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接下來的幾日他們照舊白天趕路、晚上找一家客棧整頓休息。燕三丢了銀票有些憂郁,後幾日雖然心情恢複了很多,但已經完全沒有最初的熱情了。好在除了她的那些銀票之外,景珅他們還帶了不少銀子,大家一路趕來還能住得起店吃得起肉,所以她還是很感激那個賊只偷了她一個人的。
幾日後他們路過了一個雅利城,起初燕三聽成了“鴨梨城”,瞬間就想起了梨山差不多已經成熟的梨子們,于是剛剛恢複的心情又變得抑郁了。
一路上都聽着她的唉聲嘆氣,景珅的心情也被搞得有些煩躁:“又怎麽了?”前兩天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麽又開始憂郁起來了呢?
燕三又嘆了口氣,眼睛望着遠方,幽幽地說:“山上的梨應該熟了。”
景珅有些無語,梨子而已,有什麽好惦記的。
這天傍晚在客棧住下後,景珅特地派人到街上去買了一筐梨子回來,燕三看到的時候倒是眼前一亮,但咬了一口之後揚起的眉毛就再次耷拉了下來。
“一點都不甜……”她将只咬了一口的梨又放下,抱着劍一臉郁悶地坐到了角落裏去。
景珅看看她,又看看那只可憐的梨,十分自然地拿起來咬了一口,看到這一幕的衆人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當然只是在心裏面。
只見景珅嘗了一口便露出了一絲不解的神情:“挺甜的呀。”
燕三望着窗外的目光很悠遠,語氣裏也有一種蛋蛋的憂傷:“沒有梨山上的梨甜。”
景珅:“……”
暗衛在心裏小小地替景珅鳴了一下不平:這可是殿下特地讓人給你買的喲,多麽深重的情誼啊,你怎麽能說不甜呢,殿下聽了小心靈會受傷的喲。
事實上景珅倒是沒受傷,只是有些無奈,他也沒心情再吃梨了,嘆了口氣對暗衛說:“拿去給兄弟們分了吧。”
暗衛一臉冷酷地點了點頭,其實剛剛隐隐有些想流口水的感覺呢。
景珅又把剩下的大半個梨喂給了小刀,小刀雖然是只肉食動物,但也不妨礙它偶爾吃下水果換換口味。它用一只爪子扒着梨,低頭一點一點地啃,因為爪子沒有人類的手好使,有時候會咬不到,看起來略心酸。
一向唯燕三馬首是瞻的屠三刀這會兒也沒顧上去安慰她,一手拿了一個大梨子正啃得起勁兒。
燕三默默扭頭看了歡快吃梨的衆人,心情更加郁悶了。
為毛都沒人來安慰她?!
——
又走了大約十天,景珅等人終于到達了滿川城。西北地區天氣較幹燥,沙塵也多,尤其是城外的官道,簡直可以說是黃沙彌漫,燕三一身白衣成功地變成了土黃色。
滿川城裏無人不知于家。
大晏國歷史上曾經有一個著名的大将軍名喚于向陽,他是開國功臣,跟着開國皇帝一起打下了江山,可謂居功至偉。後來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得罪了皇帝,就被貶到了這偏遠的西北地區來,并且要世世代代駐軍在此,不得踏入皇城半步。
沒有人知道一代開國元勳究竟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才會令皇帝氣惱到這般地步,但于家人世世代代守護滿川,深得百姓的愛戴,大家反而很感激皇帝将于江軍貶谪到這裏來。
于家的上一代當家人于鎮北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名喚于一芊。于一芊自小習武,十二歲起就每日混在軍營裏跟着一幫男人打打殺殺,功夫和智謀都不弱,但她畢竟是個女子,領導一個軍隊的重擔對她來說太過沉重,所以于鎮北一直致力于找一個既能擔當重任又疼愛于一芊的上門女婿。
雖然是被貶來的,但于家家底并不弱,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再加上手下握有兵權,于家在滿川城的地位很高,因此很多人來争當上門女婿。
于将軍的眼界很高,一般人他自然瞧不上,但是稍微能讓他看得順眼的人又往往得不到于一芊的青睐,于将軍為此很發愁。
二十多年前魏忠帶兵平定西北叛賊時路過滿川城,與女扮男裝混在軍隊裏的于一芊看對了眼,平定戰亂後他便向當時的皇帝、也就是景珅的父親景瀾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就帶着五萬親兵入贅到了于家,在于将軍過世後接替他成為了滿川城的新一代駐軍首領。
因此景珅等人稍微一打聽便順利地找到了于家大宅。
敲門過後有家仆來開門,景珅說明來意後便取下了身上的玉佩請家仆拿給魏将軍看。那玉佩是臨行前燕鳳留交給他的,說是景瀾的遺物,魏将軍一看便會明白。
他們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家仆去通傳過後果然風風火火地跑回來将他們請了進去。可等他們進了廳堂才發現魏将軍和魏夫人根本不在,只有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坐在那兒,穿着淺紫色的雲羅衫,嬌俏可人。
景珅有點搞不清楚狀況:“請問姑娘,魏将軍在嗎?”
那紫衣姑娘叫魏仁紫,正是魏将軍的二女兒。這會兒魏将軍和魏夫人都不在家,剛剛家仆就是來跟她通傳的。事實上魏仁紫并不認得景珅的玉佩,她之所以讓他們進來,完全是因為覺得那塊玉佩很漂亮,有點想據為己有。
“我爹不在,你有什麽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明明是個黃毛丫頭,卻非要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來。
景珅自然是不會跟她說的,又問道:“敢問魏将軍何時回來?”
被忽視的魏仁紫有些不高興,撅着嘴皺起了眉:“這個可不能告訴你!萬一你是個壞人要對我爹圖謀不軌呢。”
景珅無語得很:“我不是壞人,我找魏将軍有要事相商。”
魏仁紫自然不會就這麽輕易被他說服,“我憑什麽相信你?”小丫頭的語氣霸氣得很。
景珅沒心思跟一個小丫頭周旋,思慮再三決定先撤:“那在下改日再來拜訪,還請姑娘将玉佩還給在下。”
魏仁紫轉了轉手中的玉佩說:“你說這個啊?這個不是你送我的禮物嗎?”
一旁的燕三震驚了,這姑娘怎麽能這麽自作多情呢?!
景珅道:“姑娘誤會了,這是在下的家傳玉佩,原本想着魏将軍看到了便會知曉在下的身份,沒想到他不在。還請姑娘還給在下。”
魏仁紫撇嘴:“可是本姑娘看上這塊玉佩了!”
景珅有些不悅,臉色有些冷了:“還請姑娘不要開玩笑,這是家父的遺物,不能送人的。”
要是會乖乖還回去那她就不是魏仁紫了!小姑娘眨着圓圓的眼睛,臉上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我不是開玩笑的。”
景珅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原本以為這一趟最大的阻力會是魏将軍的夫人,沒想到他還有這麽一個難纏的女兒!要不是對方是個姑娘,他就直接動手了!
燕三很有眼色地湊過來,小聲問:“需要我幫忙嗎?”
一扭頭就看到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兩只眼中還閃着興奮的光。景珅心中的煩悶瞬間就煙消雲散了,他笑了笑,道:“交給你了。”
燕三回給他一個志在必得的微笑,拍拍胸脯說:“保證完成任務!”
景珅便後退到步清越等人的旁邊,給燕三留出來足夠的伸展空間。平時沒少打打鬧鬧,燕三的功夫他心裏很清楚,雖然跟他們這些男人比還差得遠,但對付一個小丫頭應該是易如反掌的事。
魏仁紫見燕三一邊活動手腕一邊走過來,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圖。她絲毫不懼,反而放下玉佩撸了撸袖子迎上去。她一個堂堂大将軍的女兒,可不是吃素的!
但是一旁的下人卻沒那麽淡定了,自家二小姐的脾氣他們可是了解得很,被将軍和夫人慣壞了,任性又驕縱。下人們其實心裏也清楚,今天的事完全是自家小姐的錯!要是真的打起來,不管最後誰贏誰輸,将軍知道了都會責罰他們的!
幾個丫鬟和家丁推推搡搡,最後力氣最小的一個小丫鬟被推出去做了代表:“二二二二小姐,将軍交代過不讓你随便跟人動手的……”
魏仁紫将她撥到一邊,“我沒有随便跟人動手啊,你沒看到我很認真嗎?”
“可是……”小丫鬟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話。她糾結又糾結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纏鬥在了一起。
魏仁紫的功夫也算不弱的了,但她到底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跟從小在山野間長大的燕三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麽一截,因此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裏,她已經連敗燕三十招。
畢竟顧念着她是魏将軍的女兒,他們此番又有求于魏家,燕三都是點到即止并沒下重手,基本上都是在逗她玩兒。但她越是這麽不走心,魏仁紫就越是不服氣,于是一來一去打得沒完了。
最後景珅看得都沒什麽耐心了,叫了燕三一聲:“行了。”
燕三也無心戀戰,最後在魏仁紫肩頭重重擊了一掌将她拍得連退幾步才站穩。
景珅趁着她們交手的這段時間已經把玉佩拿了回來,這會兒便直接拱手抱拳告辭了。魏仁紫這才發覺玉佩已經被他們拿走了,頓時氣得直跺腳,指着他們的背影罵道:“小人!趁人之危!”
景珅等人根本連腳步都未停,暗衛們整整齊齊跟在後面,雄赳赳氣昂昂出了于家的大門。出了門又隐隐約約聽到後方響起一陣花瓶碎裂的聲音,景珅無奈地搖頭,領着大家找了一家客棧投宿。
事情似乎沒有預計的那麽容易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