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時針比你勤快

司機老夏等在機場,幫着戰逸非放了行禮,就順着他的意思載他回了公司。

“戰總,這次出差可夠久的。”

“嗯。”

“要不還是回家去休息一下吧,看你怪累的。”

“沒事。”戰逸非搖頭,“回公司。”

司機老夏問了他幾句話,他都答得挺敷衍,仰頭後靠,視線松散地落在窗外。聽妹妹說,方馥濃一早就進了辦公室。

那個王八蛋簡直不要命了。戰逸非在心裏罵了聲,想着,無論如何也得把他攆回家去。

唯獨路過南京西路正業廣場的時候,急着叫停了司機。他看見了一家奢侈品店的櫥窗裏展示着一條領帶,亮粉色,斜條紋,滌絲襯裏。

應該挺襯方馥濃。

戰逸非急匆匆地下了車,示意老夏随便去哪兒去轉兩圈,自己一會兒便好。人行道上的綠燈正在閃爍,最後幾秒,他想也不想便箭步幾下穿過寬闊馬路,小跑着進入店裏。

導購小姐長得杏眼桃腮,很漂亮。這社會上有這麽一種約定俗成的邏輯,美人與美人之間應該惺惺相惜,所以她一邊以禮盒裝包紮這條領帶,一邊不忘與眼前的帥哥搭讪,她說,這麽招搖的粉色一般人沒勇氣去駕馭也駕馭不了,你戴這條領帶肯定好看。

“送人的。”戰逸非嫌對方磨叽,催促一聲,“快點好嗎?”

導購小姐還要說話,對方已經徹底不耐煩了:“算了,不用包了。”

導購小姐屬于自作多情,戰逸非的确喜歡好看的人,但就是最“一條玉臂千人枕”的時候也挑嘴得很,一般好看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站在一家Costa前頭等來了老夏,上車之後,戰逸非一路上都掂着領帶盒自顧自地微笑,那笑容極淺,極溫和,甚至極少出現在這個男人的臉上。惹得老司機都忍不住回頭問了一聲:“戰總,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

“不是,只是挺長時間沒進公司,有點想他們了。”

這個“他們”其實是“他”。司機老夏早知道,卻很體己地沒點破。那天他接到電話,開車來接他們倆去公司,一見兩個人下樓便覺得不對勁。

上了車就更不對勁了,一個男人把臉埋在另一個男人的脖子裏,早高峰時候的車子堵了一路,他就偎着對方睡了一路,而另一個男人竟還笑着解釋:“他昨天累了一個晚上。”

老夏當時就不明白了:戰總不是送了你一輛車麽?你怎麽自己不開車?

兩個男人又蹭又抱,黏糊得好比燕爾新婚,剛才那個便又回答:因為我也累了一個晚上。

他給戰家人開了大半輩子的車,知道這一家人都有那麽些口是心非,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嚴重,兒子更重。他替年輕時候的戰博去警告過小三別胡鬧,替戰家大兒子前腳送走老婆後腳就接來情人厮混,還替小三所生的戰家二兒子追着一個模樣混血的男孩子滿街跑……豪門大院的故事不外乎就是這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老夏踏踏實實做人,兢兢業業開車,一直奉行“沉默是金”為第一工作準則。

可他從沒想過,這個男孩子居然會變得這麽快樂,這麽好。

許是骨子裏本就不壞,可以随波逐流,也可以溯游而上,只看跟沒跟對人,找沒找對方向。

車停在樓下,戰逸非坐着電梯直接去了自己辦公室在的那一層,一進門便對Amy說:十分鐘以後通知方馥濃到我的辦公室來。

黑色鑲金的領帶禮盒扔在桌上。覓雅總裁臨時決定不包領帶盒,除了嫌棄導購小姐動作太慢,還有另一個打算。

将亮粉色領帶取在手裏看了看,戰逸非又取出一張三千萬的支票,将它與領帶一起放了回去。

小宋跟着方馥濃一起進的辦公室。小宋似乎想扶他,方馥濃沒讓,他看上去一點不像鬼門關前晃過一遭的人,但開胸手術真是重創,這家夥看上去瘦了不少,本來就削瘦的臉頰都微微有些凹陷了。

進門來的兩個男人坐在了老板臺前,方馥濃從頭到尾表情嚴肅,眉頭皺起,花哨的眼睛陷在一片陰影裏,連嘴唇也牢牢抿緊。

戰逸非不止一次想過,方馥濃的嘴唇天生就該是用來接吻的。他的嘴唇比自己的肉一些,嘴角微翹,唇型也非常性感。他愛死了在性愛時跟他接吻,卻不喜歡他把嘴唇抿成這樣。

“你怎麽不在家裏多休息幾天?”戰逸非問。

“本來也想多休息幾天,但事情催的急。南京一家經銷商嫌發給他的那批貨都是老貨,保質期一年不到,要求換貨,否則就退貨。我讓Elevn、Nancy兩個協助蘇州的小劉盤了盤貨,發現倉庫裏超過半數的産品生産日期都是兩年前。”

“怎麽可能?”戰逸非大吃一驚,“覓雅成立至今也不過兩年的時間,市場調研、産品研發、原料采購都花了不少時間,當時我哥一直為生産推進太慢而生氣,怎麽可能接近一半的産品生産日期都是兩年前。”

“這要問你。”方馥濃倒顯得不怎麽擔心,“其實,這個問題也不算什麽,誠心誠意與經銷商溝通一下,再給出解決方法就好。對于化妝品允許标明的保質期時限,國內是三年,國外是五年,現在國內也已經放寬至了四年。幾個城市的旗艦店籌備得很快,顧客不會注意到美容師往她臉上抹的産品是什麽時候生産的,而且産品上市以後必然會有促銷活動,接合十一、雙十一、這些老貨作為贈品也就出去了。”

“哦,這樣。”戰逸非放寬了心,低頭瞥見自己手邊的領帶盒,忽然又有些緊張,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那條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領帶遞了上去,“這個,拿着。”

方馥濃将領帶盒接了過來,無視上頭那個特別有範兒的LOGO,皺眉問:“這是什麽?”

“算我給你的禮物,打開看看。”嘴角可愛一翹,又努力表現得冷冷清清,“你看了以後也別太感動,好好工作回報我就是了。”

可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樣,他的公關先生壓根沒打開這份禮物,而是态度惡劣地直接扔還在了他的桌上。

直視身前老板的眼睛,男人那雙唇以個冰冷弧度勾起:“你以為每次只要你晃一晃手裏的骨頭,我就會搖着尾巴湊上來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薛彤幾個地方來回奔忙,一邊談客戶,一邊籌備旗艦店,滕雲為新品研發一連加了幾宿的班,小宋甚至主動承接了本該交由公關公司的路演,分文不取卻比誰都認真,他甚至都不是覓雅的人!”剛一扯開嗓門,便覺得一口腥甜自胸腔中泛起,湧上了喉嚨口。

原來氣得吐血還真不是電視劇裏誇張。

強行将泛起的血沫咽回去,方馥濃聲音放低,神情更冷,“所有人都在為你的公司拼搏,可你在幹什麽?”

見這倆已是劍拔弩張,小宋在一旁趕忙打圓場:“不要緊的,其實我自己也想多學點——”

“滾蛋,沒說你。”一眼沒瞥向身旁,一句話就讓對方閉了嘴。他這會兒是真的生氣,對誰都擺不出一張好臉,平日裏的八面玲珑蕩然無存。

戰逸非一樣拉下臉來:“我在工作。”

“工作?”方馥濃臉上起了個笑,語氣依然不善,“一屋子人裏就數你笨,連牆上的時針都比你勤快,誰會相信這麽個人外出半個月是在工作!”

戰逸非瞬間火了:“方馥濃!你別太過分了!”

兩個人交彙的視線裏冒出火花,這一開架,便把躲在外頭的戰圓圓給引了進來。她手上抱着兩本雜志,一本是唐厄再傳斷背疑雲,一本是唐厄辟謠聲稱目前為止只愛女生;一本隐隐約約露了另一個男人的臉,一本是唐厄在記者的連番追問下扶額大笑,矢口否認。

“哥,你自己看。”雜志扔向哥哥眼前,戰圓圓把頭搖得好似童年的貨郎鼓,明擺着恨鐵不成鋼。

戰逸非低頭朝雜志封面瞥去一眼,耳根一下燙了。

盡管唐厄對外一直宣稱只是角度問題,但明眼人一眼即知,這兩個人确實在接吻沒錯。

長得不遜于明星的富二代,全中國也沒幾個。別人不知道雜志上那個跟唐厄一起的男人是誰,可公司裏喜好八卦的姑娘們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老板,并馬上嚷得人盡皆知。

戰逸非當然認得自己的模樣,可他卻沒想到居然在唐厄的手腕上看見了自己那串佛珠。

這麽好的品相說是獨一無二也不為過。這串佛珠唐厄以前問他要過幾回,可就是最迷戀對方的那陣子,他都沒給。戰逸非印象裏這珠子自己一直揣兜裏,怎麽也沒想到這會兒居然戴在了唐厄的腕上。

“不過是接個吻罷了,這有什麽?”一種類似于被捉奸在床的尴尬,可對方剛才的态度刺傷了他的自尊心,他只能死犟不松口,“我就不信,你在商場那麽多年,就沒為了工作逢場作戲過?”

方馥濃站起身,轉頭看向身旁的戰圓圓——

“圓圓,謝謝你在我不在公司的時候替我查收并回複了郵件。”一言未畢,男人一把拽過女孩的手臂,将對方拉近自己眼前——

四唇相觸繼而深入。男人眼眸輕閉,吻得如火燎原亦如侵略,受寵若驚的女孩來不及閉上眼睛,連連撲閃睫毛。

“方馥濃你——”聲音止住,一腔久別重逢的熱情也草草收場。戰逸非又驚又怒,他受不了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吻別人,即使這個“別人”是妹妹也不行。

放開已經笑癡了的戰圓圓,方馥濃沖那一雙波光粼粼的眼睛俯身一笑:“為了工作——”

戰逸非抄起手邊的《時尚Cosmo》就砸過去——未拆封的雙刊,比磚頭輕不了多少,邊角同樣尖銳。

根本沒料想對方會向自己動粗,公關先生完全沒躲。

比不了鋼筋當胸穿過的慘烈疼痛,但開裂的眼角立即滲出血絲。方馥濃怔在原地,戰逸非一樣睜大雙眼愣住了。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場會面竟會以短兵相接收場。

“這樣……太累了……”擡手擦拭眼角傷口,手背立刻沾上了點點血跡,他自嘲似的搖了搖頭,試圖維持住不太苦澀的笑容。

戰圓圓還未從那個吻裏完全回過神來,就看見方馥濃轉身走了。

“馥濃哥……你別走!”

公關先生對一切呼喚充耳不聞,才不管身後是否山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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