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燕三回到之前的牆角時,陶之語已經不在了。

她四處瞅了瞅,瞥到牆上一道道不甚明顯的劃痕時,便湊過去細看。待看清之後簡直氣得要七竅生煙,因為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四個字——先走一步。

燕三心裏直罵陶之語沒義氣!

夜黑如墨,彎彎的一把小鐮刀靜悄悄挂在天上。

大仇得報,燕三心裏痛快得不得了。她優哉游哉地行走在黑夜裏,朝着陶府的方向,慢吞吞的,像散步一樣惬意自在。

一陣風吹過,燕三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警惕地四處看了看,見一切都很正常,之後才恍然意識到,那味道的源頭在她自己身上。

回想一遍剛才的場景,燕三伸手摸了摸臉頰,白皙的手指便染上了一片半幹的血跡——某只種馬的生殖器的血。

她立刻嫌棄地皺起了眉。

——

回到陶府時已經是子夜了,燕三也懶得去找陶之語算賬,直奔她院子後面的那方池子而去。此刻她迫切地需要洗個澡。現在再把雅兒叫起來給她燒熱水肯定是不行的,只好将就一下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路上她都覺得自己身上散發着難聞的血腥味,即便脫了最外面的那層白袍,味道也一點都沒減少。

一想到那血的來源,燕三就怄得要死,恨不得将自己的皮都揭下一層來。

早知道就蒙個面了!

至于那個池子,是卧床的那幾日發現的。

當時燕三在床上呆了太久覺得悶得慌,便趁着夜晚無人将陶宅轉了個遍,無意間路過後面的那個院子時,便看到了那個波光粼粼的池子。

那個院子一點人氣兒都沒有,似乎沒有人居住,燕三便心安理得地占了池子。只是她所謂的“占有”,也不過是每晚過來轉一圈在池邊坐上一會兒而已。

那方池子并非溫泉,裏面盛着的自然是涼水。要不是今日事出有因,她才不會傻了吧唧地跳進去洗澡呢。

好在正值夏季,水雖然涼,卻也并非不能忍受。

燕三小心翼翼地将劍放在池邊,然後三兩下便脫掉中衣、裏衣,一股腦兒扔在一邊,只留下肚兜兒和亵褲便迫不及待地一頭紮進了水裏。

通體舒暢。

她将全身上下、尤其是臉,仔仔細細洗了好幾遍,直到覺得已經洗得足夠徹底、再也聞不到那股血腥味了,心情才終于慢慢好起來。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池邊,仰頭裝模作樣地想要欣賞一下月色,卻發現天上只有一道淺的不能再淺的月牙兒。

頓時覺得很無趣。

閉着眼休息了一會兒,她再次一頭紮進了水裏,屏着氣息在水裏來來回回地游,從這一端到那一端,再從那一端回到這一端。

直到憋到極限再也忍不下去,她才猛地從水裏鑽出來,然後大口大口地喘氣。

一把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霍地睜開眼,映着微弱的月光,只見陶之許正面色冷然地站在她的正前方,居高臨下地凝視着她,手中握着她的那把寶貝劍。

燕三一下子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況,立刻扯着嗓子驚叫出聲。顧不得頸上那把劍的威脅,她慌張地又沉入水中,同時兩腳一蹬後退到池子另一端去。

“你幹嘛?”她羞憤交加,怒瞪的雙眼仿佛能噴出火來。

陶之許依舊面無表情,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只冷聲問道:“你是誰?”

這一問燕三便知道自己大概已經穿幫了,只是此情此景實在令人覺得羞恥,她怎麽都壓不住滿腔的怒火,于是怒氣沖沖地大吼了一聲:“你他媽管我是誰!”

似乎沒料到她會破口大罵,陶之許明顯有些怔愣,盯着她羞憤的臉看了半天,這才意識到眼下孤男寡女、半裸出水的情景實在容易令人想入非非。他面上閃過一絲尴尬,再開口時語氣已經少了些冷意:“你、為何要假扮之諾?”

“我他媽憑什麽要告訴你!”

陶之許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種一開口便是髒話的姑娘,一時有些無奈,下意識就教訓道:“姑娘家滿嘴髒話成何體……”

“關你屁事!”

“……”

陶之許無奈極了,誰能告訴他,明明他是來興師問罪的,為何現在會變成這種局面?

想到自己的初衷,他整了整臉色道:“你還是老實交代吧,不要逼我出手。”

這種時候明明應該直接出手制服她,最好是将劍抵在她脖子上來逼問才最有效果,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在這裏跟這個女人廢話,竟然還這麽和顏悅色地跟她談判。

陶之許選擇性忽視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反常。

然而燕三卻并不買賬。

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如今卻被一個男人給看光光了,偏偏那人還一臉坦蕩,搞得跟沒看到她曲線玲珑、完美火爆的身材一樣!

這讓燕三如何能不憤怒!

雖然已從最初的震驚、羞憤中慢慢平靜了下來,但是一想到自己被人不動聲色地鄙視了她就怒火難平,于是沒好氣地又沖他吼了一聲:“轉過去!”

陶之許忍了忍,竟然真的依言轉了過去。好吧,看在她是個姑娘、還是個沒穿衣服的姑娘的份上,不跟她一般見識。

燕三一邊警惕地盯着他,一邊手忙腳亂地套上了衣服,然後拔腿就跑。

然而到底是男女力量懸殊,枉她自認武功高強,卻沒跑兩步就被陶之許給揪住了領子。

燕三回身就是一拳,卻被陶之許很随意地握住了拳頭。另一只自由的手剛擡到一半就不能再動彈了——陶之許動作奇快地點了她的穴道。

從來都是她點別人穴道的份兒,今日卻反過來被人用點穴制住……

燕三覺得很恥辱。

陶之許松手倒退了一步,燕三這才發現自己以一種十分怪異的姿勢站着——半扭着身子,伸着一只拳頭,原本打算攻擊他下身的腿只擡到一半……

燕三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瞪着陶之許。

對方卻很平靜:“說吧,你是誰,之諾在哪兒,你為何要假扮她。”

燕三很有骨氣地哼了一聲,不肯配合。

陶之許擡手再次将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老實交代吧。不然死在自己的劍下,傳出去就太丢人了。”

燕三其實是個很識時務的人,若是平時為保小命她一定不會這樣梗着脖子不配合。只是現下的境況實在是令她覺得恥辱,于是緊咬牙關不肯吭聲。

潛意識裏,似乎覺得陶之許絕對不會傷害她。

事實确實如此,陶之許看着她這張與陶之諾一模一樣的臉,如何也下不了狠手。頓了一頓,他上前一步,伸手在她耳後一陣摸索。

燕三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臉紅如火燒。

“色狼!你幹嘛!”

陶之許沒搭理她,仔仔細細地沿着她的下巴、腮邊一直摸到耳後,卻并沒有摸到想象中的人皮面具。他想不通。

已經可以斷定她絕對不是之諾,雖然先前只是因為直覺,但現在已經百分百确定了——之諾眼角下有顆淚痣,這個女人并沒有。之前的痣大概是她自己點的,剛剛在池子裏被洗掉了。

可她明明沒有戴人皮面具之類的東西,又怎麽會有一張幾乎跟之諾完全一樣的臉呢?

“你到底是誰?”現在好奇似乎已經多過了戒備。

燕三羞惱過後便意識到他大概是以為自己戴了面具,并不是輕薄她。想起師父交代她的話,她慢慢冷靜下來,仔細思索了一會兒,分析了一下利弊。

既然他已經識破,再假裝也沒有意義了,反正大家其實是一條戰線的,她這次來更是肩負着“保護他”的任務,那将真相告訴他應該也無妨。只是關于他和她的身世,燕三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我和之諾是雙生兒,至于為什麽陶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大可放心,陶家也也是我的家,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他們的事。”燕三表情鄭重地說。

陶之許只在聽到第一句時有些微的震驚,卻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她的這張臉放在那兒,讓人無法不信。

至于第二點,他也完全相信。

其實早就看出她不對勁,但是看她并無惡意,對爹娘敬愛有加,眼中的情意也絕非假裝,他一時搞不清楚她究竟有何企圖,所以才一直沒拆穿她,只是不動聲色地盯着她的一舉一動。要不是今日她大半夜的行為鬼祟,又擅自闖進這個院子來,他也不會對她出手。

燕三繼續說:“之諾在安全的地方,不過她頭部受了傷現在仍昏迷未醒,你先不要告訴爹娘以免他們擔心。”

陶之許點點頭表示同意。

接下來的話要不要說,燕三其實有些猶豫。

陶之許見她神色掙紮,知道必定有什麽更重要甚至是牽連甚大的事,臉色便更凝重了幾分。“還有什麽事,你直說吧。”

燕三努力組織着合适的語言,盡力減小對他的沖擊:“其實你,不是陶家的孩子……”

見他神色劇變,燕三忽然有些不忍心,但想着已經說出口再反悔也來不及了,她心一橫,索性一股腦将最後一句也說了:“關于你的身世我并不清楚。若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帶你去見一個人。”

陶之許呆立着,久久回不過神來。

許久之後他緩過神來,替燕三解開了穴道,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紫色衣袂随風而動,慘淡的月光下,清瘦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賣個萌,但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老色衰,賣不出來了,簡直蠢出一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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