。

“嬸嬸好。”郁奚把手裏的東西都在門邊櫃子上放好。

“哎,快進來坐,”嬸嬸推了傅游年一把,“帶你……對象去沙發那兒坐。”

家裏好像沒有別人在,郁奚拘謹地坐在沙發上,稍微四下看了看。

看起來像是三室一廳的房子,廚房跟客廳連着,中間隔了一道推拉門。家裏的裝飾和沙發茶幾這些家具,都是老舊溫馨的樣子,帶着點泛黃的歲月氣息。

一進門的牆上挂着一個貓頭鷹挂鐘,郁奚記得自己叔叔家也有一模一樣的,那個年代好像很流行。

書房裏傳出一聲輕咳,帶着點被忽視的不滿,傅游年笑了笑,問嬸嬸,“叔叔沒出去跟人下棋?”

“沒去,那個老東西,”嬸嬸語氣有些嫌棄,然後換了張笑臉,往郁奚手裏塞了一盒酸奶,“姐姐去上班了,樂樂還在學校,他倆都晚上才回來,中午咱們先吃飯吧。”

“謝謝。”郁奚伸手接過去,捧着不敢喝。

可能是發現了郁奚的拘束,嬸嬸系上圍裙去廚房忙活,留他倆在客廳待着。

傅游年拿過郁奚手裏的那盒酸奶給他插上吸管,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我先去書房看看我叔叔,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很快就出來。”

郁奚點了點頭。

酸奶是提前溫過的,郁奚喝了半盒。

他發現傅游年的嬸嬸跟他想象裏不太一樣,和他嬸嬸也不一樣,剛才拉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帶着點薄繭,但很溫暖。

傅游年不知道去書房裏跟他叔叔說了些什麽,但确實沒去多久就出來了。

“中午炖了可樂雞翅還有條魚,另外炒了幾個素菜,晚上包餃子,有什麽想吃的跟嬸嬸說,待會兒再去買。”嬸嬸從廚房出來,擦着手笑了笑,跟郁奚說。

“已經很多了,”傅游年順手帶上書房門,聽到後說,“他也不挑食,給什麽都吃。”

郁奚偷偷掐傅游年的手背,傅游年只是揉了揉他的頭發。

傅游年的叔叔一直在書房裏沒出來,郁奚直覺叔叔可能不太喜歡他,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忍不住往那扇關着的書房門邊張望。

快到中午,飯菜都上了桌,嬸嬸去書房裏叫人。

“別裝模作樣瞅你那幾本兒書了,認得幾個字每天看看看,”嬸嬸劈手合上他面前那本書,“也不說去給我打個下手,也不去招待人。”

“你叫過來的,我可沒答應。”傅游年的叔叔還是沒辦法接受傅游年帶了個男孩回來。

“那孩子長得真挺好看的,”嬸嬸坐在沙發邊說他,“你倒是先去看一眼呀。”

“再好看也是個男的。”叔叔嘆了口氣。

他哥留下的兩個孩子,一個病死了,剩下的一個看這樣将來可能是不打算要孩子,總讓他有點受不了。

“他喜歡不就行了,你這管天管地的。”

“那将來怎麽辦?他倆去領養?”

“你還沒養夠孩子?”嬸嬸說,“這輩子哪個孩子都沒養好,随他們去吧。”

傅游年的叔叔低頭半天沒說話,然後又辯解,“剛聽你問,那小孩才二十一歲,這也太小了。”

“人家前幾天過完生日就二十二了,”嬸嬸實在受不了他,起身出去,“你愛吃不吃吧,煩人玩意兒。”

但最後他還是出去悶頭吃了頓飯。

吃飯時偶爾打量了郁奚幾眼,感覺看着還挺乖的。

中午看了會兒電視,剛好最近播到了那個逃生綜藝的最後一期收官,當時他們還去錄了段祝福,就在元旦這天播。郁奚總覺得在電視上看着自己有些難為情,但傅游年的嬸嬸還一直拉着他看。

等看完那期節目,臉頰和耳朵尖都是紅的,傅游年趁他去洗手間時,跟過去抱着咬他耳朵。

傅瑩在忙着學校裏評職稱的事,還有她的論文,也打算年後拿去投稿,所以這段時間都比較忙。

她沒聽到傅游年說他男朋友是誰,一進門看到郁奚直接愣住了。

前幾天她還在看郁奚的街舞比賽,給他投了好幾票。

節目上郁奚一般都穿得冷沉低調,也不怎麽愛說話,很少會笑,偶爾幾個眼裏露出點笑意的鏡頭,都被粉絲截下來瘋轉,但見到真人好像沒那麽有距離感,看着還有點害羞。

“……姐姐。”郁奚幫她挂好圍巾。

傅瑩也有點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傅游年還是不怎麽跟傅瑩說話,他倆向來這樣,身邊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傅瑩去書房接着寫她的論文,等到要做晚飯時才出來幫忙包餃子。

晚上傅游年借了下廚房,給郁奚做板栗甜湯還有蘑菇奶油雞胸。

“沒紅糖了,小瑩去給媽買一包。”嬸嬸在廚房裏說。

郁奚連忙說:“我去吧。”

就只有他什麽也不會,餃子也包不住,坐在這裏等吃飯總覺得不太好。

“拿上手機,”傅游年還在看着火,沒辦法陪他,帶着點笑意,低頭小聲跟他說,“一會兒迷路了給哥哥打電話。”

郁奚很不屑,但還是拿了手機。

便利店就在小區外面幾十米的地方,郁奚戴着口罩和羽絨服寬大毛絨的帽子,像個愛斯基摩人一樣在街上晃,他去買了包紅糖,回去時天色已經黑下來了,走進小區,聽到旁邊廢棄的健身器材附近像是有人在打架。

那一片都是淩亂的灌木叢和低矮松樹,上面覆蓋着厚厚的積雪,路燈下能看出雪地上有雜亂無章的腳印。

“那是不是老傅家的小孩?”有幾個大媽看着指了指,“要不上去告訴他一聲吧,再給打壞了。”

郁奚聽到了她們的話,但是也沒多想,挨打的那個身上穿的是高中校服,傅樂大專都快畢業了。

他不想管閑事,擡腳往樓道口走,又聽到拳頭砸到身上落下的沉悶聲響,動手的那兩個人看着像是喝醉了,再這樣打下去說不定真的要出事,就猶豫着拿出手機想報警。

結果其中一個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停下手往郁奚的方向看了一眼。

郁奚沒防備,被對方故意跌跌撞撞湊過來,朝肩膀怼了一下,手機滑出去摔到了地上,頓時蹙眉。

前段時間他手機壞了,這還是傅游年剛給他買了不到半個月的。

郁奚攥住那人後衣領讓他轉過身,擡手握成拳直接朝下颌砸過去,沒等對方起身,又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腳,重新踹翻在地。

那個高中生還在被按在雪地上打,郁奚索性也不報警了,冷着臉過去一把拽起動手的人。

“誰他媽拽老子?”那小混混吐掉嘴裏的煙,氣急敗壞地回過頭,被那雙冷冽精致的眸子晃了下眼,下一秒鼻梁一陣劇痛,連酸帶麻,捂着臉發不出聲。

郁奚松開手,從他倆錢包裏拿走了自己修屏幕的錢,然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回頭撿起掉在地上的那包紅糖和他屏幕碎裂的手機。

“哥,我怎麽沒在這片兒見過你,謝謝,真的謝謝。”那個高中生也跟着郁奚朝居民樓方向走。

手機黑屏了,不知道是摔壞了什麽地方,郁奚臉色不是很好看。

冬天地表凍得堅硬,尤其是晚上,手機摔一下就廢了。

“對不住,要不這手機我賠你吧,然後我有空再去找他倆要錢。”

郁奚不想搭理他,還趕着把紅糖拿回去,就拉上帽子一聲不吭地走開。

結果那人居然跟着他上了樓,郁奚停下腳步,回過頭:“別跟着我。”

“我沒跟你,我也住這兒。”那人說。

郁奚将信将疑,走到傅游年叔叔家門口停下,發現那人也一起停住了,心頭直冒火氣。對方似乎也發現他心情很差,沒敢再多說話,拿出鑰匙伸手直接開了門。

“……”郁奚突然懵了一瞬。

等擡頭看到傅游年,那人才拉住郁奚說:“哥,你是我哥男朋友?我說呢,看你不像在這兒住的。”

傅樂滾了一身雪泥,校服外套髒得不成樣子,傅瑩出來看到,在他後腦勺抽了一巴掌,恨鐵不成鋼地低聲罵他:“你又跟誰打架了?成天就知道打架挑事,我真是服了你。”

郁奚忽然中箭,心虛地不敢說話,換了拖鞋去找傅游年,跟傅游年說剛才的事。

“他先撞的我,手機摔壞了。”郁奚伸手去抱他,踮着腳尖往他懷裏蹭。

傅游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郁奚惴惴不安,怕傅游年生他的氣,拿出黑屏的手機給他看,戳了戳一點反應也沒有,連開機都開不了,“我錯了哥哥,我不跟人打架了。”

“你自己受傷沒有?”傅游年問他。

郁奚擡起手給他看,一點都沒蹭破,那兩個混混看着就是胡踢亂打,根本不可能打過他。

“但你不是說傅樂在讀大專,他怎麽穿高中校服?”郁奚想起那假高中生還有點憋氣。

傅樂在外面挨了打,回來又被他爸揍了一頓,委屈得不行,在廚房門口聽到郁奚跟傅游年說話,探頭接了句話茬:“我們學校元旦文藝彙演,我這是表演節目才穿的。”

“……”郁奚發現不管是在游戲裏還是外,他都對傅樂感到無語。

晚上吃飯,傅樂還在控訴自己平白無故被人攔住揍了,他跟那兩個人好多年沒見,以前也沒多少仇,就是喝醉了才看他不順眼動手的,他根本沒有錯。

這一點上傅樂從小到大都很坦率,從來沒編過瞎話。

白天家裏氣氛一直很沉悶,有人說話也只偶爾說幾句,傅樂回來後倒是突然間熱鬧起來,旁邊的人都拿他各種開玩笑,他也不介意。

他中間還跑去給郁奚盛了碗餃子湯。

傅游年包餃子時,偷偷地在其中一個放硬幣的餃子皮上做了個記號,被嬸嬸看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嬸嬸也沒說什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背。撈出來時又剛好看到,就放到了郁奚碗裏。

郁奚咬到裏面硬硬的東西,有點茫然,扒拉開給他看,傅游年摸了下他的頭。

等到吃完飯,傅游年在陽臺上叫傅樂過去。

時隔多年,傅樂都快記不清傅游年有多久沒跟他說過話。

“哥?”傅樂躊躇地站在陽臺門口。

“打你的人叫什麽?”傅游年拿着手機問他。

傅樂說了名字。

電話那邊的人聽到了,傅游年就擡手挂斷,然後把剛才傅樂私下裏塞到郁奚兜裏的錢還給他,郁奚沒要,“他說不用你的。”

傅樂前幾天才聽傅瑩說了傅如琢自殺的事情,直接聽得愣在原地,那件事确實是傅瑩做得不對,不應該在傅如琢病房外面說那麽傷人的話,他還為此埋怨了傅游年十幾年。

“對不起啊哥。”出去時傅樂跟傅游年說。

傅游年也不算完全不在意,但事情過去太久,說什麽都沒有必要了,而且他曾經覺得耿耿于懷的,現在都輕如鴻毛,與其花時間介意已經過去的事,他更想多帶郁奚出去玩幾天。

“算了。”傅游年沉默片刻後說。

晚上該吃宵夜時,嬸嬸煮了一鍋醪糟湯圓,每人給他們撈了一碗。

甜糯的湯上還灑了一把桂花碎。

端上桌大家都怔住了,自從傅如琢死後,傅游年離開了家,他們這麽多年都沒再見過。

傅瑩一下子紅了眼眶,端着碗偏過頭吃。

“小奚嘗一嘗。”嬸嬸在旁邊坐下,遞給郁奚一把小勺子。

郁奚接過去撈了一個,小湯圓是豆沙餡的,入口即化,他抿了抿唇,小聲說:“好吃。”

嬸嬸背過去抹了抹眼淚。

外面夜色裏不遠處有人在放煙花,一聲聲響在窗外,電視裏元宵晚會那麽熱鬧,好像突然時光倒流,回到了十幾年前,她每天下班回來,都能看到那幾個孩子湊在不算寬敞的茶幾上寫作業。

可她現在頭發都快白了。

傅游年看到她起身去了廚房,就輕輕地拍了拍郁奚的肩膀,讓他接着吃東西,然後跟過去。

“你過來幹什麽呀,留他一個人。”嬸嬸回頭說他。

傅游年給她拿了幾張紙巾。

如果當初父母去世,叔叔和嬸嬸沒有收留他和傅如琢,他們唯一的去路就是福利院,在那裏會過成什麽樣,完全無法想象,但這麽多年他并沒有道過謝,有時候恩情太深,一句謝謝顯得輕薄。

傅游年很輕地摟了下她的肩膀,看到她眼角的皺紋,曾經流了太多眼淚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笑了笑,低聲說:“媽。”

一個字就足以讓眼淚決堤,她捂着嘴差點直接哭出聲,擡手把傅游年從廚房推了出去。

郁奚有點忐忑,他低頭吃了一口湯圓,傅游年還沒出來。

現在已經十點半多了,這兒還給傅游年留着一間卧室,就是兩個人睡可能有點擠。

傅游年過去看了一眼,比單人床要寬敞,低頭問了問郁奚,郁奚沒什麽意見,就拿着被子過去鋪好。

郁奚去洗了個澡,然後跑回房間,濕漉漉地往傅游年懷裏鑽。

“要擦頭發。”郁奚拉着他的手摸自己還在滴水的發梢。

傅游年從他手裏接過毛巾。

“你嬸嬸是不是也不喜歡我?”毛巾從頭上垂下來,擋住了眼睛,郁奚小聲地問傅游年。

“沒有,她那麽喜歡你。”傅游年說。

郁奚不太信,他有點沮喪,覺得自己沒辦法讓傅游年家裏人滿意。

傅游年拿開毛巾,低頭親了親郁奚的額頭,說:“對不起,她可能有點拿你當我弟弟了。”

“為什麽?”郁奚轉過身勾着他的脖子,“我和你弟弟長得像麽?”

傅游年搖了搖頭,“我弟跟我叔叔長得比較像,你倆差不多大吧,要是他活着,今年也是二十一歲。”

郁奚還不太清楚傅游年的弟弟到底是為什麽自殺的,他不怎麽敢問,但是傅游年其實不介意。

“我當時還在上學,而且要去拍戲,為了片酬,沒空每天在醫院陪他,”傅游年說,“晚上過去看他的時候,總是聽到他在喊疼,他每天都在腿疼,渾身發燙,很容易就被傳染上別的病,化療完吃不下飯,喝水都吐,做骨穿疼得渾身脫水……”

那幾年傅如琢大概過得痛苦又折磨,身邊隔三差五就有死掉的人,找不到可以移植的骨髓,毫無期望。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希望摘掉身上的管子,哪怕走出去一天曬曬太陽。

很多病人都會經歷這樣抑郁消沉的情緒低谷,不管是慢性病,還是重症絕症,能夠将人殺死的不只是疾病,還有人自己。

連傅游年也不懂,他無暇顧及他的情緒,唯一的念頭就是賺錢,要是傅如琢沒有自殺,還繼續熬着等待治療,傅游年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會為了錢去做什麽。

郁奚曾經有一次聽到羅辰勸傅游年跟他分手。

當時他不明白為什麽,但是也沒有去問,若無其事地回了家,現在才突然明白過來,在羅辰眼裏,他也是那種可能會情緒失控的病人。

“我會找機會跟他們稍微提一下的。”傅游年抱着郁奚很輕地啄吻他的唇。

“沒關系,”郁奚有點臉紅,傅游年總喜歡這樣一下一下地親他,“他們對你那麽好,要是拿我當……能覺得安慰也沒關系。”

說完,郁奚指尖蹭過傅游年的眉骨,“反正你喜歡我就夠了。”

傅游年翻身壓着他倒在床上,按着他的腰頂他,身下的鋼絲床随着動作咯吱咯吱的響,郁奚蹬着他肩膀把他踹開,耳根微燙,攥着褲腰不放手,低聲罵他:“待會兒被人聽到了,不要臉。”

傅游年也沒想真的在這兒跟他做什麽,只是逗他玩,聽完笑了半天,想要拉他的手。

郁奚抵死都不肯松開,可惜這床實在太小,也沒處可躲,最後還是被握着腳踝一把拉了過去。

傅游年低頭去親他,覺得怎麽也親不夠,連眼睫翹起的弧度都很可愛。

這個房間不是小時候他跟傅如琢住的,傅如琢的遺物都被整理好放到了地下室,他偶然推門進來過一次,才發現這可能是在他離開家之後,專門布置好留給他的,房間裏都是高中時用過的東西。

課本、地球儀、挂在衣櫃裏幹淨的校服外套……連窗簾和床單,也是他那個時候喜歡的風格。

當時他覺得感慨,覺得唏噓,但并沒有覺得這個地方像是家。

直到今天,他才忽然有了一點家的感覺。

這種感覺好像一大半來自郁奚身上。

“真奇怪,”傅游年撫摸着郁奚的臉頰和柔軟的耳垂,看着他倒映着自己輪廓的琥珀色瞳孔,這并不是一句哄人的情話,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算太明白,“在你身邊就好像回家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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