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人間 伺候女王用餐
辛妍尴尬到裂開。
特別是她還比着中二又智障的“耶”,仿佛渾身沐浴在一個為屁而幸福的光輝中。
段聞蕭始終一臉平靜,也就看了她差不多十秒,單手劃着輪椅前進,将包放到沙發上。
“手機響了很久。”
說完,視線掃過那只比着“耶”的手。
辛妍想收回來,可人就跟點了穴一樣:這不是我,你能忘記嗎?
“需要叫醫生過來嗎?”他問。
辛妍雙唇蠕動兩下,想說什麽也沒能說出口:這真的不是我,忘了吧。
段聞蕭貌似明白了什麽,點頭:“再等等也好。”
辛妍:“……”
她眼看着段聞蕭劃着輪椅離開,一顆心像是黏在那輪椅轱辘上,滋滋竄血。
如果可以,她願意用三年壽命換段聞蕭不出車禍。
拜這次車禍所賜,她體驗了太多人生百味。
午飯時間 * 。
蘇皎打電話說手頭工作出了點兒問題,得晚上再過去。
辛妍悶悶的,叫她忙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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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傷口疼?”蘇皎問,“你要不讓醫生給你開點兒止疼藥?但那東西可能不太好,有副作用。”
辛妍說沒事。
她疼的不是傷口,是心、是臉、是她高貴的靈魂。
挂斷電話,傭人進來說午餐已經備好。
辛妍應聲,慢慢起身。
她思考了一上午,如果解釋不了,那就把這件事永遠埋葬,以後絕口不提!
所以,她不尴尬,那就是別人尴尬,她只需要做一件事:封口。
傭人扶着辛妍到餐廳落座。
桌上擺着各式菜肴,中式西式都有,每道菜菜量很小,裝在精美的盤子裏,像一道道藝術品。
辛妍以往要是心情不錯或者有目的,會順手拍幾張照片。
今天的她自然沒有閑情逸致,上來就在尋找,找了一圈,終于找到——清蒸鲈魚。
段聞蕭愛吃魚。
小時候在一個大院裏生活時,辛景溪總說:“心寶,你也多吃魚。你看看人家聞蕭,就愛吃魚,回回考第一。愛吃魚聰明知道嗎?”
辛妍撇嘴,滿臉不樂意。
可實際上,她信了邪,只要餐桌上有魚就吃,吃完還要在心裏默念:大魚啊大魚,保佑我變聰明。
事實證明,封建迷信要不得。
辛妍清清嗓,拖着病體親自用公筷夾了鲈魚肚子那裏最軟最嫩的魚肉,放進段聞蕭的餐碟裏。
“嘗嘗。”
她半垂着眼簾,長密卷曲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上投下疏淡的小影,乖巧恬靜。
段聞蕭頓了下,放下手中的湯匙換成筷子,夾起魚肉送入口中。
段家餐桌教養很嚴,男人吃東西時沒有半分聲音,下颌和臉頰偶爾微微繃起,細嚼慢咽。
辛妍就着這工夫又去盛湯,放下湯碗時還問:“魚好吃嗎?”
“可以。”
段聞蕭放下筷子瞥她一眼,眼裏說不清是戲谑還是嘲弄,只說:“你不能吃。”
辛妍愣了愣,點頭:“我不吃,都給你。你那麽辛苦,得多吃些補補。我就……”
“魚不好消化。”他又道。
辛妍聽到“消化”二字,頭皮發麻。
她坐在椅子上,一時沒了動作,琢磨這話裏是不是意有所指?還是說別管有沒有指,既然她要封口,那就多順從?
段聞蕭見她臊眉耷眼,問:“怎麽不吃?”
“啊?我……”她抿抿唇,“我還不太餓。”
段聞蕭輕哂:“我以為是得有人伺候女王用餐才可以。”
辛妍:“……”
這狗男人果然是意有所指!
“又或者是伺候仙女用餐。”
他說的正常,語調是往日裏的不緩不急,“女王”“仙女”這種對他如此違和的詞都變成了他常說的“利潤”“市場”,稀松平常。
這狗男人就是外表溫和如玉,內裏全是黑心棉花!
辛妍脾氣上來,也懶得裝了。
撕下受氣小媳婦的外皮,她冷笑:“吃飯時話這麽多,小心噎死你。”
段聞蕭對這話不 * 置可否,淡定喝下她盛來的湯,也不管她到底是吃還是不吃。
傍晚,蘇皎來了。
辛妍癱在床上靠交響樂續命,雙眼空洞地望着窗外的詩和絕望。
“你這命運是有多跌宕?”蘇皎在沙發上來了個葛優癱和她湊對,“小點兒聲行嗎?回頭給你那肝也震出來毛病。”
辛妍直接關了音樂。
病房頓時安靜至極,又莫名叫人不自在。
蘇皎換了一面癱着,找了個話題:“你老公呢?”
“我沒老公。”她說,“一切都是冤孽。”
蘇皎:“……”
辛妍閉上眼,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她現在不看破又能怎麽樣?指望着段聞蕭忘了早上的事,不如指望她少花錢、多做事。
蘇皎笑笑,以為是她又和段聞蕭battle失敗,說:“別想不開心的。party上那個梁程澄你還記得吧?王楚琨他表妹。”
辛妍無力地“嗯”了聲。
“小姑娘一直惦記你,跟醫院打聽,人家不透露病人隐.私,就打聽到我這兒了。”
“有事?”
“沒事啊,想找姐姐玩呗。”
辛妍:“……”
姐姐只想靜靜。
段聞蕭這趟是秘密出行。
他要見的這位海外投資人,身份敏感,特意飛到海城想面談。醫院人多口雜,對方又要求絕對保密,只能段聞蕭來這一趟。
見了面,兩人很快用英語交談起來。
陳崇等候在門外,密切關注董事會裏不安分的老家夥們。
接到電話,他示意保镖守好,獨自離開包間去外面,沒注意到身後的人。
楊欣蕾見到陳崇刻意躲藏了下。
陳崇是段聞蕭的第一助理,陳崇在,段聞蕭肯定在。
“看什麽呢?”
男人油膩的手滑動在腰間。
楊欣蕾忍下,轉頭笑道:“沒什麽,以為是個朋友,結果看錯了。陳總,那可說好了啊,下部戲我得當女一。”
夜色漸濃。
籠罩在黑夜之下的城市像是一頭巨大的困獸,哪怕燈光猶在,卻也是飲鸩止渴,驅散不去真正的黑暗。
段聞蕭和投資人交談的時間并不久。
都是商人,去掉場面話直奔利益核心往往是締結合作關系的最強粘合劑。
奧康納臨走前笑道:“年底,我會攜夫人正式拜訪。屆時還望段先生賞臉。”
“一定。”
段聞蕭伸手,兩人心照不宣握手告別。
從包間出來,陳崇第一時間彙報動态。
“趙董現在私下聯合其他董事,招兵買馬想要在您上任前架空您。”
段聞蕭雲淡風輕:“随他。”
一行人來到地下車庫,保镖開路。
正要開門,就聽哪裏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保镖登時将段聞蕭圍住,幾秒後,對面邁巴赫後面走出一個梨花帶雨的女人。
“抱歉,我……”女人微頓,“是你嗎?聞蕭。”
陳崇率先看過去,随即彎腰低聲說:“段總,是楊小姐。”
楊欣蕾來到段聞蕭身前一米開外。
她哭得眼角泛紅,頭發稍有淩亂,很容易讓人聯想她剛才經歷了什麽 * 。但應該也就吃了點兒虧,沒有實質傷害。
“聞蕭,你來這邊談事啊?”
段聞蕭點頭,算作回應。
楊欣蕾手背蹭蹭下巴,關心道:“你現在該好好休息才對。小妍沒陪着你來?她就是自由慣了,不怎麽會照顧人。”
段聞蕭面無表情,用一貫淡漠的口吻說:“還有事,先走了。”
楊欣蕾一時沒反應過來,等車門開了才急忙過去,抓住段聞蕭搭在輪椅上的手臂。
“聞蕭。”
男人側目。
楊欣蕾欲說還休,眼眸晶亮,往前探探身,V領裙的另一大用處顯露出來。
“我沒開車,你方便送我一程嗎?”
楊欣蕾不傻,要的也不多。
她就是喜歡段聞蕭,管他結婚沒結婚?況且,這個圈子裏又有幾個能被婚姻束縛的?她表姨向曉珺都默許她借着這層親戚關系同段家往來,那就是想到會有什麽後果。
所以哪怕無關風月,只要做過,她就可以永遠高辛妍一頭。
段聞蕭漫不經心地抽出手臂,攤開另一只手向上,陳崇會意,恭敬遞上手帕。
“人貴在自知之明。”他擦着拭被觸碰過的手,“我以為你明白。”
楊欣蕾臉色發白,卻不肯放棄:“我懂!我只是希望……我不會說一個字,更不會影響你的名譽。”
段聞蕭略略擡眸,冷淡的眸光變得不耐。
“會影響我的心情。”
他扔掉手帕,聲音也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以及我太太的心情。”
蘇皎還有後續工作要處理,吃完晚飯就離開了醫院。
辛妍百無聊賴,看了幾個綜藝節目都沒看進去,幹脆找護工要了紙筆寫曲子玩。
其實也談不上是曲子,頂多算旋律。
畢業那年,有學長學姐邀請她加入工作室,為一些紀錄片、電影、歌劇配樂。
她動過心,可最後還是接受家裏的安排,回國準備婚禮。
段辛兩家的聯姻震動海城。
那天究竟到了多少人,辛妍一直就沒記清,只記得聽到有人誇她和段聞蕭登對,她就回應淑女笑,笑到後來臉都僵了。
蘇皎問過她非得聯姻嗎?
依着辛家長輩對她的疼愛,應該不會在這上逼她。
辛妍說:“門當戶對挺好啊。難不成我這個條件要找個不如我的?我又不是扶貧的。”
蘇皎說她想得夠明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話雖這麽說,但她除了自己這個人,沒法回報辛家給她的,可她總得為這個家族貢獻出她的價值吧……
刺啦——
筆尖戳破紙張。
辛妍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想到這些,現在也沒想法了,團團紙,起身去衛生間。
傷口不能沾水,可這麽長時間不洗澡她實在受不了,好歹擦擦。
清潔了大概四十分鐘,辛妍總算舒服些。
她四下找了幾圈才想起自己沒拿新病號服進來,嘆口氣,她也沒多想,穿着貼身衣物推開門……
段聞蕭剛回來不久。
早上翻閱的文件落在這邊,過來取。
身後忽然灑過來一片暖光,他下意 * 識回頭,女人玲珑曼妙的身姿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