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當喬銘易為離家遠行做準備的時候,一個女人挺着大肚子找上門,聲稱壞了喬元禮的孩子,要他負責。
喬元禮正在外地視察産業,家中是少主人喬銘易當家。他吓得六神無主,叫傭人好好招待那女人,自己屁滾尿流地跑去打電話給喬元禮,叫他火速趕回。
“讓她滾。”喬元禮冷冷回應,“她懷的不是我的種。”
喬銘易魂飛魄散。“爸你确定?要不要做一下親子鑒定什麽的?”
“不用做,我确定。我當初跟那婆娘分手就是因為她一面跟我交往,一面還跟別的男人勾三搭四。她給我戴綠帽就算了,還想讓我接盤?做她的春秋大夢!”
“可……可是怎麽趕?我……不敢說啊……”
喬元禮嘆了口氣:“算了,你先穩住她,我明天回家。”
等待喬元禮歸來的這一夜,是喬銘易人生中最黑暗漫長的一夜。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內心焦灼不安,猶如萬蟻噬心。喬元禮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但他又不是DNA檢測機,怎麽能如此武斷?萬一呢?萬一呢?
萬一他多了個弟弟或者妹妹呢?
喬元禮不喜歡那個女人,但孩子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他肯定會百般疼愛。而親生的收養的待遇怎麽可能一樣,再怎麽标榜公正,也肯定有所偏愛。
喬銘易知道父親寵愛自己,也享受這種寵愛,但他內心一直藏着一種隐秘的不安,害怕失去這一切。每當他看着鏡中的自己,想起墓碑照片上那張和他極為相似的面孔,這種恐懼就會越發強烈。
他害怕有朝一日喬元禮找到所愛,就不要他了。
他瑟瑟發抖,直到天明。
喬元禮一早便回到家,叫那女人去書房單獨談了一個小時,出來時女人哭哭啼啼,拎着包就走了。
旁觀的傭人保镖啧啧稱奇:大老板怎麽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又是用了何種手段驅走了她?
喬銘易的好奇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多一百倍。女人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沖進書房,将門一鎖,直勾勾瞪着喬元禮。
“到底怎麽回事兒?”
喬元禮點起一支煙,煩躁地揮揮手,像在驅趕一只惱人的蒼蠅。“都說了不是我的種。說清楚她就滾蛋了。”
“你怎麽知道不是你的?你眼睛能發射X光?”
“孩子,是時候告訴你了,世界上有種東西叫‘保險措施’。”
喬銘易不悅。父親這是跟他開玩笑,還是真當他是對兩性關系一無所知的小孩子?
“可是安全套也不能百分之百保險吧?萬一呢?”
“沒有萬一。我百分百确定。”
喬銘易急了,非要刨根問底不可。“到底為什麽,你倒是說啊?”
喬元禮猶豫了片刻,望向窗外,輕聲說:“我結紮了。”
喬銘易難以置信地張大嘴:“什……麽……”
喬元禮将香煙摁滅,凝視着徐徐冒起火星的煙灰。“把你抱回來不久就結紮了。我不可能有孩子的。”
喬銘易喉嚨幹澀,幾乎說不出話:“我怎麽……從來不知道……”
“這種事告訴你幹嘛。”喬元禮笑笑。
喬銘易長到這個年歲,幫派裏的元老們都看出他無意繼承家業,于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跑來勸說喬元禮趁年輕趕緊結婚再生一個,好好培養成接班人。
喬元禮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一會兒說自己無意被婚姻關系束縛,一會兒說養孩子好累一個就夠了再來一個不如讓他去死,一會兒說自己又不是種馬,誰愛生誰生去。
喬銘易打死也沒想到,喬元禮真正不生孩子的理由是這樣。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沒辦法。
“你為什麽要……這樣?”他躊躇地問。
喬元禮招招手,喬銘易乖乖來到他跟前,坐在他身邊。
“怕‘搞出人命’呗,不然還能是為什麽。”他捏捏兒子的臉,“我已經有一個孩子了。一個就夠了。”
“是……為了我?”
“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自以為一碗水能端得平,但是真有了自己的孩子,天知道我會怎樣。只怕到時候冷落了你,別人也用可憐的眼光看待你,你會難過。”他頓了頓,“我也對不起信城的在天之靈。我答應他要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若是食言了,百年之後有什麽顏面去見他。”
喬銘易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濕潤,感動得說不出話,一把抱住喬元禮,埋首在他頸窩裏。
“……爸你對我真好。”喬銘易甕聲甕氣地說。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口:你這麽仁義的人為什麽要去幹黑社會?金盆洗手吧,失去一切也無所謂,等将來我有了出息,我來養你。
一滴溫熱的淚水打在喬元禮肩上,燙得喬元禮心裏發疼。
他低頭親了一下喬銘易的額頭。“多大了還哭鼻子。”
明明只是父親對兒子的吻,喬銘易卻覺得皮膚要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