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人間 那你穿條秋褲吧,段叔叔
不知不覺,海城進入初冬。
段聞蕭的腿不僅沒有好轉的意思,還明裏暗裏請了好多次醫生。
辛妍每次見醫生出來,醫生都是一臉“多好的青年才俊啊,可惜瘸了”的沉痛惋惜,就差握着她的手來一句“節哀順變”。
久而久之,她也開始接受豪門瘸妻的新身份。
十二月中,雷卓的團隊來到彩水鎮開始新一輪拍攝。
辛妍如約帶着梁程澄過來“冬游”。
她并不打算深度游,就真是來看看,一衆保镖不會随行,只在門口待命。要不烏拉拉進來一群黑西服,得吓壞淳樸的鎮民。
“我過會兒要去拜訪一位手藝人,沒辦法帶你們轉,”雷卓看看手表,“你們……”
辛妍說:“不用管我們。有事電話聯系。”
雷卓說“好”,拿出鑰匙。
雖說辛妍不 * 會在這邊過夜,但總得有個休息落腳的地方,他讓民宿的老板娘留了一間房。
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辛妍确實不想那麽快就去逛,先和梁程澄去了房間。
“這裏的條件,啧啧。”
梁程澄瞅瞅落滿灰的桌子,“确實差了點兒意思。”
這是點兒嗎?
辛妍沒眼看,她就不該抱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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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了一番是坐椅子上還是就站着,最後,還是耐不住高跟鞋的殺傷力,拿出了Burberry手帕。
剛要坐下,梁程澄嗷的一嗓子虎嘯:“姐姐!你快來看啊!好漂亮!”
民宿後身有一條小溪,蜿蜒向西。
溪水兩邊,滿樹金黃,葉子簌簌飄落在溪面上,溪面倒映着樹影,乍一看,仿佛是落葉歸根。
辛妍的心情被治愈不少,提議去小溪旁照相。
梁程澄作為一個寶藏村虎又解鎖了新技能——攝影。
“姐姐,你往左邊再來一點。好的!就是這裏……回頭看我哦。”
咔嚓!
梁程澄尖叫:“嗚嗚嗚~簡直太美了!姐姐,你怎麽可以這麽美?”
辛妍揚揚下巴:“有這麽誇張?我就随便一照。”
她才不會說自己剛才回頭時特意想了想韓劇裏女主回眸的那種淡淡憂傷,以及明明老娘就是要驚豔,可非得裝的不經意的小心機。
這種水平的生圖也不用修圖,梁程澄直接發到群裏,給遠在南方出差的蘇皎解解眼饞。
餃子:[偶買噶!]
餃子:[周圍的景色因為你全部黯淡無光,你是下凡的仙女!天生的女王!]
餃子:[陛下,請收下我愛你的真心!]
仙子:[準]
虎子:[我現在可是陪在女王姐姐身邊哦]
餃子:[實名羨慕.JPG]
蘇皎和梁程澄開啓彩虹屁暴擊。
辛妍存下照片,猶豫了會兒,還是稍微加了一點點柔化的濾鏡,然後又盯着自己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幾遍,确保沒有一丁點兒瑕疵,發送給段聞蕭。
段聞蕭正在書房聽陳崇彙報工作。
手機震動,他順手點看查看,女人的笑臉闖入視線。
照片裏,辛妍耀眼得像是冬日裏的驕陽。
風吹着她的幾縷發絲掠過臉頰,她眸光明澈,渾身溶在光芒中。
這光芒溫柔也溫暖,看得人心裏暖融融的,好似有魔力讓人一下子就愛上冬天。
辛妍:[怎麽樣?/精靈轉圈圈/]
段聞蕭眼裏浮起淡淡的笑意,點擊保存圖片。
段聞蕭:[景色不錯]
辛妍:“……”
這樣的絕世仙女在眼前還看得到景色?她不該就是最美景色嗎?
辛妍:[人呢?]
段聞蕭:[人穿的太少]
段聞蕭:[今天降溫]
辛妍:“……”
大衣都注意到了,沒注意她的盛世美顏?
辛妍:[那你穿條秋褲吧,段叔叔]
辛妍:[忙碌的日子,照顧好自己.JPG]
段聞蕭:[家裏恒溫26度]
辛妍無法和這種令人窒息的直男溝通,她後悔給他欣賞美麗的自己,可現在想撤回又超時了,只能 * 盡力挽尊。
辛妍:[我還有很多事要忙,請你向我學習,不要游手好閑]
辛妍:[再見啦.JPG]
段聞蕭點開照片又看了看,還确認了一遍是否保存在相冊。
段聞蕭:[嗯,別掉河裏]
放下手機,段聞蕭掃了眼等候的陳崇,神情冷淡,“繼續。”
陳崇:“……”
我靠!
段總剛才是對着一張照片笑得蜜汁開心嗎?
一定是他連日熬夜工作眼花了,華銘就算一分鐘掙一個億,段總都沒笑過。
錯覺,錯覺。
辛妍盯着“別掉河裏”這四個字看了三秒,又看看身後的小溪。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是該謝謝塑料腿丈夫的關心,還是……
“姐姐!”
辛妍腰一閃,差點腳底打滑栽河裏。
梁程澄眼疾手快抓住她,一臉擔心:“姐姐要小心呀,可別掉河裏。”
辛妍:“……哦。”
梁程澄編輯朋友圈,準備把自己的彩虹屁付諸于字面。
點完發送,她笑道:“姐姐和姐夫好恩愛,拍了照片還要第一時間分享給姐夫。”
辛妍差點又要閃了腰,這村虎的眼神怎麽這麽好?
她有些臊得慌,臉頰緋紅,梁程澄看在眼裏只覺得好甜,老夫老妻還會不好意思呢。
“姐姐,姐夫一定很優秀也很溫柔吧?”
請問你是怎麽得出的這個結論?舉個例子吧。
“我爸見過姐夫,說姐夫年紀輕輕,成熟穩重,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是挺成熟穩重,穿秋褲的老大叔一枚。
梁程澄又說了一堆,最後高度總結:“最重要的,能配得上姐姐人,絕對是男神級別!”
辛妍:“……”
很好,一毀毀一雙,她和這個狗男人算是鎖死了。
彩水鎮的建築風格有些南北結合。
黑灰色磚樓大多不超過三層,傍水而建的最多,且基本都有一個向外延伸的小臺,可以在河邊吹風看景。
不過現在這個季節,想感冒可以過來吹吹。
辛妍和梁程澄去了小鎮最繁華的長街——彩采街。
街上很多小商販,還有餐館,口味大多不倫不類,雜糅了各地不地道的“特色”。
梁程澄在德國多年,對這些東西全都新鮮,整條街就看她跟微服私訪似的,到處跟人家店家搭話,了解民生百态。
辛妍倒也不嫌棄這種原生态民風。
只是無意中目睹一個大娘盛着拉面喊“出鍋咯”,滿天飛的唾沫天女散花落進碗裏,整個人就不太好了。
她不想再逛,找了個幹淨的巷子口站着,讓梁程澄自己去開眼看世界。
據說,彩水鎮之所以叫“彩水”,是因為很多年前貫通小鎮的主河道在陽光照耀下會泛起七彩光。
鎮民不懂,還以為是什麽祥瑞之兆。
直到有孩子考出去上了大學,才分析說這裏可能是融了“油”,是河水被污染了。
老鎮民說這是放屁!他們一個老天爺罩着的地界兒,怎麽會被污染?
後來,市裏派人來治理,他們才漸漸信了……
現在的彩水鎮就是 * 放在蒸籠裏涼透了的包子,沒了過去的“尊貴身份”,日子卻還得照舊。
“冰攪淩咧雪花兒酪好吃多給你嘗嘗口頭,叫你嘗來你就嘗,冰糖桂花我往裏頭攘,叫你喝來你就喝,冰糖桂花我往裏頭擱。”
叫賣聲冷不丁鑽進耳朵裏,辛妍愣了下,腦子裏有什麽飛快而過。
她過去和叫賣小販說話:“您的吆喝是您自己編的嗎?”
大爺皮膚黝黑,臉上的皺紋溝壑縱橫,應道:“是,老輩兒人傳下來的咯。姑娘,要雪花酪不?”
辛妍看看大桶以及裝着各種堅果果肉的小碗,說:“您這些能做多少份兒,我全要了。”
不多時,彩采街出了奇景。
成群結隊的小孩子來攤販這裏領免費雪花酪。
他們咯吱咯吱地笑,說着家鄉話,還有人模仿大爺的吆喝,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梁程澄像是義工,負責維護秩序,分發雪花酪。
她搞不懂女神這是幹什麽,可女神說什麽都對,照做就是。
辛妍拿手機錄下這段混合的聲音。
差不多了,正要收手機,又聽哪裏傳來孩子的尖叫痛哭。
“哪兒來的皮崽子?我衣服新買的,叫你家大人來!”
女人看看沾滿雪花酪的衣服,咬牙切齒,狠掄了幾下小孩兒的背,小孩兒哇哇大哭。
“哭!叫你哭!叫你家大人來,賠我錢!”
“啊——”
“賠我……”
腳底飄來幾張紅色紙鈔。
“夠嗎?”
女人傻眼,好半晌才意識到這是真的天上掉錢。
辛妍拉過來孩子交給梁程澄,漫不經心把錢包扔回愛馬仕。
“你是這孩子家大人?”女人瞧她派頭大得很,氣勢縮了縮,但不忘蹲下撿錢往口袋塞,“管管你家孩子哇!快跑什麽?”
辛妍紅唇微揚,語氣冷淡:“拿了錢就走。”
女人走後,賣雪花酪的大爺過來拍拍小孩兒腦袋,又給了他一杯新的,小孩兒抹着眼淚兒不哭了。
“這些人不是我們鎮的。”大爺說,“就上個月來的。好家夥!可橫呢。姑娘,你剛才露了財,可小心着點兒。這群人黑着呢。”
辛妍感謝大爺好言相勸。
不過,她待到晚上也就走了,他們想找她麻煩也找不着。
傍晚。
雷卓興奮而歸,說是拜訪的那位老人手藝了得,全國估計沒幾個人還會。
辛妍替他高興,被問及靈感的事,她說确實有點兒想法。
兩人順勢聊起工作就忘了時間,回過神時,天已經黑透。
梁程澄不聲不響吃了一個糍粑一根烤腸,還想嘗嘗串串香。
“留這兒吃晚飯吧。”雷卓說,“這裏有家餐館家常菜做的不錯,尤其炸河蝦,很香。”
梁程澄兩眼冒光,萌虎點頭。
辛妍見她這樣,也不好推脫學長好意,只好同意。
滿桌的家常菜,大家吃吃喝喝。
辛妍忘不了“唾沫濺拉面”那一幕,實在沒胃口。
可大家都吃,她怎麽也得意思意思,于是嘗了嘗招牌菜——炸河蝦。
“辛 * 妍,我聽說你畢業沒多久就結婚了?”
辛妍生吞下河蝦,點頭道:“兩年前結的。”
雷卓喝着啤酒像是在回憶什麽,良久才說:“你說,這人要是永遠不用長大,永遠保持活力該多好啊。”
誰說不是?那得省多少保養錢。
“學長,你這話可不像大導演。”她笑道,“想轉行去少兒頻道啊?”
雷卓也笑了:“少兒頻道也不錯呢。來,難得聚聚,我補上那句百年好合。”
辛妍抿茶回敬。
夜色越發濃稠,風嘩嘩嘩地吹。
團隊裏有人會唱民謠,抱着吉他唱青春,聽得人心裏多少不是滋味。
辛妍起初也跟着聽。
聽着聽着,炸河蝦和茶水在胃裏相遇了,并且起了化學反應。
她借口出去打電話,問了餐館老板娘衛生間在哪兒。
“茅房呗?”老板娘走到門口往外指,“瞧見沒?亮燈的那個。不過裏面黑,我借你個手電筒哈。”
辛妍無語,謝了老板娘一句,往民宿趕。
梁程澄吃飽喝足,不見姐姐,發微信問她在哪兒?怎麽還不回來?
她剛從衛生間“死裏逃生”,一邊發誓再也不來這地方,一邊回消息說馬上回去。
彩水鎮的人作息比較古早。
這會兒不到八點,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基本實現進入夢境。
辛妍走在一條長長的土路上,高跟鞋艱難地保持平衡。
昏暗的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她低頭拿手機時,瞥見身後還有一道長影,見她停了,也停了。
想起之前大爺的提醒,她嘀咕不會這麽倒黴吧?
辛妍起了身雞皮疙瘩,一邊翻梁程澄電話,一邊快步向前。
沒走兩步,一只手從她背後伸出來,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