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戀成疾

等這個吻結束的時候，沈眠整個人已經石化成了雕塑。

他呆呆地靠在牆上，無意識地大口喘着氣，他看着裴知逸，一不小心就說出了心裏話。

“哥，你好熟練啊……你怎麽這麽……”

這麽牛逼。

這半句話沈眠沒說出來，他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緊急剎車。

裴知逸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沈眠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

但他也不适合對剛才這個親吻發表任何意見，從地上撿起兩個人的書包，拉着沈眠說道：“親完了，走吧。”

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态度，仿佛剛才不是接了個吻，而是教沈眠寫了道數學題。

沈眠恍恍惚惚地跟着裴知逸從樓上走了下來。

驟然失去初吻，讓他的腦子變成了一團漿糊。

他盯着裴知逸的後腦勺，總懷疑裴知逸是生氣了，想想也是，哪個直男被迫跟同性親親口水能不生氣呢？

一想到這裏，沈眠就老實得像個小鹌鹑，安靜被裴知逸牽着手，一直到走出校門都沒敢多說半個字。

裴家的司機照樣是在門口等着裴知逸的，因為兩個人的家靠的近，所以即使沈眠不留宿在裴家，司機也會把他送到靠近家的路口。

可是今天沈眠卻像泥鳅一樣從裴知逸的掌心裏溜走了。

沈眠抱着書包，結結巴巴說道：“我，我自己回去就行，哥你也早點，早點睡。”

說完也不管裴知逸什麽反應，落荒而逃，轉身就跑。

裴知逸也沒去追他，就這樣看着他一溜煙消失在拐角處，跑得比運動會一千米還快。

過了好一會兒，裴知逸才拉開車門，坐上了車。

而等裴知逸進了家門，他放在褲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是沈眠發來的消息。

“哥對不起。”

“你是不是覺得惡心啊。”

“你別不理我好嗎？我們明天還能一起上學嗎？”

“啊啊啊啊啊都怪這破任務，哥你信我，我真的還拿你當好哥們兒，你別嫌棄我好嗎！”

接二連三發了七八條，語氣卻亂七八糟的，足以看出沈眠混亂的心理狀态。

裴知逸盯着這幾條短信看了又看，眼神黑沉如墨，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他想象着沈眠是抱着怎樣的心情打下着這幾條短信，隔了許久，他才慢慢地靠在了自家花園的牆壁上，像是支撐不住一樣，一直緊繃的身體終于松懈了下來。

那一層堅不可摧的僞裝，也終于如碎裂的瓷片從他身上剝落下來。

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髒，那裏實在跳得太厲害了，撲通撲通，雜亂無章，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從喉嚨口沖出來。

他攥緊了自己胸口的那一小片布料，攥得太用力了，指關節都泛着青白。

他像一個發病了的病人，臉頰和嘴唇都帶着一點潮紅，而沈眠就是他的藥，一個吻就燃起他全身的熱度。

但裴知逸覺得這不能怪他，這世上親吻了暗戀對象還能保持淡定的人，不是性冷淡就是柳下惠。

顯然他兩者都不是。

他剛才一直努力維持着平靜的假象，親吻了沈眠以後也能若無其事地去牽手，坐在車上也沒露出任何異樣。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低頭吻住沈眠的那一刻，心跳聲有多聒噪。

裴知逸閉上了眼，腦海中卻反反複複出現剛才的那個親吻，在昏暗的樓道裏，月光不甚明亮，沈眠的嘴唇溫暖幹燥，舌尖卻柔軟小巧，被親了就屏住呼吸，連換氣也不會，笨拙得可憐。

裴知逸想，沈眠還真是個傻瓜。

不會接吻。

不懂拒絕。

自然也看不出從小長大的竹馬，對他抱着怎樣肮髒的心思，還在驚慌失措地道歉。

他怎麽會生氣呢？

這個吻對于沈眠是任務，是負擔。

可對于他卻是至高無上的獎賞。

他一直，一直暗戀着沈眠。

從他明白“喜歡”兩個字意味着什麽開始，他就再也沒能把視線從沈眠身上離開。

這暗戀宛如灼灼烈火，輕易就能将人燙傷，卻全都被他封閉了冷靜自持的表象之下。

所以不僅是沈眠，所有人都沒看出來。

他們都以為他不談戀愛是沒有興趣，性情高冷。

可其實不是的。

他只是把所有的愛意都獻給了一個永遠不會回應的人。

“滴滴滴，檢測到宿主裴知逸心動值上升，當前心動值96。”

當聽到腦海中那熟悉的電子音的時候，裴知逸并沒有驚慌。相反，他很鎮定，因為從系統綁定他和沈眠的第一天，他就知道系統有個隐藏檢測，叫作心動值。

心動值越高，就說明他對沈眠的喜歡越深。

系統綁定他的那天，他的心動值是95。

代表他對沈眠的愛而不得，暗戀成疾。

但沈眠什麽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心動值這項檢測的存在。

因為沈眠不愛他。

只有心動值達到85以上，系統才會告知宿主。

沈眠到現在還天真地覺得他是直男。

裴知逸又看了看沈眠發的那幾條短信，大概是不敢太吵他，沈眠很乖地沒有繼續發消息。

但他可以想見，沈眠一定坐立不安地守在手機那頭，焦躁又委屈得想聽見他的回答。

他如果不回，沈眠就會一直等下去。

沈眠的頭像是個圓滾滾的柯基屁股，尾巴修成毛絨絨的愛心，裴知逸看着這個頭像，輕輕地笑了一聲。

他靠在牆上，心想沈眠對他的心動值到底會是多少呢？

也許會給他一點同情分，勉強湊到二十分。

但再多應該就是奢望了。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這件事，并不會感到心痛。

倒是一向不多話的系統007不甘寂寞，又跳出了一條提示。

“滴滴，檢測到宿主裴知逸的占有欲攀升，危險警告，請宿主克制內心。”

裴知逸挑了挑眉，這一點他倒是沒聽到系統007提過。

但他也沒怎麽意外，他對于沈眠的占有欲強烈到怎樣可怕的地步，他心裏一清二楚。

他這張溫柔又穩重的竹馬面具，只是為了迷惑沈眠而存在的，他真正想對沈眠做的事情，都是不得見天的肮髒欲望。

“放心好了，我不會做什麽。”他語氣冷淡地通知007。

裴知逸又在牆上靠了一會兒，放任自己加速的心跳慢慢冷靜下來。

他也不急着進去，院子裏的茉莉花悄悄開了，乘着晚風送來柔和的淡香。

他難得主動跟系統007聊天。

這事情一般只有沈眠會幹。

但007多半不理睬，高冷得不近人情。

所以裴知逸問話前，也不知道007會不會回答自己。

他問007：“你選上我跟沈眠，真的僅僅因為我們匹配度高嗎？”

他知道系統007跟他單獨的對話，沈眠是不會聽到的，所以問得随意放肆：“跟我對沈眠的暗戀有關嗎？”

系統007沉默了一會兒，居然回答了。

“匹配度100%只是選擇條件之一。另一個原因是，你對沈眠的占有欲，渴望，瘋狂等等不正常的情感，是我需要的。”

裴知逸微微眯起眼。

雖然007還是那冷漠的電子音，但是他居然聽出了一點嘲諷，像是在陰陽怪氣地罵他變态。

好在他并不在乎。

“那如果任務失敗了，可以由我承擔失敗的結果嗎？”

“什麽意思？”

“換我替沈眠生病，他太怕疼了，動手術一定會哭得很慘。”

裴知逸早就想問這件事了。

但他總覺得007不會答應他，所以就刻意不去提，想給自己留一點期望。

果然，系統007迅速戳破了他的期望。

“不行。世界上沒有這麽容易的等價交換。”這一次007沒有陰陽怪氣，“單方面的愛沒有雙向的昂貴。”

單方面的愛沒有雙向的昂貴，這句話讓裴知逸的心情又受到了一點影響。

他很讨厭這種被人捏住軟肋的感覺。

“我知道了。”

他一直等自己的心跳完全平靜了，才從牆邊站直了身體，慢慢往別墅的主樓走去。

在進門的時候，裴知逸重新拿出手機，回複了沈眠的短信。

“別想太多，沒生你氣。明天去找你。”

沈眠光速回複。

“啊啊啊啊啊啊哥你終于回我了！”

沈眠又連發了四五個下跪的表情包。

裴知逸被逗笑了。

他低頭吻了一下沈眠的頭像。

“真傻。”他輕聲呢喃。

但也真可愛。

第二天，裴知逸一早就去了沈眠的家門外守着。

和他預料的一樣，沈眠從門內走出來的時候，頂着個亂糟糟的頭發，兩個眼睛下面是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沒有睡好。

而看見他等在門口，沈眠像被吓到了一樣，連着往後面退了幾步。

“你怎麽這麽早？”沈眠問他。

“不是你問我還跟不跟你一起上學的嗎？”裴知逸拿沈眠昨天短信裏的話回他。

沈眠閉上了嘴，這确實是他昨天說的。

兩個人沒再多說什麽，裴知逸今天來得早，還沒吃早飯，兩個人一前一後去了巷子口的早餐店。

巷子口的這家小店十年如一日的味道好，連招牌都沒有，客人卻絡繹不絕，從裴知逸跟沈眠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就開在這兒了。他們一進去，頭發花白的店主就笑着跟他們打招呼，“小裴跟眠眠來了，快進來，裏面有座位。”

沈眠咕哝着抗議：“不要叫眠眠。”

他不喜歡這個小名，奶裏奶氣的。

但是沒用，從早餐店老板到他爸媽，沒事兒都喜歡喊他眠眠。

老板又叫了沈眠一聲：“眠眠啊，剛炸好的油條吃不吃，還有豆沙糕。”

沈眠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吃。”

裴知逸不由笑了一下，他也喜歡眠眠這個名字，又甜又軟，一聽就是很被人嬌慣着的，但他每次這麽叫沈眠都要氣得哼哼，他只能不說了。

沈眠熟門熟路地領了兩份早餐，就頭也不擡地吃了起來，他平時總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跟裴知逸叽叽咕咕一堆事情，從昨天晚上的夜宵講到最近新出的球鞋。

但他今天卻安靜如雞，一個字都沒講。

因為他心虛。

他總懷疑裴知逸昨天親了他就後悔了，因為裴知逸親完他以後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努力隐忍着什麽。

他代入裴知逸揣測了一下，覺得裴知逸搞不好心裏惡心又難受，只是礙于他在場，才壓抑着忍耐下來。

所以他昨天翻來覆去想了一夜，覺都沒睡好。

今天也不敢輕易擡頭跟裴知逸對視。

但是他不說話，裴知逸卻沒準備放過他。

裴知逸吃飯很斯文，速度卻不慢。

他咽下最後一口豆漿，就問沈眠：“低着頭幹什麽，覺得昨天親了我不好意思嗎？”

沈眠差點被豆腐腦給嗆到。

他終于擡頭看裴知逸了，小聲反抗：“明明是你先親我的……”

但他話說了一半又沒底氣了。

裴知逸之所以會主動親他，還不是因為他動作慢慢吞吞，把裴知逸給逼急了。

他猶豫又猶豫，終于問出了心底話。

“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昨天親完我是不是覺得特別難受啊？”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悶悶的，很像即将要被主人趕出家門的小狗，乖巧又可憐。

裴知逸心頭忍不住有點酥酥麻麻的癢。

他想，沈眠怎麽能這麽精準地戳中他每一個軟處呢？

只要沈眠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

“我不難受，也不覺得惡心，比我想象的輕松一點，”裴知逸面不改色地說着瞎話，“我本來也以為會很難。”

沈眠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只是任務而已，當成演戲就好了，”裴知逸冷靜地為沈眠減輕心理負擔，“娛樂圈這麽多人拍吻戲，我們跟他們也沒什麽區別，你當成工作和學習的一部分，就也沒什麽了。”

沈眠若有所思。

那他的報酬比娛樂圈的還金貴一點，演員只拿錢，而他攢的是自己的小命。

他的思路不知不覺就被裴知逸給帶跑了，完全忽視了娛樂圈大部分吻戲都發生在男女之間。

但他看裴知逸如此淡定，真的不像是留下了心理陰影的樣子，又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吓死我了，”他露出放松的神色，“我昨天一晚上沒睡好，就怕你今天不理我。”

他還有點委屈，畢竟他這輩子都沒被裴知逸冷落過，如果裴知逸真的不理他了，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哄。

他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裴知逸的手：“還好哥你大度。”

裴知逸沒說話。

他現在說什麽都顯得過于不要臉，得了便宜還沒乖。

他把最後一個小籠包夾給了沈眠，像是若無其事地問：“那你昨天覺得惡心嗎，能适應被男人親嗎？”

沈眠呆了一呆。

他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他光顧着擔心裴知逸了，根本沒想起來這一茬。

但是他好像也真的沒覺得哪裏不舒服。

驚慌失措是有的，但惡心是沒有的。

他小時候連一塊餅幹都會跟裴知逸分享，被裴知逸親了雖然有種亂倫般的背德感，卻也不至于真的讓他反感。

“沒有。”他認真跟裴知逸表忠心，“哥，我沒事，你随便親。”

裴知逸這下子是真的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揉了一把沈眠的腦袋，拉着他站了起來，“行了走吧，該去上學了。”

從早餐店出來，沈眠就又活蹦亂跳了，昨天留下的心理陰影全被裴知逸給治好了。

裴家的司機照常在巷子外等着他們，他坐上車就往裴知逸懷裏一趴，腦袋在裴知逸肩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他打了個哈欠，說道：“我睡一會兒，到學校叫我，昨天我就睡了五個多小時，困得不行。”

裴知逸“嗯”了一聲。

窗外的風景匆匆掠過，路口的香樟樹連成一片綠影，沈眠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車子裏很安靜，甚至能聽見沈眠細微的呼吸聲。

而裴知逸看着他天真的側臉，心裏終于也松了口氣。

沈眠并不反感他的親吻，這已經足夠令他欣慰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了粗長的兩章，可以求多一點評論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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